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牧寒再次醒來是在一間隱蔽潮熱的柴房里,他剛起身,門口便傳來動靜。
有一女子壓低聲音道,“公子,可否醒了?”
齊牧寒沒說話,直接推開了屋門。
他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壓在女子脖子上,“這是哪里?帶我出去。”
女子身著青色窄袖長裙,扎著雙髻,“公子,我是相府侍女,萍兒。公子莫急,我這就帶你離開。”
只是,剛出柴房,就被層層的守衛攔了下來。
“大膽賊人,竟敢私闖左相府,還不給我速速拿下!”
齊牧寒冷笑一聲,把萍兒推了出去。一把白色粉末撒下,人就已經不見了蹤跡。
相府守衛在府邸來來回回找了三遍,都沒找到人。
月空當照,相府后花園的荷花池里漂浮起了一抹紅色,似血一般刺眼。
隔天,清掃院子的雜役第一時間發現了池子里的尸體,嚇得摔倒在地,“不好啦不好啦,七小姐溺水了!”
守衛聽到動靜,把人撈上來的時候,尸體已經泡得面部發白,早沒了生息。
左相下了早朝,就得知從城外抱回來的七女兒淹死了,在自家花池里。
他面色看不出悲喜,只吩咐了一句,“盡快把尸體處理掉。”
昨夜是中元節,家家戶戶都早早閉了房門。
可他這個不懂事的女兒非要去祭拜她那低賤的姨娘,結果就出了這檔子事,怪就怪她命不好。
這事兒處理得隱蔽,沒人知道相府里橫死了一位小姐。
齊牧寒離開之后,就去了都城第一樓-醉香樓。
那是他的主人一手創立的情報組織,可惜那人死了,最后就落到他手里。
既然,他的阿月還活著,他一定會找到她,護她一生一世。
他換了一身黑色的袍子,整張臉都被遮在帽檐下。
他發了暗號,不多時,便來了一位嬌柔的女子。
女子叩首跪拜,“參見主上,不知主上親自前來,有何吩咐?”
男子聲音嘶啞,“找一人。”
女人接下畫像,“期限幾何?”
“半月之期。如若找不到,這醉香樓留著便沒什么用了。”
“遵命。”
齊牧寒離開之后,就解了聲穴,聲音恢復如常。
當年,靖安候府受貴妃娘娘牽連,家中一對女兒被安排和親夏國。
可惜,路上出了意外,雙雙殞命。
侯府夫人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
侯爺的狀態也日漸愈下,侯府也開始走向沒落。
他找了很多年,只找到他送她的那副發簪。
兒時一見,他記住了她。
少時再見,歡喜至極。
后匆匆一別,竟是永別。
他記得她喂他喝水的樣子,給他擦臉的樣子,給他講故事的樣子,不惜以身犯險救他的樣子……
她說,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世人怕他,憎他,他從不在乎。
他只想做她眼里那個最特別的人。
十日后。
霜葉收到密報,畫像那女子在夏國的邊陲小鎮平安鎮出現過,她便連夜趕去了夏國。
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
鎮上的鄰居們說,桑神醫帶著妹妹出了遠門。
又是一場空。
霜葉異常暴躁,直接炸了一座山。
回到醉香樓后,一個人躲在廂房里喝起了烈酒。
她在這里待了十年,一步一步爬到掌事這個位置,她比別人付出了多十倍的努力。
可偏偏人海茫茫,主上讓尋的女子卻始終沒有找到。
她懷疑,人可能早死了。
否則,以醉香樓這遍布周國甚至于在夏國都有據點的組織,不可能找不到人,除非是死人。
可是,這話她不敢跟主上說。
就算是個死人,她也要把白骨挖出來放到主人面前才行。
最后幾天,霜葉另辟蹊徑,干起了挖墳的勾當。
齊知寒得知此事,差點沒把她掐死,“誰告訴你人死了?”
霜葉憋得說不出話,直到齊牧寒稍稍松手,霜葉立馬跪下開始認錯,“主上,屬下知錯,請主上給屬下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齊牧寒瞥見窗下墻角處的一抹身影,怔了怔,“此事,無需插手,我自有打算。”
他偷偷跟著那抹熟悉的身影,來到了城南的破廟。
那個人毀了容,臉上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相貌,可他卻認出了她鬢角的小月牙印跡。
少女笑得明亮,“大木頭,見我如見月,此月印額間,我等你回來。”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聽到了動靜,爬到供桌下面的桌洞里瑟瑟發抖。
他掀開破爛的黃色桌布,拉著她的手腕,“阿月,你還記得我嗎?”
她又縮回了一點,嘴里念叨著“我,我沒偷東西。阿姐很快就來接無憂回家了,回家……”
他從懷里掏出繡著“月上柳梢”的帕子,用井水沾濕之后給她輕輕擦拭,一如當初她給他擦拭滿臉的血跡一樣。
“阿月,見你如見月,我來接你回家。”
她試探地把手放到他伸出的手掌里,“回家。”
明明她近在眼前,可他偏偏卻遍尋不得。
是不是上一次,也是這樣錯過的呢?
如果世界上真有“有緣無分”,那他便讓這個世界重新改寫。
如若不然,這世界毀了又如何?
他和他的阿月,是命定之緣,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