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驕陽似火。
天氣變得更熱了,第一個暑假就這樣到來了。
這個漫長的暑假有五十多天時間,許愿身邊的兄弟們早早的都有了安排:常樂一放假就回到了常縣,專職給他的外甥當保姆,體驗超級奶舅的感覺;安曉鵬和幾個本校的老鄉去了南部地區打工,在一家燒制陶器的制陶廠負責產品質量把控,通俗來講說就是把沒燒好的陶器挑出來砸了;鄭奧和辛洋分別在中州和平原的駕校報了名,二人的夢想是早日領到駕照開車出去浪;韓宇在北原的一家外語培訓班參加培訓,看來他是打算下學期一舉高分拿下四六級;程明放假直接去了南方的親戚家玩兒,美其名曰跨區域增長閱歷;司林留在醫大做實驗,估計要等要八月中旬才能回家。
作為大學期間的第一個暑假,許愿顯然沒有什么打算,整日里賦閑在家,除了跟秦靜怡煲電話粥,就是上網刷劇。
家人看許愿實在是無所事事,就替他聯系了一家相熟的會計師事務所,讓許愿去那里實習。
“去實習也好,至少有事情做了,長長見識,說不定能有新的收獲。”
許愿心中暗想。
第二天一大早,許愿就騎著自行車來到了這家會計師事務所,上到二樓,找到事務所的合伙人,一番交談之后,然后被合伙人領到了一樓的審計一部。
審計一部偌大的辦公室里面坐著四個人,一個年紀大些的是審計一部主管,另外還有兩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和一個跟許愿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兒。
審計一部主管聽合伙人介紹完情況,對許愿說道:“既然是來實習,那你就跟著楊老師吧!她手頭現在正有一個項目,你可以跟著學學。”
楊老師目前負責的是一個企業改制調賬的項目,這個項目規模很大,年代久遠,涉及面廣,情況比較復雜,辦公室里另外一個老師共同參與。
兩位老師這會兒正在忙著核算,于是便給了許愿一份兩天前完成的審計結論,讓他找個桌子坐下,先熟悉熟悉業務。
許愿隨意翻看著手里的審計結論,不由得感覺有些頭大,上面專業的論述和復雜的數據搞得他一頭霧水。
“是不是看不明白?”
許愿抬起頭,看見那個年輕女孩兒走到了自己跟前,正微笑地看著自己。
“嗯,基本上都看不懂。”
女孩兒問:“你今年是大幾?”
許愿實話實說道:“大一。”
女孩兒笑著說道:“也難怪,我上大一的時候,也總是迷迷糊糊的,畢竟沒學什么專業課,不過后來慢慢就好了。”
許愿和女孩兒聊了一會兒,得知她也是來實習的,不過跟自己不同的是,女孩兒讀的是專科,今年畢業,已經實習半年了。
女孩兒了解的不少,財會類專業畢業以后,主要就業方向其實有三個:一個是進入各種單位從事財務工作,當然,這條路要么得經過考試,要么有貴人給安排;另一個是進入各種類型的企業做會計或出納,大部分畢業生都走了這條路,只不過最終進入中小企業的占多數;還有一個就是從事中介服務工作,比如在財務管理公司代理記賬,在會計師事務所搞審計,在融資擔保公司做融資,也有少部分同學進了銀行、證券、保險機構,也可以算作這條路。
其實在會計師事務所里面,如果沒有取得執業資格,就沒有在審計結論上面簽字的權利。何況許愿作為財務管理專業大學一年級的學生,專業知識更是匱乏,所以每天做的無非是整理文件、裝訂、核對數據這些基礎工資。
不過,聘請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的公司對自己的賬目情況也是心知肚明,為了能夠順利拿到審計結論,他們有著自己的小九九,車接車送,好酒好菜,不在話下,許愿跟著也算是樂得自在。
這天上午,有個頭發凌亂的男人走進審計一部,他的衣服上蹭得黑一塊兒白一塊兒,鞋子上還沾著泥點子,看樣子就像是剛從工地出來的民工。
“你們能做驗資嗎?”
男子焦急地問。
審計一部主管說道:“你要驗多少?”
男人回答道:“二百萬,不過在燕縣,最好是今天能辦。”
“今天?”
審計一部主管想了想,然后問楊老師:
“小楊,你那邊能接不?”
楊老師看了看手表,說道:“估計時間有些緊,我和調賬單位有約,不知道今天得忙到幾點。”
男人說道:“我是一人獨資公司,錢已經到帳了,那邊銀行的行長是我的熟人,手續方面絕對沒有問題,你們派個人跟著就行,剩下的我來搞定,去一趟吧!”
審計一部主管說道:“要不這樣吧,小許,你跟著他去吧!”
“我?”
許愿有些詫異,心中暗想,我什么都不懂,去做什么呀?打醬油嗎?
“沒關系。”
審計一部主管仿佛看出了許愿的心思,在文件夾翻了翻,遞給了他一張紙,說道:
“這是驗資業務的流程,需要帶回來的東西上面也寫得很清楚,有什么疑問就跟楊老師打電話。”
一路向東的寬闊大路上,許愿坐在破舊的面包車副駕駛座上,歪頭打量著蓬頭垢面的男子。
男人余光瞥見許愿在看自己,開口說道:“我在倉庫忙了一宿,沒顧上收拾。你是剛剛大學畢業?”
“還沒有畢業,我是大一,暑假來實習的。”
“大一,那確實還小。”
男人說著,順手遞了一張名片給許愿。
許愿看到上面的名字,差點兒笑出聲來。
“劉鐵柱?”
劉鐵柱說道:“我是做紡織品貿易的,主要是手工紡織品。之前我跟人合伙開了個廠,弄出點兒不愉快,準備自己開。一會兒咱們去驗資的是我新開的,生意不好做啊,這兩年進貨成本太高了。”
許愿仔細看著手里的名片,魏城某某紡織品公司,總經理,說實話,他真得很難把眼前這個開著破面包車的民工模樣的男子和企業老板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劉鐵柱說道:“我也是大學生,九幾年紡織學院的,畢業后分到了輕工業局,后來改制了,我總是覺得在單位上班沒意思,所以就自己出來了!安穩就等于平庸,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有機會還是自己出來的好,不但掙錢快,花著心里踏實,而且也自由,不用受別人束縛。其實你們在學校也有不少生意可以做,我上學那時候就從東北倒騰北面的望遠鏡什么的,當時為了掙錢,曠課太多,差一點兒就被開除了呢!”
許愿聽他說完,講起了去年宿舍賣平安果的事兒。
劉鐵柱點頭肯定道:“不錯,不錯!這生意小是小了點,但再小的生意也是生意。其實,學校市場真的很好做,誰不知道,學生的錢最好賺了,只不過,在學校里想要做大,難!”
這話不假,在大學里面,的確有著不少商機。就拿許愿他們大一剛進學校的時候,來宿舍推銷的那些人來說,做著的可不正是面向學生的小買賣嗎?
二人一路閑聊,許愿長了不少見識。
周末,會計師事務所休息。
許愿打電話給程明,約了孫燕思、唐義,還有另外兩個同學去唱歌。從過年那次聚會以后,這有半年沒聚在一起熱鬧了。
唐義問:“你媳婦兒呢?不是說帶回來看看嗎?”
孫燕思也不依不饒道:“對啊,許愿,你怎么沒把你女朋友帶回來給我們瞧瞧?”
許愿尷尬地說道:“她一放假就回家了,況且,我都還沒跟家里說呢!現在帶她回來不方便。”
孫燕思瞥了一眼許愿,說道:“有什么不方便啊!你看看唐義,都已經帶回來一群了。”
唐義哈哈笑道:“哪兒有那么夸張!我數數啊,一,二,三,四,五,也就帶過六個,這能算一群嗎?不能夠啊!”
孫燕思怒斥道:“就你這種紈绔子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孩兒!”
唐義說道:“我其實很純潔的。”
“去去去!”
孫燕思沒好氣道,轉頭問許愿:
“對了,過幾天我去北方玩兒,回來要不要給你帶份兒地圖?”
許愿答應道:“好啊!謝謝!”
帶地圖這事兒,還要追溯到在魏城中學讀書的時候,那時候許愿對地理和歷史的熱愛達到癡迷的程度,班里面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喜歡收集地圖。
本身許愿就熱衷于旅游,這些年去過不少地方,加上幾個關系好的同學捎帶的,少說也有三五百張地圖。
孫燕思說道:“說起來,咱們還沒一起出去玩過吧?對了,汴州秋天有菊花展,挺漂亮的,到時候你們可以都過來找我看菊花。”
程明接話道:“這個沒問題,汴州多好,古城,還有文化氣息!”
唐義歪嘴一笑,故意怪聲怪氣道:“行,燕思,等秋天我們去找你看菊花。”
眾人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哈哈大笑,孫燕思則滿面通紅,揮著粉拳砸向了唐義。
唱歌,打臺球,聚餐。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