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翠居住的是拆遷安置小區,一般來說這種老小區在區域中的價格應當是比較低的。
但是這個小區卻并非如此,因為晉吉北二路36號小區對應著一所非常好的小學,號稱懷德市七色花之一的紅太陽小學。
因為一所學校而導致了周邊小區房價居高不下的情況,屢見不鮮。
物證科的人等了幾分鐘,陸霄便出現了。
從社區派出所到這里也不過幾分鐘的步行距離。
“陸隊!”
“陸隊!”
陸霄與物證科的幾名相熟的同事彼此打了招呼,便直奔主題。
“咱們走吧。”
7棟3單元4B,這是朱家翠居住的房子。
這個位置正對著安南河的方向,站在陽臺上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安南河兩岸的運動跑道。一條紅色衣帶,鑲嵌于綠色的神秘地帶之間。
懷德市現在正致力于打造綠色公園城市。
綠色,一個神奇的詞匯,廣義上的綠色人人向往,狹義上的綠色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明媚的春日,多事之秋……陸霄將目光從外面收回屋子里。
朱家翠的家中裝修很特別。如果這里所有的機裝、家具、軟裝都是朱家翠一個人完成的,那么她一定是一個極度矛盾的女人。
一個人家里的裝修往往反映了一個人的內心世界。
陸霄覺得,這件屋子主人的內心世界從橫軸來看,極度割裂,而從時間演變的縱軸上來看又是無比的動蕩不定。
從這件屋子的裝修耗費看來,朱家翠應該是一個經濟實力非常雄厚的人,不,也許是她那個死去的丈夫經濟實力雄厚……這些還需要驗證才行……陸霄的目光被客廳的一張書架吸引。
……
“這里面關于宗教的典籍是不是太多了?”陸霄低聲道。
“是啊,真奇怪。”邵土附和道,“我在物證科干了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況……哪有人買這么多宗教書籍的,而且從磨損度來看,還都是認真看了的……”
“等等,你剛才說了什么?”陸霄激動道。
“我說我在物證科干了十年。”
“不是,是上一句!”
“我說——是啊,真奇怪。”
“連你也覺得奇怪嗎?”
“對啊,很奇怪。”
“你真的這么覺得?”陸霄一臉嚴肅。
邵土無奈地朝著陸霄胸口錘了一拳,“我的性格你又不是不了解,有啥說啥。”
陸霄點點頭。
“邵哥,其實……即使是將這里的宗教書籍再添加一倍多,也是有可以合理解釋的余地,你知道真正奇怪的地方在哪里嗎?”
“愿聞其詳。”
“未禮神佛。”陸霄嚴肅道,“家里不見一座香案,沒有一座神像,卻大量誦讀宗教經典……
我見過因為興趣而研究圣經佛經的,但是還未見過認真研究了這些經典,毫無敬畏之心的。
況且,哪有人將圣經和古蘭經放在一起的?
你再看這本,放在首位的這本——”
說著,陸霄抽出一本紅色硬紙板的精裝書,封面上顯示著“天使與魔鬼”幾個字!
“什么意思?”邵土一臉疑惑。
“我的推斷是,朱家翠不是單純的在研究這些宗教經典,或者為了從經典中尋求精神上的慰藉……她是在比對。”
“比對?”
“不錯,就像你們在顯示屏前比對指紋所做的那樣……只不過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似乎突然停止了這種比對……”
陸霄在書架上仔細找了找,可是那腦海中的那本關鍵性的筆記本似乎消失了。
邵土驚奇地看著陸霄,“陸隊,你的思維一直都是這般跳躍嗎,雖然你說得東西,我似乎可以抓住一點思緒,但是總覺得霧里看花,不解真意。”
“關于這起案件,我剛才說的東西你最好一知半解。”陸霄若有深意道。
“你是說那個么?”邵土臉色一下變得凝重無比。
“不錯……哎……你還是保持微笑啊邵哥,關于那件事,小心就好,倒也沒有到聞之色變的程度。”
“陸隊……”邵土湊近了些,聲音刻意壓低:“你腦子聰明……你覺得那件事……到底是真的嗎?”
那件事情——
從二人談論起來以“那件事情”來指代這點,就可以看出保密的程度。
保密,另一層含義就是危險!
銀河系穿越者十二條共識,第三條是什么?
為了保證狗命的安全,穿越者必須時刻保持警惕,遠離危險!
陸霄自然不愿在那件事上談論太多,他推了推邵土,笑著說道:“你不過是個物證科小警員,我就一個小刑警……總之呢咸吃蘿卜淡操心啦……”
見他這般說話,邵土哪里還有不懂的。于是閉上了嘴巴。
“這里就拜托你們了,有什么發現,還請第一時間通知我。”
陸霄在朱家翠的家里轉了一圈,想要了解的東西也了解的差不多,便早早退場。
他拿走了那本《天使與魔鬼》。
……
懷德早報。
頭版頭條,十一個大字。
“珠寶店持槍搶劫,現場擊斃!”
“……不法分子李某……持有手槍型號刻薄小子6-P……劫持珠寶店四名店員,包括店長韓女士,以及三名店員趙女士、魏女士、王女士……目前案件正在調查中。”
陸霄坐在小區底商的一家面館,瀏覽著早上帶出來的報紙。
不多時,老板將面條端了上來。
“警察同志,你說誰會這么喪心病狂,單親媽媽都不方過?”
老板看上去五十出頭的年紀。男性,頭頂微有些禿。
陸霄抬頭看了看老板,并未說話。
老板熱情的幫陸霄拿了筷子,然后又從口袋里掏出煙來。
“沒抽。”陸霄擺擺手。
老板聽罷卻沒離開,反而是在桌子對面坐了下來。這也就是大漢國,換做大秦合眾國,可沒有哪個人敢這么跟警察套近乎。
“你似乎對于這個案子很關心?”陸霄盯著老板。
一般來說,這種小餐館的老板都是熱心群眾里的積極分子,對于社區有什么異動,總是不遺余力地關心。
但也有例外的情況,比如與案件本身有牽連的。
經常有些蠢貨,自以為天衣無縫,作案以后返回現場,甚至還故意在警察面前晃悠,最終才露出馬腳的。
本著不放過任何線索的原則,陸霄對老板注意了起來。
“那當然!”老板坐直了身子,將袖子擼起來,好像這樣可以很好起個范兒般,“警察同志你不知道,我在這里開了十幾年的面館,凡是常來我這里吃面的,我都認識。
就說小朱那妹子,我可是眼看著她家閨女一點點長到這么大!”
老板說著,比劃起來。
如果讓他加入社區居委會工作,以他這態度,那肯定錯不了……
“唉——”老板拍了把大腿,“你說,她這么一死,以后她女兒可怎么活下去都……小小年紀,爹沒了,媽也沒了。”
陸霄盯了片刻,便取消了對老板的懷疑。
眼前的這個五十余大叔,所表現出的共情程度,不是兇手能偽裝出來的。
“老板,我可以跟你了解一些關于朱家翠的事情嗎?”
“朱家翠?噢——你說是小朱是吧?可以可以,有什么你盡管問我。”
陸霄扒了口面,示意對方可以在他面前抽煙,便與他聊了起來。
多是他問,老板回答。
“你剛才說‘爹沒了’……朱家翠的丈夫是什么時候死的?”
“她丈夫啊……嗯……好像是五年前吧,就在她女兒出生那年。”
“你怎么知道的?看見了?”
“噢,那倒不是,這不是小朱來吃面時,我們閑聊的嘛……”
“所以,是朱家翠告訴你……她丈夫死了的?”
“警察同志,你這什么意思,我跟你說,小朱這姑娘我一看就是好孩子,她在我這兒吃面從來都是主動給錢,我給她加哨子,她知道了,也都主動多給我付一點,我說不要不要,她堅持給……”
“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嗎?”
“這個……額……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人家一寡婦,帶個小孩子,我也不好問做什么活路養家糊口,你說是不是……警察同志這個你能理解撒……”
陸霄點點頭。
“她來吃面次數多嗎?一般都點什么面?”
“嗯……吃面次數,說多也不算很多,就是逢年過節都來……我能對她這么清楚也是因為這一點。點什么面嘛,她一直都是點這個——”
說著老板指向菜單欄。
——浪里鯨吞白龍須。
陸霄輕咦了一聲,“老板,這面的做法好像是南山省那邊的吧?
南山省,臨海,位于大漢東南部。
“對頭對頭,這面是我老家那邊的做法,原來的菜單上也是不寫這面的……五年前,一個姑娘大晚上來我這兒問‘老板,會不會做白龍須,我說會’,后來,她來這里都吃這道面……講真的,這面味道,那確實相當不錯……然后這幾年,懷德市發展快,越來越多外省人,索性我就把這面也寫進了菜單,總有人點。”
“那姑娘就是朱家翠吧?”
“警察同志,你真是神了,這都被你猜到了!”老板笑吟吟的。
陸霄也是笑吟吟。
什么叫拍馬屁的高手?這就是經典的操作案例,真不愧你大爺還是你大爺,會做生意……陸霄秒懂。
隨后又聊了些話。
臨走,老板吆喝著:“警察同志,有空常來哈,下次你來,你一定嘗嘗我老家的這道——浪里鯨吞白龍須!”
陸霄笑了笑,“老板,你最后面說得那個故事,講得不夠好,你得改改。”
“為什么?”
“因為那個姑娘死了,一般人聽著會覺得不吉利。”
“哎喲——”
“放心,我會再來吃的,而且下次來了,就點白龍須。”
我不怕不吉利……陸霄心道。
“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