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邊境的噩耗猶如插上了翅膀,不過一個上午的時間,便已傳遍整座帝都,茶館、酒樓、街道上上下下都在討論,激起了不少的民憤。
有人驚愕,有人憤怒,有人崩潰,有人嚎啕大哭……
但更多的,是悲痛!
八萬將士!
多么慘重的數字!
那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萬千家庭的希望與頂梁柱,怎么一夜之間,說沒就沒了呢?
許多人都不能接受,覺得老天是在開玩笑。
可羽林軍張貼的訃告與通緝令卻無情地擊碎了他們的幻想!
這一天,舉國悲慟,各地的醫護人員都忙得焦頭爛額……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謝苒,也自然成為了人們重點聲討的主要對象!
人們義憤填膺,恨不得當場將其擒住,抽筋扒皮、碎尸萬段!
一時間,謝家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但凡與謝家沾親帶故的,皆被舉報押解到了衙門。
眾人紛紛請愿,請求朝廷處死謝家之人,以還八萬將士一個公道!
嚇得平日與謝家來往較為密切的幾戶人家趕緊與之劃清界限,唯恐波及到自己。
一石驚起千層浪!
帝都原本祥和、安穩的局面,變得錯綜復雜起來。
……
寧國侯府。
一處景色秀麗的池塘旁,蔣頡正在釣魚。
此刻的他十分愜意,正斜躺在仰椅之上,臉上蓋著一部古樸書籍,一只腳則勾著魚竿在左右搖晃。
魚竿那頭,一條肥美的白鰱不斷掙扎,可任憑其何等翻滾,也掙脫不了魚鉤的束縛。
更為可惡的是,池岸上的那死胖子也不抬竿,就這么讓它在水里苦苦掙扎!
還有沒有一點釣魚人的素質了?!
白鰱氣得有些懷疑魚生。
作為寧國侯府唯一的少爺,蔣頡擁有許多普通人都羨慕不來的背景和資源。
但因其生性散漫,做什么都只有三分鐘熱度,導致少年修煉至今也僅有靈醒七重的修為,連參加應龍衛的選拔資格都沒有。
不過蔣頡卻不在意,他已經躺平了。
他十分有自知之明,自己就是一條胖咸魚,沒有什么遠大的抱負,好好活著就是此生最大的成就。
只要他不惹事,在寧國侯的庇護下,即便什么都不會,也能當個無憂無慮的富足翁。
人生這么短,當然是選個安逸舒服的活法咯。
況且,自己幾個兄弟都那么驚才艷艷,又有誰會不長眼來欺負他呢?
就單論謝謙,同齡人中還沒找出一個能把他干趴下的!
雖然兒時也曾向往過強者的世界,但修煉實在太苦了,還是當咸魚王比較適合他。
畢竟,紅花也是需要綠葉來襯托的。
他不躺平如何襯托得起兄弟們的優秀?
“少爺!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一名青衣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嚇得蔣大少一個激靈,從仰椅上彈坐起來。
蔣頡附耳,青衣小廝阿福迅速在耳邊交代。
下一刻,胖少年臉色大變,連鞋也顧不上穿,急急忙忙便往外跑。
期間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然而,才剛跑出院子沒多久,少年再度折返回來,一把抄起自己的鞋子,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去執法司,找我爹!”
執法司,寧國侯蔣幹平日辦公之所。
此刻,寧國侯正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旁邊的書桌上擺放著一封密信。
老戰友謝昌與八萬將士的死訊令他一時難以接受,一直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可惜嘗試了各種辦法,都無濟于事。
一想到謝苒勾結外族,他的心便如同針扎那般,無比刺痛!
難以想象,當時的謝昌是何等絕望!
那可是他最為信任的親人!被寄以厚望的優秀后輩!
寧國侯拳頭攢起,指甲深深刺入血肉之中。
“爹!爹!”
忽然,外面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
寧國侯趕緊憋回眼淚,擺出一副威嚴的姿態,同時不忘將桌上的密信收起。
才剛做完這一切,一個圓潤的身體便闖了進來,連滾帶爬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爹!出事了!謝伯伯他……他走了,謝家也被羽林軍抄家了……”
蔣頡嚎啕大哭,眼淚與鼻涕掛滿了蔣幹的衣裳。
蔣幹眉頭一皺,厲喝道:“立正!站好!好好說話!”
蔣頡立馬站起,抽了抽鼻子,身體卻在不停顫抖。
“爹,你救救謝謙,救救謝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看著兒子哭花的面龐,蔣幹心底一軟,原本想要訓斥的話語咽了回去,溫柔地幫其理了理衣裳。
“沒事的,有爹在這,會沒事的,先回去吧啊。”蔣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不不不不……”
蔣頡意識到了什么,不斷搖頭,拉著父親的手說什么都不肯放手。
“爹,小謙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見死不救,不能見死不救……謝伯伯他可是救過你的命,現在謝家就僅剩小謙一個獨苗,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放肆!”
寧國侯勃然大怒,一把甩開蔣頡的手:“謝謙無不無辜,知不知情,你說得算嗎?!你承擔得了后果嗎?!”
“來人!!”
“將這逆子給我押回去!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出府門半步!”
“是!”
門外當即跑進兩位身著甲胄的將士,一左一右將少年控制住,往外走。
“爹!謝伯伯救過你的命,你可不能見死不救!不能見死不救啊——”
蔣頡奮力掙扎,直到最后被強行拖拽出去都還在哭喊。
“唉。”
寧國侯揉了揉眉心,十分煩躁。
……
無獨有偶,同樣類似的事情還發生在帝都的其它兩個角落。
張將軍府。
張家大堂內,張偃一臉倔強地跪伏在地,任憑旁人何等勸說,也始終不肯起身。
“好!有本事他就給我一直跪著!沒我允許,誰也不準扶他起來,也不準給他吃飯!”
張大將軍大怒,直接砸碎了心愛的茶具,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
梁府。
相對于前兩家,梁府顯然祥和的多。
梁家父子在一陣促膝長談之后,梁生默默回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內。
他坐在床頭,不斷摩挲著一副圖畫。
畫面中六位年輕人坐在草地上嬉戲打鬧,有男有女,笑容十分開心。
那是他們前年郊游時的場景,彼時的他們無憂無慮,是最為天真浪漫的時候。
謝謙,趙戚,蔣頡,張偃,張月……
梁生一一撫過好友們的面容,仿佛是要將他們都刻入心頭一般。
他呆坐了很久很久,適才走出房門。
“爹,我決定好了。”
……
“少爺,這是梁少爺的回信,而張少爺到現在還長跪不起。”
蔣頡房間內,阿福關上房門,將一封信件遞給蔣頡。
蔣頡立馬拆開一看,旋即幽幽嘆了口氣。
他們兄弟幾人情況都差不多,都被關了禁閉,哪都去不了,只是梁生特殊一點,是自己主動進去的。
不過他似乎有能救謝謙的方法。
“梁生有沒有告訴你具體是什么法子?”
阿福搖了搖頭:“梁少爺沒有細說,只是說可以一試,但把握不大。”
蔣頡點了點頭,旋即大吼一聲,腦袋狠狠砸在墻壁上。
雖然梁生的把握不大,但起碼人家有方法,存在一定的可能性。
而自己除了干著急,什么都幫不上忙!
那可是自己兄弟!
發過血誓的兄弟!
這一刻,少年無比痛恨自己是如此無能!
最為可笑的是,出事到現在,他連自己的兄弟究竟被關押在哪,是否安全等都沒弄清楚!
“啊——”
蔣頡無能狂怒,將房間內的所有能砸的物品都砸得粉碎。
阿福瑟瑟發抖,不敢多言。
……
直到傍晚的時候,房門才被外界打開。
轟隆!
門外,雷雨交加,模糊了景物。
一個包裹被扔到身旁,蔣頡癱坐在地,呆愣愣看著。
“鎮魔獄。”
寧國侯道出一個地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蔣頡二話不說,當即抄起包裹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