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紙鶴在山音城前落下，守城的練氣修士正打算收靈石放行，就見那個青衣小姑娘從懷里掏出一枚傳訊符，說了句：“丹峰柳夏，登記。”
小姑娘放走傳訊符，轉身踏上紙鶴又飛走了。
“她這是在干嘛？”
“不知道，好像很趕時間。”
“看上去跟咱們輪值點卯似的。”
“……”
柳夏確實是在點卯，而且很急。
出宗游歷，尤其是親傳弟子出宗游歷，先要和自己的師父報備，商量游歷的路線，取得同意后再到魂殿留下魂燈。
然后去雜事堂登記，告知離宗時間，大致去向，什么時候回宗。每到一處仙城，還要去宗門的產業點卯，留下消息回傳宗門。
這和她想象的沖師父揮揮手，轉身鴻飛邈邈……完全不一樣！
僅僅是這第一步，柳夏就進行得無比艱難。
那天師父揪著胡子，惡狠狠地問她，“你要一個人橫穿蒙山，去東邊看海？你還真能想！”
“我是在蒙山長大的，相較于去各個仙城，走蒙山才更安全。”柳夏面不改色地勸道：“師父，您也不想我一路被追殺吧？”
“你知不知道，只要進了仙城，你就是安全的？真要是進了蒙山，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尸！”
“那您也不能給我安排二十座仙城啊！”
真要照師父給的路線，柳夏出了宗門就得向北，然后往東，再向南折回宗門，根本就沒機會回家！
“非要去看海？”
“嗯！”
“那改改？”
“我要先往東，十座仙城，不能再多了。”
直到乘著紙鶴飛離蒙山鎮，柳夏心里還在腹誹。
雖然最終師父讓步，減掉了五座仙城，可要在規定的三年期限內走完，時間也很緊張。
這意味著，她每兩個月就要去一座仙城報道，這哪是游歷？
更何況她還要擠出時間回家，還要抽空解決路上對她圍追堵截的散修。
柳夏想出的解決辦法，就是前面五個仙城全都過城門而不入，直接發傳訊符給城里的清漓宗產業，就算是報道了。
回到蒙山歇上半年，再以筑基修為慢慢走余下的路。失蹤的這半年，就說用來突破筑基、穩固修為了，也說得過去。
山音城是蒙山東脈最后一座仙城，過了這座城柳夏便扎進了深山，再有幾天她就能到家了。
……
……
鐵木槐林里一片狼藉，五個修士調息的調息，療傷的療傷。
羅壇睜著眼一刻也不敢閉上。他們才進蒙山四天，一行八人便折了三個。
兩個都死于第一天碰到的樹蟒。那根本不是妖獸，只是普通兇獸，卻直接吞了一個，絞死一個。雖然他們最終弄死了那條大蛇，但那兩名練氣期的同伴也救不回來了。
第三個死于昨天晚上遇到的一群血蝠，它們的利齒有毒。
“羅師兄，咱們回去吧？”
孔成江一句話幾乎戳中了小隊所有人的心聲，包括隊長羅壇在內。
為了完成聯盟里那些報酬高的任務，習慣了單打獨斗的散修也會組隊。他們這個小隊有八個人，不論尋寶還是劫殺，很少失手。幾天前從山音城出來的時候，他們還為五千中品靈石怎么分吵了一架。
“你們就不好奇，她一個練氣期，是怎么在蒙山活下來的？”
羅壇不甘心，他覺得柳夏有秘密，而且是大秘密。這個秘密的價值遠遠高于五千中品靈石。
“我覺得是氣息，那些妖獸都跟看不見她一樣。咱們親眼看著她走過的路，一點危險也沒有。結果……”
結果他們跟過去，每次都險死還生。
這也是蒙山奇異的地方。這里隨便碰到一株草，都有可能是罕見的靈植，更有可能是罕見的妖獸。
“我更好奇她為什么要進蒙山，難不成是來找靈草的？”
蘭旸是五人里唯一的女修。她是真的想不通，大宗門親傳弟子出宗游歷，還是個水靈靈的小丫頭，放著好好的仙城不去玩，非要進蒙山。
羅壇拋了拋手里的匕首，揣度道：“大宗弟子游歷是有路線的。她過了山音城，按理應該往北去麟趾城。忽然進蒙山，真為了尋寶也有可能。你們說，前面有什么？”
眾人聞言，眼中又恢復了光彩。
“蒙東禁區？”
“這丫頭行徑的方向，就是奔著那兒去的。”
“那里有十幾萬年都沒人能踏足，她一個練氣期怎么可能？”
“多寶丹師……”羅壇冷哼一聲，“這一路上就沒見她掉過一根頭發，這是尋常練氣期能做到的嗎？”
……
……
柳夏自從進了山，說是如魚得水也不為過。此刻月華如練，她背靠著一株玉橡樹自顧自修煉，完全不用理會周遭。
身后的玉橡、樹上的胭脂鳥、地下的土甲獸都對柳夏視若無睹。在它們眼里，柳夏就是一棵小樹，和它們算是同類。
這幾日修煉，妖丹似乎也比往常更加活躍。《青木萃體》一旦運轉起來，靈氣就會聚攏成紗，將柳夏籠罩其間，丹田里那小小一汪碧湖也會隨之泛起漣漪。
旁人修煉，修為若聚沙成塔、粒粒艱辛，柳夏修煉起來卻仿佛沒有瓶頸。
妖獸的修煉向來粗暴，他們經脈簡單，運功路線遠遠沒有人修復雜。又天生體魄強壯，能夠承受劇烈的靈氣沖刷。
同樣的，也是因為沒有人修復雜的經脈構成，妖獸沒法施展人修那些高深的術法。攻擊手段大多單一，是一錘子買賣，砸不死別人就是自己死。
柳夏是兩者平衡的特例，她用妖修的方式修煉，卻用人修的方式戰斗。
天色微明，當覓食的夜禽逐漸歸巢時，柳夏的例行修煉也進入了尾聲。草木氣息飄散在林間，玉橡樹歡快地抖了抖枝葉，似是感謝這棵路過的小樹。
僅僅這一晚上的時間，柳夏就讓它省去了好幾年的累積。
“啪嗒、啪嗒、啪嗒……”
從天而降了幾塊碎布、一支斷了半截的法簪、甚至還有一塊血肉。
“謝謝。”柳夏抬起頭，是昨天夜里去覓食的血蝠，它們回來了。
蒙山里愿意幫她做眼線的小東西很多，血蝠是第一個帶“禮物”回來的，看樣子那群人損失慘重。
這一路上或殺、或躲，已經遭遇了十幾波人。沒想到進了山，仍有一隊不怕死的人緊追不舍。這些人大多是筑基修士，他們追不上，柳夏也甩不脫，很麻煩。
不能再這么拖著了，總不能把這些人一直帶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