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墨千痕則舒了一口氣,天知道“我們的事”是什么事,萬一再是趕他走,或者婚契解除兩不相干之類的,他還能死皮賴臉到什么程度?
盡管他猜到昨夜被點暈后,白無絕一定去了獵宮,他很想問問獵宮里面如何,左少邦如何,母后如何,血印如何等等,但與一樁福禍未知的事相比,他覺得還是裝聾作啞的好。
畢竟,他相信左少邦的能力,也相信母后的醫術。
而且觀白無絕樣子,左少邦和母后一定沒事,否則她一回來還不立刻殺他?
白無絕一覺,華燈初上。
睡了整整一天,不僅沒能解乏,還因為連日黑白顛倒,腦袋越發昏沉,意猶未盡卻又難以深眠,頗為難受。
到點,苗芳荷老板送了晚飯來。
天字號突然多了幾個她不認識的人,這位心細如發的老板不禁多留神了兩眼。
墨千痕知她是為白無絕安全著想,好一番解釋。
盡管如此,苗芳荷還是堅持親見白無絕,等白無絕吃完飯,她收了碗筷再走。畢竟,午飯的時候,墨千痕就以白無絕在補覺打發了她,這次無論如何,她得見到白無絕確實無恙才放心。
謹慎是好事,墨千痕便同她一起到了白無絕房外。
“進來。”兩人腳步剛停,里面的人就聽到了動靜。
“姐姐醒了?”墨千痕方才還一副敷衍散漫的嘴臉,瞬間就變得生機盎然陽光普照了。
饒是苗芳荷見多識廣,也被他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之勢的變臉速度嚇了一跳,差點以為他分裂了呢。
“苗老板也來了?整日勞你來回跑,受累,多謝。”白無絕起身道。
苗芳荷看了看她,沒瞧出不對勁,終是安心了,笑了笑道:“二小姐說的哪里話,這不算什么。”
“天字號與歸心館之間,還是有些距離的,苗老板整日來回跑,確實受累,這樣,明日你不用來了,明日天字號就可以自己生火開灶了。”墨千痕道。
苗芳荷望向白無絕,顯然只聽她的話。
“不好總是麻煩苗老板,天字號也該溫溫鍋了。”白無絕這次順了墨千痕的意。
“不麻煩,不麻煩……”苗芳荷笑道,“那我明日不來送餐,送一些食材來怎么樣?你們初到平獄城,人生地不熟的,以后天字號的食材我包了,每周一送,如何?”
白無絕:“怎么好……”
“那太好了!”墨千痕這個不客氣的,登時撫掌,“我正愁徐凈他們找不到買菜的地兒呢,苗老板,你可真是及時雨,活菩薩,救苦救難啊!”
“呦!怎么不知道痕王除了陰險卑鄙臉皮子厚,還是個嘴甜的呢?”苗芳荷從食盒里往外拾掇出飯菜道。
說得好!白無絕差點喝彩。
“嘴甜要得,姐姐調教的好……前面那幾個形容詞,苗老板,你說的是誰?”墨千痕裝瘋賣傻。
苗芳荷圓滑道:“是誰不重要,反正被二小姐調教好了。”
“沒錯,沒錯,管他是誰,反正我在姐姐面前,都不敢張牙舞爪的。”墨千痕附和道,仿佛真不知道對方說的那個人是誰。
苗芳荃不由得愈發驚奇地看了他兩眼,這位痕王,不僅變臉速度快,性子好像也有些變化,他不像個喜歡攀談閑聊的人,怎么當著白無絕,這么愛玩笑?
“一起吃?”墨千痕對她道。
“不了。”苗芳荷沖白無絕蹲了蹲身,“沒什么事的話,屬下先行告退了。”
“苗老板,稍等。”白無絕走過來,“之前請歸心館查的事,不知有沒有結論?”
苗芳荷慚愧地搖搖頭:“對方得了先手,處處提防著我們,就連林沐說您提議從離手劍調查,也被對方抹了痕跡。”
“望月寶閣如此滴水不漏,她背后那位殿下,難道只手遮天了不成?”白無絕蹙眉。
聽她對墨千痕不設防地就說出“望月寶閣”四個字,苗芳荷知她信任墨千痕,也明著道:“說起‘殿下’二字,您去東湛那會兒,倒有一位殿下出入過望月寶閣。”
“誰?”
“三殿。”
白無絕失笑,斬釘截鐵地道:“這事跟他沒關系……苗老板,女殺手的身份我已確定,她背后那位殿下總有一天也會放到天陽底下曬曬,現在當務之急是纏絲妖油和盤龍姜,還望上心。”
“在下定竭盡所能。”苗芳荷道。
“慢走。”
“告辭。”
墨千痕這時已經默默地給白無絕擺放好筷子。
以往如果他在房里,要么白無絕自己想走,要么就是想趕他走,總之在一起就別扭,今日,她卻一反常態,神色泰然地坐了過來。
而墨千痕心里則繃緊了一根弦。
“多吃點。”白無絕竟給他夾了菜。
“哦……”墨千痕有種要上斷頭臺的錯覺。
“當巽回來了?”
“嗯。”
“徐凈喊來了?”
“嗯。”
“林沐呢?還沒回?”
“沒。”
“你怎么會走門口的迷蹤陣?”
“看。”
“你怎知老匠手上有漆蠟?”
“猜。”
沒想到,居然有一天,白無絕會是話多的那一個,而墨千痕竟成了惜字如金的。
“你……”
“啊姐姐,這個好好吃,你嘗嘗。”
氣氛實在太過詭異,墨千痕覺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
“我早上……”
“我吃完了,徐凈他們對天字號不熟,我帶他們轉轉,別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壞了陣勢。”
這小子!
堂堂二皇子殿下,帶侍從轉轉,像話嗎?
這模樣,倒跟落荒而逃似的。
白無絕咬住筷子,琢磨不透他是怎么回事,難得自己放低姿態,卻熱臉貼了個冷屁股,真是報應啊。
林沐至今未回。
當巽坐在大門口,等的望眼欲穿。
而大門墨巖牌樓外面,臨湖倚柳,也立了個對天字號目不轉睛的男人,當巽認得他,他是胡全順。
喂飽肚子,白無絕加強補充了陣勢,九宮沖虛陣和聚靈大羅陣這兩個主體大陣展了開來,身在天字號中,立刻就有了一種精神振奮的感覺。
便因此,除了應該還給易叔珩的那部分紫玉珠,白無絕身上一珠不剩了。
墨千痕被陡然沖體而來的靈氣激了一激,步出房門。
白無絕自然是要上去說話的。
見她朝自己走來,墨千痕卻呲溜縮了回去,還把房門嘭地關上。
白無絕吃了閉門羹,眨著清冷大眼,相當無語。
這莫名其妙的地位落差,還令她有些著慌,這種感覺,就像前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在討好你,第二天卻集體遠離了你。
一定是你太冷淡,太無情,太傷透人家的心了……白無絕不禁開始進行深刻的自我反省。
“哎——”回到自己屋,她還消極地嘆了聲氣。
“何事惹得無絕不開心?”冷不丁有人開口。
白無絕一驚,這才聞到空氣里幽幽漂浮的旃檀香氣。
“三殿?”
“好久不見。”
窗邊暗影里走出一個人,當他走進透窗而入的月光底下時,竟讓沒有點燭的房間陡地明亮了幾分。
墨清淮雋雅絕倫,眉目清朗,微微而笑,宛若謫仙。
白無絕看看他,又看看四周,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