梁州會反。
梁王自己都不相信。
他不是被逼的，因為沒人逼他。
他的手下自己跳出來反了，打著梁王的旗號。
梁州，是趙阿牛的家鄉。
但是趙阿牛并不在乎梁州，因為家鄉里沒有家人，他在寧州反而有個家。
孫家媳婦死了，死于難產。
趙阿牛悲痛不已，給自己的兒子取名為趙難生。
悲痛了數日，他才又續了一房。
沒辦法，別人一直送。
在寧州，趙阿牛用了差不多兩年的時間才從一縣主印提拔到寧州的財政二把手。
升的太慢，趙阿牛十分的不滿意。
可以說，自從他當官開始，就一直很被動。
被迫當官，被迫旅游，被迫娶妻，被迫提高農漁產量，被迫升官。
甚至還被迫住進了一個七進七出的大院子。
被迫每五天夜里都要見寧郡主一面。
總之，他想做一件不那么被迫的事情。
比如說造反。
但是，他是財政的二把手，并不是軍政的二把手。
哪怕是一把手，頭上還有個寧王。
寧王是打死都不愿意造反的，吃魚多好。
趙阿牛想打死他，苦于沒實力。
趙阿牛苦，宛天子更苦。
六十歲的人了，還折騰首輔。
謝大人滿頭青絲都快掉光了，宛天子夸他有慧根，能立地成佛。
軍機大臣這個名號，前一段時間還你爭我奪，現在卻沒人想要了。
兵部尚書不想要，兵部侍郎也不想要。
畢竟，都有個皇外孫。
骨肉相殘的事情，宛天子做的出來，他們做不出來。
為官多年，重要的是良善。
今日早朝，宛天子又開始點將了，點到了禮部尚書的頭上。
禮部尚書嚇得臉都白了，我一個靠嘴皮子吃飯的小老頭哪里會動刀動槍？
宛天子不樂意了，“愛卿無需自謙，畢竟你外孫連造反這種技術活都會干！”
禮部尚書嚇得直接趴到了地上，“陛下，梁州造反，與老臣毫無干系啊！”
禮部尚書的外孫，不是梁王，而是梁康郡王。
梁王乃是皇后嫡出，宛天子的第三個兒子，他的外公，二十年前就被削了。
政治身份干凈的很。
梁州是誰造的反？
聰明人都知道是梁王造反，只有糊涂人才認為是梁康郡王造反。
因為梁王造反可活，梁康郡王造反必死。
宛天子不想那么明白，更不想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就是他要表達給群臣的意思。
他坐在龍椅上，淡淡的說道：“寧州那個發明魚田的縣令，叫什么來著……”
吏部尚書道：“趙阿牛”
呵，你記得夠清楚！
“下詔，讓他回來述職！”
宛天子大手一揮，起身離開了金鑾殿。
過了小半會兒，才聽到司禮太監喊了一聲“退朝~~~”
習慣了，每日聽不到這一聲難聽的野鴨子嗓音，朝臣們都不敢動。
吏部尚書走到首輔大臣面前說道：“最近這幾個月，陛下的脾氣越發古怪了，前幾日剛召回了一個寒門士子委任大理寺執事，今日又要召回一個縣令，不會是讓他當軍機大臣吧？”
首輔謝大人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吏部尚書依舊不緊不慢的跟著，“你說，這趙阿牛是不是姓石？”
首輔大人捋了捋自己為數不多的頭發，三兩步就甩開了吏部尚書。
不姓石，姓李！
接到皇帝的詔喻，趙阿牛不敢怠慢，一路上人不下馬馬不解鞍，只用了平時一半的時間便來到了京城。
也就是在這一半的時間里，趙阿牛姓李的消息已經是滿皇城皆知。
趙阿牛自己都知道自己要改姓李了。
覺得跟做夢一樣。
姓什么其實不太重要，重要的是這則消息是怎么傳出來的。
比《山叟游記》傳得還快。
這種本事，得學。
進了皇宮，趙阿牛得以單獨面見宛天子。
宛天子見了趙阿牛，眼神就如同見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兒子一般。
他呵呵笑道：“阿牛啊，寧州二年，吃了不少苦吧。”
趙阿牛不敢插科打諢，連忙說道：“為我大宛，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宛天子道：“給你個軍機大臣你當不當？”
趙阿牛直接愣在那兒了，心道，我真是你親兒子？
宛天子打了個哈哈，“開個玩笑，年輕人不用那么緊張。朕記得，你是出生在梁州吧。”
趙阿牛點了點頭，“梁州郡安縣人士。”
宛天子嗯了一聲，“那你認為，平叛梁州，應該如何做？”
趙阿牛心中一驚，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君前奏對。
來時，他早就打好了腹稿，不過，那是改善寧州農桑的腹稿，不是梁州平叛的腹稿。
宛天子仍然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別急，想不到也不要緊，回去想好了給朕上個折子。”
趙阿牛當機立斷，“陛下，平叛梁州，臣有上中下三策！”
哦？
宛天子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凡是這么回答的臣子，一般都說不出第二句話。
不是他沒耐心，而是他已經猜到他們接下來會說什么。
果然，趙阿牛也不曾讓他失望。
趙阿牛道：“臣之下策，乃是陛下興兵平叛，區區一個梁州，在我大宛精兵面前，抵擋不過三個月。”
宛天子點了點頭，“說下去。”
趙阿牛繼續道：“臣之中策，乃是斷梁州的糧，梁州多山，糧食匱乏，多從宛州，渝州進口，只需厄住這兩州通往兩州的糧道，不出三年，梁州自然會產生饑荒，到時候便不攻自破！”
宛天子抬了抬屁股，中策已經禍害一州百姓了，不知道上策會給朕多大的驚喜。
趙阿牛繼續說道：“臣之上策，乃是下詔令諸侯勤王，詔令宛州，渝州，雍州，定州四州的藩王圍剿梁州，如此一來，非但梁州戰亂可平，四州藩王的實力也會被削弱不少。”
宛天子在心中為趙阿牛鼓掌。
下策頂多害死上萬士卒，中策禍害一州百姓，上策天下大亂。
你真是朕的麒麟兒！
宛天子擺了擺手，“你的提議，朕會仔細考慮的。”
趙阿牛心中松了一口氣，他可不想當什么軍機大臣，最起碼現在不想。
宛天子獨自喃喃道，“又是一個聰明人，可惜了……朕哪兒有那么多親兒子！”
宛天子，有些想念胖子。
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