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天氣更涼了。
周末的時候,許愿宿舍其他幾個人像商量好了似的,居然都要離校。
安曉鵬雖然沒有回家,但這小子一大早就眉開眼笑地跑向了火車站,自稱是去接同學。
“肯定是接女同學。”
許愿揣測著,自言自語道:“都回去了也好,屋里清靜。”
最近發生了這么多亂七八糟的事,難得有個安生日子好好休息,許愿直接賴床到了快晌午。實在餓得受不了,這才慵懶地起身,剛下床,就聽見桌上的手機響起了熟悉的鈴聲。
來電話的是許愿的初中同學司林。
上了高中以后,許愿選了文科班,司林進了理科班,兩個人雖然不在一個班,但是關系還算不錯。
司林的學校在中州東郊,名叫中州醫藥大學,也算是能排得上號的醫藥類大學了。
許愿總以為學醫的司林每天就是拿著手術刀,從福爾馬林池子里撈出來標本切切縫縫,每當許愿向司林發表這個觀點的時候,總是會遭到司林的一番反駁。
許愿嗯了接聽鍵,把手機湊到耳朵旁,調侃道說:“什么事啊,司大帥哥?今天不玩兒標本啦?”
“去去去!”
電話里傳出司林的聲音:
“我不想說你啊!這么久不聯系,在做什么呢?”
許愿打著哈欠說道:“沒做什么,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剛起來。”
司林在電話那邊壞笑道:“這個周末打算怎么過呢?出去拈花?”
“那也得有花可摘才行啊!我認識的只有你這種枯枝敗葉。”
司林說道:“不跟你廢話,我們學校今天開運動會,你要是沒事的話,就過來轉轉吧!到了給我打電話,去接你,等你啊!”
不等許愿回答,司林那邊就結束了通話。
一個小時后,許愿出現在中州醫藥大學的校園里,見到了司林。
許愿問道:“你們學校怎么一股子什么味兒啊!”
司林鄙夷看著許愿說道:“大哥,醫大里面有點什么氣味太正常了吧!”
許愿聳聳鼻子,使勁嗅了嗅。
“不對,是你身上的味兒,你不會又是剛剛解剖完那什么,嘔!”
“一邊玩去。”
司林白了許愿一眼道:“哎,這么長時間都不知道聯系我,你天天忙些什么呀?”
許愿懶洋洋地說道:“班里面的事兒,社團的事兒,我還加入了分團會,前幾天還上著培訓班。”
司林調侃道:“呦呵,夠忙的呀,我的大會長!這可不像是你以前的風格。”
司林一向不喜歡這些,上初中那會兒,經常和許愿同仇敵愾這些事情。
“反正在學校也是閑著,我得找點兒事做吧!哎,不提這個了。”
許愿說著,看了看周圍,問司林:
“一會兒去哪兒吃飯啊?我兩頓沒吃飯,已經餓一路了!”
司林帶著許愿,來到西門外一家賣鐵板燒的小店,點了幾個招牌菜,還特意吩咐老板做得快一點兒。
“你看這女孩兒怎么樣?”
司林說著,把手機遞給了許愿,許愿接過來,看見里面是一張留著齊耳短發的女孩兒照片。
許愿問道:“你女朋友啊?”
司林嘴里只顧著咀嚼,含糊不清地答道:“唔。”
許愿仔細瞅了瞅那張照片,照片中的女孩兒長得不算特別漂亮,但是也絕對不丑,屬于第二眼美女。
許愿猛地一拍司林肩膀,說道:“行啊,你小子,速度夠快的,怎么認識的?”
司林白了許愿一眼,說道:“你悠著點,差點把我的碗推撒,我們隔壁班的,上個月一起參加義務勞動,分在一組,就認識了。你呢?”
許愿搖搖頭,說道:“我哪有時間顧得上這個啊!”
“你們學校女生也不少吧!”
司林喝了一口水,接著說道:
“哎,你可得抓緊機會啊!春雨貴如油,早點兒下手,別等人家挑完了才后悔。”
這話剛一說出口,司林立馬就后悔了。
同在魏城中學那么多年,司林又怎能不知道許愿的心事。自己這樣口無遮攔,不是正好說到了許愿的傷心處嗎?
氣氛沉默了好一會兒,司林才問許愿道:“你心里還惦記著她?”
“算是也不算是吧!”
許愿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他知道司林問的是葉曉冉,自從葉曉冉不辭而別,之后的那兩三個月,的確很受打擊,多虧身邊還有幾個朋友一直勸解自己,這才慢慢地恢復了心情。
最近這段時間實在太忙,竟然都快忘了這事兒。
但是,不知為什么,剛剛司林提起話茬兒的時候,許愿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另外一個白衣女孩兒的模樣。
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安靜地吃著飯。
等吃完飯,司林說道:“要不去網吧?正好能連連紅警,讓我贏你兩盤。”
許愿推了司林一把,說道:“嘿,小子,別說這話,誰贏誰還不一定呢!”
從司林那里回到華夏大學,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路過哲學院的時候,許愿想起好久沒有見到程明,于是便打了電話過去問他在哪兒。
程明和許愿是高中同學,許愿他們班是魏城中學的文科重點班。程明的成績一向很好,總是排在全班前三名,班主任一度把他當做沖擊北方大學的尖子生培養。不過程明不喜歡北方,相比之下,他更喜歡臨江伴水的南都,所以他一直都把南都大學哲學專業當做了自己的目標。誰能料到,他高考數學失利,神差鬼使地做錯了一道十四分的大題,與哲學專業最好的南都大學兩分微差失之交臂,被平行志愿調劑到了華夏大學。
程明從小愛好書法,他的字已經不是同齡人能夠超越的水平。上初中的時候,程明模仿老師的筆跡寫假條就在全年級出了名,常常能以假亂真,有時候那些拿著老師簽批真假條的同學反倒會被門衛質疑為假的。到了高中,他臨摹的字甚至可以拿到古玩市場賣個不錯的價錢。
圖書館里,許愿見到程明的時候,他正蹲在社科書庫的一個角落里,手里捧著一本厚厚的書。
許愿走上前去,輕輕推了一下程明,小聲問:“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程明頭也不抬地說道:“哦,資本論。”
程明給人的感覺比較怪異,常人恐怕難以理解他那復雜而又糾結的思維。他看的書籍常人就更加無法理解,從《易經》到《漢謨拉比法典》,從《進化論》到《時間簡史》,現在手里的《資本論》又是原著。他說,研究哲學不但要博覽全書,還要了解眾生,他經常思考人類的起源以及社會的發展。
許愿好歹也是魏城的高考文綜單科前十名,不過他只是熱衷于地理和文史,相比程明的癡迷程度,確實相差甚遠,所以許愿很愿意聽聽程明對待事物的不同觀點。
二人來到露天閱覽室,看著滿天繁星,回想起了高中生活。
許愿隨口問:“最近研究什么呢?”
“最近在思考剩余價值,你呢?”
“我?這段時間都在瞎忙,本來想著找點事情做,就加入了我們學院分團會的組部,有時候又挺迷茫的,有什么好的建議?”
程明緩緩說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許愿想起了最近的事,可不是嘛,不懂得低調,必然遭人嫉恨。
“嗯,這個我知道了。還有呢?”
程明悠悠然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許愿蹙眉,細細品味,覺得有些道理。
正要開口,只聽程明輕輕嘆道:“得無所得,失無所失。”
許愿有些不解。
“這是什么意思?”
“三句話,慢慢參透,不過......”
許愿好奇地問:“不過什么?”
“沒什么,就當我隨便說說。”
程明說完,轉身進了圖書館,留下許愿一個人站在星空下發呆。
周日,常樂提前回來了,說是在家里面呆得太無聊,提議三人一起去打臺球。
華夏大學正門外有一家臺球廳,因為是周末,所以里面人不少。
許愿、常樂和安曉鵬來到了一個花式臺球的案子跟前。
常樂調侃安曉鵬道:“聽許愿說,你昨天去會女同學啦?”
安曉鵬瞪大了雙眼:“什么啊!男同學好不好!”
常樂壞笑道:“男的?小伙子不誠實啊!”
安曉鵬拿起了一支桿兒說道:“真是男的,我一個初中同學,初中沒畢業就不上學了,去南部沿海地區打工,后來自己當了小老板,好久沒見了,昨天回來,約著見個面。哎,這個怎么打,我可是不會啊!”
“不是這樣拿桿兒的。”
常樂說著,給安曉鵬示范了一下。
“哦,我先試試!”
“砰!”
安曉鵬一桿子下去,毫不意外,白球飛了出去。
“哎呀,我說什么來著,我是真不會打啊。”
常樂笑著說道:“沒事,玩玩兒而已么!”
安曉鵬理所當然地輸給了常樂。
許愿和常樂打了兩把,明顯感覺到自己和常樂水平的差異不小。
許愿慢慢地注意到,常樂和安曉鵬打球的時候,明明能一桿清臺,卻總是有意讓著安曉鵬,只贏最后一兩個球兒。
許愿趁著安曉鵬上廁所,對常樂說道:“你就這樣一直讓啊?你越是讓,他越學不會。”
常樂遞給許愿一根五渠,接著說道:“大家都是出來玩兒的,想要有人陪著玩,不能太較真,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