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世界,最初是一片朦朧,猶如迷霧中穿行,姬無痕漫無目的地閑逛,偶爾會不小心窺見他人的夢境,但由于他的氣息實在太過微弱,與凡人并無一二,再加上他還挺老實,大多數人便不予理會。
因此他就像個幽靈般自由自在地穿梭于這個世界中,在夢中他無所不能,瀟灑快樂,比起枯燥乏味的白日,他更喜歡瑰麗夢幻的黑夜。因此有好幾次他都睡過了頭,便因此受到了處罰,比如禁食或者關柴房。好在夢中的世界給予了他精神上的撫慰,讓他稍微忘卻了現實的疲憊。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控夢能力也日漸熟練,宛如撥云見日般,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直到一天夜晚,他才知道夢界并不只是瑰麗夢幻的樂園,也有可能暗藏殺機。
那夜,他像往常那樣探索夢域,剛一睜眼,就來到了一間掛滿人像的房間,可那些小畫像都沒有臉,因此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房間中央的畫,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全身人像畫,一筆一畫都精致無比,可那畫像的面容上卻插著一把宛如月色般皎潔的劍,那劍的光芒掩蓋了畫像的面容。
姬無痕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中感慨,鬼使神差的,他被感召著去觸摸那柄月色之劍。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緊緊握住了劍柄。
劍體輕顫,發出了聲聲劍鳴。那劍極輕,宛如霜花般潔白剔透,通體散發寒意,劍刃筆直修長,是一把極美的輕巧之劍。
姬無痕又望向那幅畫,可下個瞬間他竟被驚出一身冷汗,只見那畫像上的面容竟與他全無二致,而且此時那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隨即畫像咧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畫中的人撲了上來,牢牢抓住了他,只是剎那,對方的指尖就劃開了姬無痕的皮膚,鮮血頃刻從脖間流出,那人鼻翼微動,嗅著血的氣味,下一秒竟狠狠咬上了姬無痕的手臂。
姬無痕驚恐地睜大了雙眼,忍著劇痛揮動了手中的劍,一劍刺向那家伙,
對方頓時發出尖叫,猛地推開了姬無痕,他的傷口立刻噴出濃黑的液體,眼中滿是瘋狂之色,他捂著腹部的傷口,再挪開時上面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他興奮地舔了舔唇角的血跡,高聲喊道,“你果然是那個孩子!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找到你了!”
姬無痕嚇了一跳,踉蹌后退,看著那張猙獰怪笑的臉,他害怕得發抖,但此時唯有緊握手中劍,“你到底在說什么......你是誰!”
“我也不記得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了呢,”那人的臉瞬間變得一片空白,然后不停地轉換成一張張陌生的面容,“啊,如果你愿意被我們吃了,我們就告訴你。”
姬無痕內心警鈴大作,劍尖直指那家伙的面容,“呸,我看你就是左臉貼右臉,一邊不要臉,一邊二皮臉!”
對方應該是忌憚于那把銀月之劍,沒敢再輕舉妄動,但他每雙變幻的眼睛中都流露出濃郁的渴望,很明顯是想把姬無痕給生吞活剝了。
姬無痕捂著手臂上的傷口,幸虧只是擦破皮,不算嚴重,否則他說不定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可是這應該只是一場夢,為什么已經感到疼痛了卻還沒清醒呢?
對方似乎看透了姬無痕的想法,邪笑道,“因為我們才是這場夢的主人,多虧了你的幫助,讓我們獲得了重生的機會!為了報答你,我們會慢慢享用你。”
姬無痕心中暗叫不妙,這家伙看著不像是在開玩笑,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強忍著恐懼,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做出自信的模樣,“你就試試看吧,是我先把你串成肉串,還是你先得手。”
對方卻突然遲疑了,皺眉打量姬無痕,“果然不容小覷啊……看來你在我們的夢境中也依然能發揮實力。”
姬無痕聽得一頭霧水,但他能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認可,便順水推舟起來,“既然我可以把你放出來,也能讓你再回去,現在我給你選擇的機會,是自己離開,還是讓我動手!”
那人聽了這番話,更加猶豫該不該上前,但嗅著姬無痕的血味,吃的欲望最終還是勝過了理智,現在他剛從封印里解脫,非常虛弱,要想恢復,進食是最好的選擇。
姬無痕眼神掃過四周,這里還是夢境,而且還以那人為主導,但只要把他再插回那幅畫上應該就可以解決問題了。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就在二人僵持時,姬無痕突然大喝一聲,舉劍前沖,“長虹貫日!”
對方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旁邊側身,正好與姬無痕擦身而過,姬無痕等的就是這時刻,他拿著劍加快了腳步,一溜煙兒向著遠處跑去。
那人反應過來,對著姬無痕緊追不舍。對方是這場夢境的主人,在他的意念下,空間開始壓縮,二人的距離越發靠近。
“我們一定會抓住你,然后打斷你的腿,再一口口吃了你!”
對方的指尖就快觸到了姬無痕,但姬無痕卻突然猛地向右側轉,對方剎車不及直接撞上了面前的畫像,說時遲那時快,姬無痕立刻握劍斜刺,劍刃沒入皮肉,立刻傳來了滋滋作響聲。
就在這時,房間里的懸掛畫像紛紛浮現一張張不同的臉,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他們口中都發出痛苦的嘶叫,而且空間還在壓縮,尖叫聲震耳欲聾。姬無痕終歸還是太過弱小,被對方一腳踹開,摔在角落,但那劍依舊插在那人的身上。
對方的臉飛速變化,流露出痛苦的扭曲表情,他的手握住劍刃,卻被劍芒刺傷,整個手掌千瘡百孔,但由于姬無痕力度不夠,那劍刺得不深,很快就被拔了出來。
那人將劍甩到一旁,面目猙獰,姬無痕當時內心只有一個念頭,嗚呼哀哉,吾命休矣!
但他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而是故意擺出一副絕望的模樣,雙手合十,聲淚俱下地哀聲求饒。對方很樂意欣賞到這一幕,得意萬分,一步步緩緩逼近姬無痕。
姬無痕見他放松警惕,立刻跳起,憑著全身的力量撞他個措手不及,然后當機立斷連滾帶爬地撿起那把劍。這次他有了經驗,便用盡全力去捅對方,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一股極其強悍的壓迫感沖擊而來,這片夢境似乎遭受到了強烈的攻擊,瞬間被撕裂。
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一位白發玄衣的女子出現在二人面前,她約莫六七十的年紀,看著慈眉善目,溫柔似水,但只是瞬間,那妖魔的頭顱就被水刃割斷,鮮血噴涌而出,一層水膜瞬間包裹住姬無痕,將他身上的傷通通治好了。
而那名女子全程都沒有動過手指,那些畫像就被割得七零八落,紛紛揚揚宛如大雪。
“孩子,你就是姬無痕吧?”
姬無痕聽后點點頭,下一秒女子的手指就輕點于他的眉心,宛如一陣過電的觸感,全身的經脈中似乎有東西游走。
“孩子,我是你的先祖姬若水,你便與我一同回到姬家吧。”
從那天起,姬無痕的人生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他從夢中蘇醒,就被藍家人一陣梳洗,換上了嶄新舒適的華服,還被眾人恭敬地迎到了客房。
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藍家家主有些討好地湊上前來,跟他套近乎,不僅說些阿諛奉承的好話,還給他準備了一些禮物。而藍巧岸被壓著跟他道歉,從他到藍家這四年來,他第一次聽藍巧岸用這樣的語氣,瞬間把他激得一身雞皮疙瘩,他只能點頭擺手,當作不介意。
來接他回家的是他的二舅姬神樊,藍家人一見到這個豐神俊朗的男人,就迎上去直奉承,還介紹了藍巧岸的天賦。但二舅卻毫不留情地無視了他們,從人群中找到了姬無痕,牽著他上了馬車。
剛上馬車,二舅就卸下了高冷的偽裝,一直不停地跟姬無痕聊天,他說自己是剛結束了閉關,要不是姬老祖突然通知,他根本就不知道姬無痕的存在,不過值得高興的的是自己又突破了一個新境界,雖然天賦不如姬無痕的母親姬神月,但也算過得去。
于是他突然看了看姬無痕,頓時陷入了沉思,主要是姬無痕現在都十歲了,竟然才是剛剛點化的狀態,了解了姬無痕的情況后,他更加沉默了,五行雜根的體質,這不就是凡人嘛!
只聽他默默念叨,“怪不得會被流放啊,大姐她到底看上了什么男人啊……”
姬無痕這些年已經習慣了他人對自己父親的非議,但下一秒他就被二舅抱住。
“好孩子,你受苦了!怎么那么瘦?要不要二舅幫你教訓那群姓藍的?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姬神樊的侄子,只要有二舅在,再也沒人能欺負你!”
話音剛落,姬神樊已經招呼車夫調轉車頭,準備回藍家興師問罪。要不是姬無痕連連阻攔,估計真會出事。
但是姬神樊似乎還是很不悅,他摸著姬無痕的頭,“你是姬家的孩子,也是我姐姐的孩子啊......大哥也真是的,竟然不留你,他明明可以......”
看著姬無痕澄澈的雙眼,姬神樊最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么了。
這次回到姬家,他再也不是那個任人嘲諷的小野種,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姬小公子。一回到本家,他就被安排去紫微垣拜見姬老祖,但老祖仍在閉關,當初救他的只是一道神識殘影。
只是一道殘影就有如此力量,姬老祖的實力果真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