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劍堡。
白帳橫掛,素色彌漫。
一股悲傷慘白的陰霾氣息冰冷地流動在空氣中。
凝重的氣氛。
腳步聲都有些深沉,說話聲都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白日里,大廳里有些陰冷暗沉。
庭中央一個沉重的棺材橫立,白帶飄搖,蠟燭搖曳,魑魅魍魎,影影幢幢。
廳里主位,一位老者坐在那里,胡須寥落,面目沉寂,眼睛無神。他坐在那里,從旭日緩升,到艷陽當空,到日落西山,再到暮色沉沉,再到夜半寂靜。一日復一日,日日如此,茶飯不思。
沒有悲泣,沒有哀聲。
空有的是那一室的落寞和絕望。
“咳咳咳!”一聲咳嗽讓他劇烈地抖動起來,胸口的疼痛讓他有了一絲感覺。
門口一個黑影快速地閃進。
一塊手帕遞上。
他接過,沒有說什么。
進來那人立在旁邊,也是什么都沒有說。
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那是血訣那一鞭的威力,如果不是他內力深厚,恐怕現在這世上也就沒有雷烈志了。有又如何,也不過是茍延殘喘而已。
一雙手輕輕地幫他捶打后背,胸中氣息果然平穩不少。
“我知道,你在外面站了一整天了!”雷烈志咳嗽著對身邊的人說。
那人沒有說話,面紗下的臉上,也是一片哀寂。
雷堡主微微搖頭“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你再也不用殺人了,再也不用了。咳咳咳!可惜,我沒辦法再為你做主,你自己找個人吧,我會為你做好一切,我一定會為你辦的風風光光的!咳咳咳、、、”
“堡主、、、”
“早就跟你說過,孩子,你不用叫我堡主,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叫我二叔。咳咳咳咳、、、”
“是!”
“孩子,你該恨我的吧,我叫你殺了那么多人。可是,我真是為你好。這些年,我看著你長大,心里是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甚至比鳴兒咳咳咳、、、、”一把老淚橫流,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霜雪明白!”她為他輕輕捶打,輕聲回答。
“現在,也只有你,霜雪,只有你才能體會我的心情,一直我最信任的也是你,甚至,比鳴兒還信任。鳴兒,我的兒子,我可憐的兒子!”老淚留之不盡,他幾乎泣不成聲。
林霜雪也無法做什么,只能站在旁邊輕扶著,強忍著泣聲。
“他還只是個孩子,只是一個孩子,他還小,心地那么善良,而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透。他還那么小,他還沒娶妻,怎么就、、、、我的孩子,怎么能讓白發人送黑發人,怎么能連尸骨都沒有,我的孩子,鳴兒啊鳴兒!咳咳咳咳咳、、、、、”雷烈志幾乎痛不欲生,干涸的眼睛里涌出流成河的老淚。
林霜雪只能給他輕輕拍打著,面紗下的臉,早已是淚痕淋漓。
雷烈志咳嗽著,擺擺手。
“我在這里陪著你!”林霜雪害怕他一個人在這里會過度傷悲。
“不用了,霜雪。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知道,你心里不比我好過,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林霜雪只得彎腰退下,走出去時把門關好。
雷烈志頹廢坐在椅子上,再沒有聲響,雙眼直直望著前面發愣,淚水無聲流淌。然后,他扶著椅子慢慢地站了起來,走到大廳供桌,輕扭桌上的蠟燭底座,旁邊一堵墻慢慢移開。
他慢慢地走了進去。墻在身后關上。
墻后是一個從未見過天光的小房間,蠟燭慢慢地燃燒,拜祭的香煙彌漫。雷烈志從旁邊拿出三根香,在蠟上點上,拜了三拜,插在第一個香爐里。然后,同樣的做法,他拜祭了第二個。拜祭過完,他望著桌上的兩個牌位,無語地出神。
“大哥,三弟,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是我想錯了嗎?現在,我什么都有了,你們看,三劍堡早已不是當初的三劍堡。我實現了我們當初的誓言,我為我們三個做出了一番事業,我讓天下人都記住了三劍堡,我讓我們三人的名聲為天下所知。你們會如何?如果你們還在,你們會如何評價我,你們是否已死而瞑目?為什么,為什么你們當初不能明白,為什么你們不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是為你們好,我把你們的命看的比我自己的都重,可你們為什么忘了當初我們結拜的誓言,為什么你們不能明白我?這一輩子,我慶幸能有你們這兩個好兄弟,我一直感激,我一直視你們為手足,一直當你們當做親兄弟。我是為你們好,我只是為了實現我們當初的誓言,我只是讓我們三人都能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權力,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名聲,我也無所謂;金錢,我也從來沒有留戀過。這些東西,從來都比不過我們的兄弟情在我心里重要,可是,如果你們能懂得我的心意,我會多欣慰,我會多開心。我已經做到了,現在我已經做到了。本來我還想要繼續把三劍堡壯大的,把它的勢力擴大到北方、西北,甚至是東瀛、南蠻,可是現在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已經做不了了。希望你們能夠理解。一直以來,我把我們的夢想,看的比我的兒子都重要,但是現在我實在沒有力氣了。我想要休息了,這么多年我一個人承擔了這么多,我一個人努力地為我們的誓言做了那么多,我累了,我真的很累了,我真的沒有力氣了。我也想要休息,我也想要去找你們,我真的很想你們,許多個夜晚我都夢見我們的以往,夢見我們三個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要去找你們了,我知道不管你們當初是什么意見,當我到了另一個世界,當我到你們身邊,你們都會原諒我,你們都能理解我,我知道,你們也如我對你們那般對我。我一直都明白,我們的兄弟情從來沒有淡過,我們都知道彼此在對方心中的分量,那是勝過生命的相交,我們從十二歲相遇時,就再不曾相離過。如果你們能夠理解我,如果你們能夠明白我,那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啊!我也不用這樣一個人,苦苦地承擔這么多、、、、、、”淚水無聲地散落,地上集起一片淚的海洋。
林霜雪走到院中。一個人跑來交給她一封信。
“何人送來?”
仆人搖搖頭。
她拆開信封,看到上面的字,心冷了一片。落款,是吳風。
真相,真相會是什么?
不知為什么,心中有一種預感,很悲傷很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