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風和日麗。
府里的樹成了蔭,塘里的荷也開了花,一些不知趣的蟬叫的人心里頭格外煩躁。
何田田搖了會兒扇,喂了會兒魚,懨懨地靠在亭柱上,閉眼想要假寐,眼珠子卻在不安分地亂轉,難以靜心。
“公主,吃點水果吧。”邊燼端了個盤子來。
何家勤王有功,何邑官復原職,何田田仍為公主。
北皇陛下經此變故,堪破晉位契機,打算長期閉關,便把皇位傳給了三皇子墨清淮,不再過問政事了,因此,何家如今的地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田田這個公主,也才稱得上名副其實。
“不吃,丑八怪不配吃水果。”何田田氣鼓鼓地道。
“公主國色天香,哪里丑?”邊燼哄道。
“都毀容了還不丑?”何田田把頭扭去一邊,將左邊臉上那道猙獰疤痕努力藏起來。
“這只是暫時的,皇后殿下……太后殿下不是說只要精心護養,按時敷藥,總會好的嘛。”邊燼繼續哄。
夏桐的醫術,有目共睹,如今她久居平獄城,并未高坐武極宮享福,但該屬于她的尊榮,一個都不少。
“藥快用完了。”何田田悶悶地道。
“耿善已親自為公主找太后殿下取藥了。”邊燼把水果遞她鼻子下面,“放心吧,不會短了公主的藥,吃點兒吧,消消暑。”
“什么?”何田田一手把水果打在地上,怒目圓睜,“誰叫他去的?本公主的事,幾時輪到他操心?本來……”說著說著,眼淚突然在眼眶里打轉,“本來我想自己去的,現在連個由頭都沒有了,嗚嗚……”
“公主,您是千金之軀,是北骨唯一的公主,您想去哪兒,屬下陪您去,何須由頭?”邊燼道。
“你不懂!你不懂!”何田田跳起來跺腳,氣呼呼地摔門進屋了。
怎么會不懂呢?邊燼心嘆。
全北骨都懂,田田公主隨父兄回皇都,說好聽,前方戰事危險,這是為了保她安全,說難聽,就是左少邦一心軍務,她又破了相,嫌棄她,不要她了,否則四個月過去了,平獄城刑妖場上的妖族殘跡都散干凈了,一切都步入了正軌,怎地還不來接她回家?
她在娘家住了這么久,再不回夫家,外面那些傳她被休棄的風言風語就會更夸張了。
既然左少邦不來接她,找個由頭自己去探探虛實也是好的,可現在這個由頭被耿善用了,不生氣才怪。
其實有一件事邊燼沒有上稟,左少邦曾回過皇都城一趟,給新皇陛下送了半顆禍征妖丹,依照舊時承諾,左少邦不再任職太傅,恢復蕩北公實權,君臣匆匆一見,左少邦以平獄城事宜未竟為由,回了太傅府一趟,交代數語,就又走了。
如果他念一絲夫妻之情,斷不會不來看一眼何田田。
邊燼知道,這場夫妻緣分,其實從一開始就是個空殼,是左少邦抗了十幾道賜婚圣旨后的無奈,也是籍著大殿和四殿的陰謀順水推舟未能如愿后的妥協。
雖說自逍楊道截殺之后,田田公主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左少邦對她態度略有緩和,但這其中誰說沒有白無絕求情的成分呢?
如今左少邦終于不再被太傅身份拘著,自然也不會再被婚旨拘著,若他一紙休書下來,沒人覺得意外。
這種事,邊燼怎么敢說呢?
郁郁寡歡了好幾個月,何田田骨子里的活潑性子已經壓抑到了極點,總歸也是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臉上這道疤她本人在意歸在意,卻未到一蹶不振的地步,主要怕少邦哥哥在意,才忐忑消沉惴惴不安的。
回到屋里,她開始梳妝,給傷疤畫了花鈿,邊燼有句話說的不錯,本公主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何須由頭?
死乞白賴嫁都嫁給少邦哥哥了,難道還拉不下臉來千里尋夫嗎?
呃……是有一點點拉不下臉來啦,不然早就付諸行動了,所以這事不能被人發現。還有一點點害怕,少邦哥哥那么嚴肅,真的嫌棄她怎么辦?兇她怎么辦?又冷處理她怎么辦?
哎呀,不管了,總得邁出第一步!
打定主意,收拾妥當,當晚偷偷出走也。
只是這該死的體質,皇都城門還沒到呢,就被一只妖族盯上了。
何眉皇妃,也就是她姑姑,當初從平獄城直逼武極宮的時候,是向妖帝借了一支隨身妖軍的,數量不多,貴在精銳,這支妖軍也是墨清淮以服食妖血換來的,作為先鋒絕對夠格,只是后來何家救駕,妖族大軍又遲遲未至,最終功敗垂成,被打散了。
剿了一波又一波,沒想到還有存活的,更沒想到何田田這么背,就遇上了一只,以她小元位的微薄實力,根本感應不出對方階位。
慘了,慘了,出師未捷身先死啊。何田田絞著兩只手,咬住下嘴唇免得哭出聲。
那妖族保持著妖化,一看就是薄奚族類,微微弓著身子,對何田田齜牙咧嘴。
救命啊!
何田田無聲叫喚。
以前尚有白無絕總能救她于危難,而今,白無絕行蹤未定,下落不明,還能有誰,救救她啊!
老天聽到了她的內心吶喊,黑夜中碧芒一閃,那妖族瞬間化煙。
“咦?”何田田忍不住驚訝,好熟悉的顏色。
對!碧粼刀!
她欣喜若狂,四下環望,可周圍別說碧粼刀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眼花了嗎?不會啊,妖族死了啊……”何田田在那一團黑煙旁邊轉了兩圈,小腦袋瓜子很是打結。
應該眼花了吧,少邦哥哥平獄城忙大事呢,怎么可能出現在此?她想了想,嗯,是這么個道理。
自以為想通之后,她沖暗夜拱了拱手:“不管你是誰,謝謝閣下出手相救。”
謝完之后,繼續上路。
“公爺,公主這是做什么去?”片刻,有人聲響起。
“誰知道呢,你護她一程,別再遇上危險。”
“啊?”
“怎么?”
“您知道的,妖帝長子遂夜妖王作為先鋒,大敗之后就潛在皇都,此妖實力僅次于禍征,一步就要成帝的本事,武極宮戒備那般森嚴,陛下都差點被他所傷,待會兒萬一末將碰上,恐怕護不住公主啊!”
“不會那么萬一就碰上的。”
“可不好說,公主這體質,聽說被白無絕帝君稱為人形招妖散呢。”
“是嗎?那本帝護她一程吧,你去冽風堂坐一晚。”
“啊?”
“抗令不遵,滿嘴借口,不該罰?”
“……末將領罰。”
“藥。”
“水凝雪芙膏,太后殿下新調制的,還讓提醒公主忌口,少魚禁辣,多食蔬果。”
“知道了。”
何田田不負人形招妖散之名,沒走出多遠,又被妖族黏上了。
而這次,又有一抹碧芒閃爍而過。
“感謝出手相救!”
何田田再朝暗夜抱拳拱手,眉梢眼角不禁帶起了笑意,哈哈,她體質不好,但運氣極好,就像那次孤身單走從北骨去連碧森林找絕爺一樣,路上不管遇到什么危險,總有俠肝義膽之人救她。
這回也是,大半夜的,居然有夜貓子大俠拔刀相助,何田田走路都要跳躍起來,心道本公主運氣好,人緣好,看來能順利走到平獄城了。
沒走幾步,妖族攔路。
“嘁!”何田田原地站好,雙手叉腰,擺出一副“臭小妖,你能奈本公主何”的趾高氣昂狀。
碧芒劃過。
何田田對著那團黑煙做個鬼臉,蹦蹦跳跳繼續行路。
不出所料,快到城門口,小妖再臨。
“來啊,來,敬你熊心豹子膽,本公主站著不動,你要是能近本公主身,都算你有本事!”何田田挑釁道。
果然,碧芒閃爍。
“哼!米粒之光,也敢放華?敢惹本公主,叫你不得好死!”她正要如入無妖之境般招搖出城,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臉皺了皺,搔了搔后腦勺,然后往四周看了看,又在那妖族殘跡旁思索了一會兒。
還好,后知后覺,不代表她笨,一次眼花,兩次三次也眼花?
那碧芒,絕對是碧粼刀!
“少邦哥哥,是你嗎?”她對著空蕩蕩一片小聲問。
“是我。”猜到了,也沒什么好藏的,左少邦在她背后顯出身形。
“呼——”何田田沒想到他會應答,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聞聲轉身,又被一道黑影籠罩,距離之近,就像從頭頂落下了什么東西,心頭一悚,慌亂倒退,結果兩只腳打架,摔了。
眼看方才沒有撓破的后腦勺就要在地上磕破,何田田覺得反正逃不過,干脆閉上了眼等死。
腰上卻是一緊。
“睜眼,站好。”左少邦冷酷的聲音隨之入耳。
“謝……謝謝少邦哥哥。”何田田暗叫命大,撫著心口站直身子,喘了兩口氣,才如饑似渴地望向那張兒時便印在腦子里的臉。
棱角分明,劍眉寒目,高貴冷傲,生人勿近。
呃……生人勿近!何田田忙把放肆的眼眸垂下,仔細著腳底,退在丈余之外。
“方才公主不是挑釁妖族膽色過人嗎?怎么見了左某如此戰戰兢兢?難道左某比妖族還可怕?”左少邦道。
“不……不是這樣的!”何田田揮著手解釋。
“算了,公主大半夜究竟要干什么去?”左少邦問。
“我……找……找你。”何田田埋首答道。
左少邦看看城門,明白了她的意思:“找我有事?”
何田田:“沒……沒事……”
“沒事別亂跑。”左少邦道。
何田田:“哦,哦。”
“還不走?”
“哦,走。”
不知是否左少邦現于明處的緣故,再無妖族敢來犯上,走著走著,何田田站住了。
左少邦蹙了蹙眉,停下腳步,回頭望她。
“少邦哥哥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怎么……”怎么不來找我?何田田問不出口。
“剛剛才回來。”左少邦道。
這個答案直接令何田田小小失落變成了吃驚:“剛剛才回來?還沒歇歇腳就一路保護我?”
左少邦沒答,默認。
“那那……那……”何田田居然有點欣喜,“那少邦哥哥快回府歇息吧,我我……我不打擾了,先回何府了。”
呃!
不對!
回什么何府啊!
何田田欣喜不過兩秒,說錯了話,想要糾正,已經來不及了。
“好,送你回去。”左少邦道。
真想給自己一嘴巴啊!何田田哭喪著臉,直把兩只手絞得通紅。
很快,何府到了,左少邦半刻沒停,從門口經過,往太傅府方向了,那處,現今恢復叫蕩北公邸。
何田田悔啊,淚眼汪汪。
“公主!”邊燼發現她不見了,正要出去找,一開門就看見她,頓時松了一口氣。
“邊燼,哇——”何田田嚎啕大哭。
“怎么了公主,怎么了?”邊燼急問。
“我見到少邦哥哥了,他回來了……”
“這……這不是好事嗎?”
“我又把他趕走了!”
“為什么啊?”
“哇——”何田田也很想問問自己,為什么那么傻,為什么不再聰明一點,大膽一點,死皮賴臉一點,直接跟少邦哥哥走該多好!
“莫哭莫哭,咱們去找他。”邊燼道。
“不可以!少邦哥哥沒叫我,我不敢回!而且,我知道,當初他讓我隨了父兄,一定是想休棄我的意思,只是怕何家太難堪,沒有說的太明白,但意思一定是這樣的!”何田田雷聲小了些,淚雨卻越下越大。
原來她都懂。邊燼心里嘆聲氣,嘴上道:“公爺既回,有些話不妨當面講清楚。”
“我不要!我怕……”
“如果是白無絕帝君的話,她一定選擇痛快死,而不糊涂活。”邊燼道。
何田田抽噎:“真的嗎?”
邊燼笑笑沒說話。
“好吧,死就死,本公主也不做糊涂鬼……太晚了,少邦哥哥才回來,需要休息,本公主決定了,明晚就去找他,指著他鼻子問他,到底還要不要本公主!”何田田一抹眼淚,回府睡覺。
撂話有多狠,打臉就有多慘。
特地又選在深夜,可一見了左少邦的面,何田田所有張揚蠻橫就都老實龜縮了,垂首微躬站在丈余安全線,看都不敢看人一眼,哪里還敢指左少邦鼻子?
耿善上茶,望望面無表情的公爺,再望望可憐貓兒般的公主,不太明白這詭異氣氛所為哪般。
左少邦等半晌,也沒等來何田田開口說句話,便略過了她,問耿善:“有眉目了嗎?”
“沒有,這老家伙躲藏本領不亞于當初的疾浪。”耿善答道,“他們薄奚族正經能力沒幾個,東躲XZ的本事倒可以得個彩。”
“哪兒來的廢話?”左少邦只聽“沒有”就夠了。
耿善猶自道:“公爺一回來,他更不敢冒頭了,說不定一害怕,就逃回葬骨大漠去,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只要他隱忍個百十年,重整旗鼓,卷土重來,屆時您……”
人類壽命有限,管你王位帝位,縱使長命百歲,還能有妖族活得久?
“如何?怎么不接著廢話了?”左少邦不冷不熱地盯著他。
“這張嘴,欠打!”耿善無情地掌了自己一嘴,“末將覺得,冽風堂清涼舒適,末將懇請再坐一晚吧。”
“難得你自覺,準了。”左少邦道。
耿善苦臉,轉頭瞧見何田田,靈光一閃,計上心來:“公爺,末將有了捕獲遂夜的辦法,不知可否將功補過?”
左少邦示意他還有什么廢話一次說完。
耿善道:“遂夜如此會躲,咱們掘地三尺也不見得能挖他出來,日長夢多,陛下安危又是當務之急……”
左少邦輕蹙眉頭,有些不耐煩了。
好歹是跟了他多年的副將,耿善拿捏的準分寸,飛快地道:“一味緊逼,不妨松一松口,引他主動現身。”
說著,耿善往何田田身上帶了帶眼神。
何田田感覺到了什么,抬起臉來。
左少邦也看向她,繼而道:“耿善,你出息了,讓女子作餌。”
聽出一些怒氣,耿善急忙跪下:“末將知錯,末將這就去冽風堂思過。”
“等等!”何田田悟性雖慢,但還是悟到了,“捕獲遂夜?讓我引他出來是不是?我愿意。”
“我不同意!”左少邦沉道。
何田田瑟縮了一下,鼓足勇氣道:“沒關系的,招妖這方面,我好像天生有些特異,只要我夜里多逛逛,沒準兒就把遂夜引來了呢。”
左少邦:“不……”
“啊!妖朔快到了,妖朔之夜更好啊!記得絕爺掃蕩守望城的時候,就是帶了我,功值才能源源不斷啊。”何田田有點小得意地道。
“太危險了!此事休要再提!”左少邦敲了敲桌面,以加重語氣。
不提就不提,何田田又垂下頭去,心里卻已經起了念頭:如果我幫少邦哥哥捕獲遂夜,是不是他就不好意思拒我于千里之外了?最不濟,像以前那樣,讓我擔個虛名,好歹收在府里啊。
“公主,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出大門一步。”左少邦似乎看穿了她,命令道。
何田田:“……”
不許出大門一步?走不了了?
我天!意外之喜!
要不是左少邦在那兒坐著,她簡直要雀躍歡呼。
“記住了嗎?”左少邦嚴肅地問。
“記……記住了。”何田田顫抖著聲音道。
公爺對公主太不憐香惜玉了。耿善心想,還以為不用坐冽風堂了呢,白高興一場。
蕩北公邸后面有道小門,以前白無絕也住在這里時候,常常從那道門溜出去,偷偷獵妖。何田田呢,則負責放風和接應,對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去自如,她可謂駕輕就熟。
總算朝好的方向發展了一步,她得打鐵趁熱,善加利用自己的優勢,讓人……尤其是少邦哥哥另眼相看。
不能靠顏值,便只能提高自己的價值了。
好在她還沒被驚喜沖昏頭腦,頗有自知之明,帶上邊燼才敢去引蛇出洞……哦不,引蝠出洞。
在何家被逐出皇都城那段時間,邊燼為了不添亂,一直與耿善被封在府里,哥倆常常切磋,互有進益,如今雙雙將位,耿善摸到了王位門檻,邊燼也是將位巔峰,足以應付一般妖族。
“公主,今夜妖朔,危險倍增,不如等明日再行動吧。”邊燼連殺兩妖后,提議道。
“正因為妖朔,妖族神智沖動,才會上鉤嘛,我聽耿善說了,那遂夜東躲XZ的本事可高了,非今夜抓他不到。”何田田邊在偏僻黑暗的巷子里穿行,邊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有你在,只要本公主引他出來,就跑不了他,到時候也記你一功。”
“不敢居功,公主不要涉險便好。”邊燼道,“遂夜此妖我見過,武極宮階前,他一直站在何眉皇妃和如今的陛下身側,大勢已去,他欲同歸于盡,對何眉皇妃和陛下痛下殺手,何眉皇妃當場身亡,陛下也身受重傷,得手后,遂夜便逃了,也上了獵妖榜首,幾個月過去了,仍被他逍遙法外……他的名字,我好像在哪了聽過……”
說著,邊燼又暗自念了幾遍“遂夜”。
何田田不愿提及姑姑,也不愿回憶那場事變,沒有接話。
“何眉該死,她利用了我們,至于墨清淮,他設計了我們!以合作為名,不惜飲下妖血,取得我們的信任之后,平獄城行打盡之計,武極宮使夾擊伎倆,你們說,墨清淮是不是更該死?”陰嗖嗖一道聲音,仿若九幽傳來。
來了!何田田暗叫,本該興奮的,卻被那聲音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有意思,你這個小人兒著實香得很。”巷子盡頭,顯出一條高高瘦瘦的影子來,兩只血紅放亮的眸子落在何田田身上。
“公主小心!”邊燼擋她身前,劍已出鞘。
“本王知道你,何田田公主,何家人,何眉的侄女,墨清淮的表妹,左少邦的夫人,很好,很好,你也該死。”遂夜桀桀陰笑。
而“本王”一個自稱,嚇壞了邊燼。
何田田也沒料到,遂夜竟是王位!
“想起來了!遂夜,薄奚族,禍征妖帝的長子!”邊燼早年在蕩北公麾下,后來遠離沙場,竟險些忘記這個名字。
“本王受父帝之命,先來武極宮打前戰,不料大軍被截在了平獄城,全軍覆沒。本王也被翊林衛和何家,以及你們這些武者散勇夾擊,狼狽潰逃,你們啊,都該死!”遂夜瞬間逼近,五根利爪從邊燼喉間劃過。
邊燼豎劍。
遂夜換掌一拍。
整個劍身狠狠彎折,掌勢透劍而出。
邊燼歪頭一躲,同時扯了身后的何田田一把,把掌勢讓了過去。
遂夜現是妖化和狂化狀態,加之妖朔增益,實力已至帝位,漫說邊燼此時不是對手,就是平時遇上了,邊燼也打不過他。
“公主快走!”他喊。
何田田在聽到遂夜自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玩火自焚了,聞聲撒腿就跑。
“留下吧。”遂夜肋間生有翼膜,輕輕一張,身子輕飄飄滑了過去,對準何田田后心就是一掌。
“公主!”邊燼持劍追上。
遂夜陰森一笑,不忘也給他一掌。
邊燼登時吐血倒跌,眼見何田田就要中掌身亡,急得又吐一口氣。
千鈞一發之際,碧芒閃爍。
“哼!”冷冷重哼,也不知道對誰生氣呢,碧芒瞬間暴漲,從遂夜掌心掠過。
“碧粼刀!”遂夜見識匪淺。
“少邦哥哥!”何田田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口,得救了。
“管不了你了。”左少邦飄落她身旁。
何田田自知犯錯,退開丈余,誠懇道歉:“對不起。”
正因這一丈有余的距離,給了遂夜可乘之機,他佯攻左少邦,身子卻貼近何田田。
“你敢!”左少邦剎那穿空,竟比遂夜快了一步,護住何田田,探手一抓,握住碧粼刀,橫劈而出。
遂夜胸口血流如注,轉身便逃。
左少邦哪里由得他說走就走,單手平推,前段時間于界域習來的截空術施在了遂夜前行路徑上。
仿若撞了鐵板,遂夜跌身回來。
耿善趕到,殺招盡出。
邊燼站起來,與之合殺。
最后還是碧粼刀切開了遂夜身體,黑煙嘭地爆開。
“對……對對……對不起……”何田田感覺身前氣壓越來越低,不停地道歉,不停地堅守丈余安全線。
“別再往后退了。”左少邦道。
何田田剎住腳。
“居然真的不負人形招妖散之名,過來我身邊。”左少邦似乎嘆了一口氣。
“我……”何田田躑躅不前。
左少邦只好走來她身邊,沉聲道:“私自出府,回去再罰,現在,你要寸步不離跟緊我。”
何田田眨動迷惑不解的大眼睛。
“效仿小絕,掃蕩開始。”左少邦道。
“明白!”何田田懂了,喜笑顏開。
“走。”左少邦牽起她的手。
何田田聽話地點點頭,腦袋一熱,居然問:“少邦哥哥,你這是要我了嗎?”
左少邦:“……”
“咳咳咳……”耿善和邊燼嗆的不行。
“到底要不要我嗎?”何田田追問,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重要。
“……”左少邦覺得,這真是個不好公開回答的問題。
“嫌我丑?嫌我笨?嫌我一無是處,犯錯累累?”何田田說著,眼淚打轉。
“沒有!”左少邦道。
“那你說嘛,要不要我?”何田田已經哭腔了。
不答不行了,左少邦道:“要。”
“太好了!”何田田破涕為笑,抱住他手臂。
“……有妖現形。”左少邦推開她少許,一震碧粼刀。
耿善和邊燼相視一眼,勇猛無比,先殺了過去,待得左少邦再看,那邊早就解決干凈,何勞蕩北公大駕?
掃蕩說的威嚴,不過就是摟著嬌妻散散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