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你說的有些道理，男婚女嫁，從下聘到白頭，人生過程中便是無盡的付出和索取，相互扶持，彼此慰藉，但是……”墨清淮道，“感情的開始，該是沖動，充滿熱情，懷揣憧憬，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我會證明，我比痕王兄回報你的更多。”
“三殿，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沒有付出過的回報，叫做不勞而獲，請恕我受之有愧。”白無絕直言拒絕。
“你……”她不是個善辯的人，但墨清淮這一刻，卻說不過她，手上一使勁，茶杯碎片竟從手背扎透出來。
白無絕霎時一驚，顧不得許多，急忙抓住他的手，大叫：“孫曜！”
但愿孫曜這個時候還沒走。
小醫官被勒令每日來天字號報到三個時辰，趕巧，這會兒才要下值回家，聽到傳喚，手忙腳亂拎著藥箱子跑來了。
一見到三殿在此，嚇得他先是跪地磕頭。心里那叫一個哀嚎，沒天理！休個假而已，真是一日不得安生啊！
“別拜了，快過來給三殿治傷。”白無絕道。
“是是！”孫曜膝行過來，一頓忙活。
墨清淮不覺痛似的，一雙叫人看了幾欲潸然的眸子，將白無絕靜靜瞅著。
那些話的確傷人了，白無絕心有不忍，卻不悔。
“您的手……”孫曜拔掉碎片，嘬緊牙花子，“您怎么弄得啊？怎么這么多傷疤啊？”
白無絕低頭望去，但見墨清淮掌心里，的確不止一道傷……是了，曾經他這雙手擎過妖傀的柴刀，傷口未愈又被謝遠逼迫放血，前不久還割破，為給左少邦解血印……
那么好看的手型，那么白皙的皮膚，生生被幾道新舊傷痕弄得不成樣子。
疼惜在白無絕臉上一晃。
就是這個！墨清淮眸光微亮，痛叫出聲。
“你小心點！”白無絕沖孫曜命令道。
“是是……”孫曜連忙應道。
“多謝了。”墨清淮倒是恢復了一派悅色。
“不敢，不敢，這是微臣分內之責。”孫曜趕緊包扎好，逃也似地離開當場。
“你嚇到他了。”墨清淮笑看白無絕。
“對不起，你的手……”
“無絕，你知道嗎？今晚你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墨清淮道，“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你沒有錯，不必對不起。”
白無絕：“……”
“其實，我來平獄城，還有一樁公事，需要征得你的同意。”墨清淮轉移了話題。
“公事？我的意見？”不談感情，白無絕表情自在許多。
墨清淮點頭道：“是的，父皇出關了，他想把天字號更名為登峰殿，朝東擴建……”
“他出關了？晉位了嗎？”白無絕問。
“尚未，差之毫厘。”墨清淮失笑，“無絕，你沒聽清楚重點嗎？父皇要給天字號更名，我此番來，就是想問你同不同意？”
“皇都天字號已經給了三殿，我不是它的主人了，你才是，任何事情你做主便好，無須問我。”白無絕道。
“猜你就會這么說。”墨清淮看了看包成粽子的手，“我只是有個正當理由來看你罷了。”
白無絕：“什么？”
“沒什么……紅風紅月這次跟我一起來了，你要不要見見她們？”墨清淮抬眸問道。
“她們也來了？”白無絕一聽，喜色立顯。
“是啊，她們守著你給的承諾，癡癡等你接她們，結果左等你不來，右等你不來，趕著我要來，便跟來了。”墨清淮幽幽道，說的好像白無絕是個負心人似的。
白無絕面上一赧，“她們在哪里？”
“城主府。”
“城主府？”
運氣真好，白無絕心道。
“平獄城沒有太守，也沒有官驛，本殿自然由城主府款待，不過我還沒進城主府大門，就先來找你了，現在紅風紅月該等著急了。”墨清淮起身欲走。
不勞他再三相邀，白無絕道：“我跟你一起。”
墨清淮溫文爾雅地笑了笑，來的時候不甚光明，走的時候卻是沖大門而去。
如果在誰身上花的時間和精力多，便對旁的風景視而不見的話，他覺得，他還可以再努力一把。
“二小姐？咦？三殿何時來的？”當巽在大門口蹲了不少工夫了，竟連何時進家了一個人也沒發覺。
幸好他認識墨清淮，知道墨清淮不是外人，當初白無絕帶墨清淮進天字號閉關的時候，他也在天字號養傷，雖說談不上什么交集，但也算同一個屋檐底下住過。
“才來一會兒。”墨清淮笑笑答道。
當巽撓撓頭：“哦。”
“還在等林沐？”白無絕問。
“嗯。”當巽怨氣沖天地道，“她去送雷少門主也太久了吧，這是要把雷少門主送回西闕嗎？”
“若真如此，那又如何？”白無絕道。
“那……那好歹跟我們知會一聲啊！”當巽跳腳。
“堂堂少旗主，要去哪兒便去哪兒……好了，她或許臨時有事，你實在擔心，不妨去歸心館找苗老板打聽打聽。”白無絕安慰道。
“我可以去嗎？”當巽喜出望外。
“當然，你跟林沐一樣，要去哪兒便去那兒，這也是你的自由。”白無絕此話，簡直給了當巽定心丸，等若明明白白告訴他，她不僅不會殺他，不會監管他，更不會禁錮他，這不由得叫當巽瞬間感激涕零。
“二小姐，你太好了！”不過，他并沒有狂喜過頭，望著白無絕道，“二小姐，你這是要出門？去哪兒？我陪你去。”
“我正要去城主府，有三殿在，不用你陪，你去打聽林沐吧。”白無絕道。
“都走了？要不……我還是先留家里吧，總得有人看門啊。”當巽道。
白無絕一聽，不禁朝身后大門望了望，道：“都走了？墨千痕也走了？”
“嗯，走的挺急的……今日才叫我領回來的那些人，也跟他一起走了，一個個殺氣騰騰的……”當巽回想道。
糟了，這小子不會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了吧？
白無絕忙問：“他去哪兒了？”
“他沒說。”當巽答道。
臭小子，如果敢離家出走，回頭非打爛他屁股不可！
“父皇出關，第一個先問的便是痕王兄，想必他此刻已收到父皇旨意，領命回宮了。”墨清淮道。
這倒說得過去。
白無絕深吸一口氣，但愿如此吧，等忙完了再去找他。
話說城主府，突然得知三皇子殿下駕臨，當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促之下，張燈結彩是不能了，只來得及人力排場——即上至城主馮治，下至灑掃侍婢，排好了兩條長隊，集體候在府門外躬身接駕。
可車駕上下來的，只是兩個相貌俊俏的女子。
于是這兩個俊俏女子，也加入了恭候三皇子的隊列。
直從黃昏，等到了月白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