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哥,你看新聞沒有?”
“你指的是?”
“還能是啥子喲,周小福珠寶搶劫案啊——”
“奧——你說的這個呀。”
“好哈人都,你說為啥子那個人能搞到警隊里的槍吖?我都是奇了怪了,搞到槍就算了,還這么光明正大地搶劫珠寶店……你說那人咋個想的哩?”
“他的目的絕不是搶劫……”
“不是搶劫?那你說為啥子呀?”
“不知道,但我感覺事情沒那么簡單……再說了,這些你得問老陳,這案子我不能插手……要避嫌……”
“也是哈……不管怎樣你先回來吧……”
陸霄驅車返往家中。
藍牙通話中傳來聲音甜甜糯糯,正是他的女友曾裴佳。
曾裴佳也在公安局工作。她在指揮中心,負責受理111報警工作等。別聽著她聲音甜糯,其實卻是個練家子。他們在警校認識的,論及散打和自由搏擊,他不是她對手。
停在紅燈的十字路口,陸霄看著雨刷器機械的來回擺動,微微有些出神。
入夜時突然下起了雨。
懷德市位處寶瓶狀盆地的瓶頸。這里的雨,如同神跡,不被窺探。你不會在世界的任何其他城市,見到這樣的雨水。它們各自行事,不與氣象臺知曉及預測。
就像那些無差別殺人案一般,沒有社會關聯,沒有愛恨因果,殺你與你何干?
作為刑警,它是你所能感到的“惡”的極致,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你曾擁有過的任何經驗,在面對它時,都迥然不同。
它們都是被庇佑著的暗示。
你若真想了解它的真面目,就得擁有粉身碎骨的覺悟……
“滴——”
后面的喇叭聲將陸霄從出神中拉回現實。
“操你媽的!還走不走!”
這是今天遇到的第N個暴躁老哥了吧,雖然他對我口吐芬芳,但是我仍然會用愛與包容來感化他……陸霄默默打開車窗,將手伸出窗外并比了個中指。
好吧。
既然需要避嫌,不能插手此案的查辦,那就不要為莫須有的東西費腦筋了……陸霄踩動油門,現在他的計劃是:
1.回家。
2.煲湯。
3.看球。
4.做些成年人該做的運動。
5.喝湯……
……
夜里的雷很響。
她在夢里又見到了她的故鄉了。
海邊村莊,名叫歸海。她出生于歸海,長大于歸海,扎根于懷德。
她的名字叫朱家翠。
這名字很土,蓋因非父母所起,而是爺爺給的。朱家翠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
母親生下她以后,便消失蹤影,父親隨后也杳無音信了。
爺爺去世后,伯夫繼續撫養她,供她讀書。
十年后,伯父有了她母親的消息。原來她母親先是去了大秦民主共和國勞務輸出,后來輾轉了唐國、宋國,最后在大明國遇到了一位企業家,與那企業家一起去了紫荊市。
母親結束了顛沛的生活,也有了錢,終于可以照顧女兒的花費。于是每年都會寄回來一大筆錢,讓伯父給她更好的教育。
母親是朱家翠生命里的第一只蝴蝶。
美麗,近乎傳奇的生涯。遠走天涯,不見首尾,徒有書信。
朱家翠問母親關于父親的事,母親卻不愿提。
仿佛那個給力她骨與血的男人,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仿佛她的生命于旁人不同,不是經由精血的結合,而是一條大河帶來的女兒!
心中有關于她出生時的回復——其實這也是母親與她唯一的、共同的回憶了——分娩之前,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她在夢中見到了一條洶涌翻騰的大河。
母親看到的河,由高山頂上的雪水融化而成,夾雜著如同神跡的雨水,匯聚成流,平靜寬闊,閃爍著寶石般璀璨的銀色光芒,從山麓之上跋涉而來,漫過家里的門檻。河面上,漂浮著一朵一朵花,像殷紅的燈籠,漂浮著遠行。大河如蛇,緩慢滑行,出了后門,蜿蜒離去。
詭異的夢魘在驚雷之中打斷,醒來時羊水破開。朱家翠出生了。
“轟隆——”
朱家翠愣了愣。墻上的時鐘顯示十點半,那是她出生的時間。
她打開窗,看著外面的雨。
對!
一定就是這樣的夜!
……
醒來時,早上七點。
天色大亮,天空晴朗,雨后朝霞絢爛分明。春雷夜雨的喧囂聲響似乎從沒發生。
九陽豆漿,永遠的神。
陸霄坐在副駕上一邊吸溜著豆漿,一邊啃著包子。曾裴佳開著車。
到警局還有二十多分鐘路程,他們一般都是這時候吃些早餐,聊些家常。
陸霄和曾裴佳在一起已經八年時間了,準備在今年的國慶結婚。
之所以兩人婚姻的事情一拖再拖,全因陸霄家里的一些不能說的緣故。陸霄之所以成為今天的陸霄,簡直是個奇跡。他的父親與公檢法八竿子打不著,他能成為一名刑警,不過是興趣使然。
他從來不對曾裴佳說起關于父親的事。
“親愛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相信我。”
“嫁給我……我們今年國慶就結婚吧,我已經把戶口遷過來了……”
曾裴佳很愛他。對于他不愿提起的事情,從來不多問。一年前,他們倆用攢起來的錢首付了一套70平的房子。他們打算在這個小房子里結婚。
電臺音樂夾雜著眼淚。
嫁給我——
這句話曾裴佳等待太久,萬幸陸霄沒有讓她失望。
“霄哥,沒關系的,我們可以請警局的同事們都過來,沒關系的,佘局長完全可以以長輩的身份出場,我讓我爸給他說一聲就好了,你不用擔心的……”
“嗯……佳佳,謝謝你。”
“那我們下次休假就去拍攝婚紗照吧。”
“好,我們可以去瓊州市拍,或者崖州市也不錯,我在晚上咨詢了風行旅拍,我們甚至可以去海邊。”
到達警局后,兩人分開。
曾裴佳的指揮中心在四樓,而刑偵科則位于二樓。
“陸隊!”武訟迎面急急忙忙跑過來,“正要找你——”
“出事了?”陸霄的直覺和他的槍法一樣準。
他只需要根據武訟走路的姿勢和臉上的這種表情,就可以判斷出,一定是出現什么棘手的案件了。
“是的。群眾報警,安南河發現了一具尸體!”
“走!”陸霄隨手抄起一份報紙,轉身朝外走去。
手機這時響起,適時收到了負責安南河沉尸案件的相關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