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2703年,熙熙攘攘的新SH市。
置于第二水平線的航道,剛剛飛過去一輛藍色的懸浮汽車,漂亮的車身在空中留下一道絢麗的殘影,引擎嗡嗡的回蕩聲不絕于耳。
在它底下是燈火通明的未來城市,在未來的都市設計概念中講究一個立體,造型各異的摩天大廈,直通天際。
在這些大樓之間時不時會有形狀各異的浮空陸地,互相層巒疊嶂,交織在云端,構建起位于不同高度的生活空間。
地表這個詞現在變得有些陌生而奢侈。
在一棟氣派的摩天大廈中,一輛有些復古奢華的懸浮車緩緩開出位于35層的停車場。
AI編寫高級工程師張益,正舒服的躺在主駕駛的真皮座椅上。
車輛自動駕駛著平穩的拐到了航線上。
車窗外面全息投影的廣告牌,刺出透紅的光芒穿過玻璃透進來,多多少少有些刺眼。
車內的收音機自動打開,還停留在上次張益聽的新聞頻道,熟悉的中年女聲傳來。
“各位聽眾朋友大家好,這里是上海廣播電視臺,我是主持人王夢馬上就要到2703年春節了,在這個節日前夕”
啪
女主持人話還沒講完,張益就粗暴的將收音機關掉,懶懶的伸了個懶腰舒服的躺了回去。
今天的他連續工作了15個小時身體和心理上的疲憊充斥著他每一個細胞,現在他只想開著自動駕駛,在到家之前好好的睡會覺。
透黑典雅的懸浮車在城市自由里穿行著,高度潔凈規整化的都市顯得有些沒有人情味,就連照明燈上掛著的燈籠也是投影制的,有種虛擬的荒誕感。
車窗外點點的雪花飄過,今天久違的下起了雪,倒是給這個春節增加的點氣氛,不過市政府正在組織居民投票,爭取發射天氣彈取消降雪。
降雪會給城市增加很多的清理負擔,財政支出也會增加,不過盡管政府已經做了很多工作,不過沒什么人鳥他們,常年生活在樓宇叢林里過著那些沒有氣氛的商業節日,天空中飄著的雪花或許是他們最后的慰藉,誰又忍心打散?
不過張益不用考慮這些,他的工作年薪很高足以在城市外頭買上一棟高級的獨棟別墅,可以隨意感受天氣帶來的風景變化。
車輛自動駕駛的向郊外駛去,經過兩個小時的行駛,車輛停在了別墅漂亮的小院前,張益終于是回到了這個五六天沒回來的家。
張益下車,車輛自動開走,人臉識別成功院門自動打開,張益拖著疲憊的步伐走了進去。
院子里的綠化做的很好,即使是冬天院子里的植物也都呈翠綠色,懸浮的自動機器人正精心的修剪枝丫。
見到張益回來,機器人趕忙停下手中的動作。
“歡迎回家張益先生”
它用它那短短的手臂朝著張益敬了個禮,顯得有些滑稽可愛。
張益有氣無力的擺擺手也向它打招呼,飯菜的香味已經透過門縫傳到了張益的鼻子里,他沒有多做停留徑直的走入屋內。
剛走進玄關,就能聽見妻子炒菜所發出的油滋滋聲,張益的鼻子已經可以聞出今天吃什么菜了,在這個年代炒菜機器人已經普及,但是妻子一直堅持給自己親手做,這讓張益感到很是幸福。
客廳里自己六歲的兒子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張益把鞋一脫,隨手把外套甩到衣架上幾步走過去,和兒子坐到一起,舒舒服服的躺在沙發上。
人剛坐下來就聽見妻子的抱怨。
“老公一回來就知道躺在沙發上不行哦!”
一位身材勻稱的金發女性,從廚房里走了出來,精致美麗的面孔好似天使一般,美麗的金發只是簡單的團在腦袋后面,根根發絲跳脫出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美麗。
這正是張譯的妻子依霞。
與她仙氣十足的美麗外表十分不相容的是,她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圍兜,手上還拿著炒菜用的鍋鏟顯得煙火氣十足。
她生氣的雙手抱胸臉頰氣得像倉鼠一樣鼓起來。
依霞的語氣略微有點嚴厲,但是她那可愛的表情實在是讓張益嚴肅不起來。
“好好好,我陪兒子看看電視嘛”
張益伸出手把坐在一旁的兒子拉入懷中當作擋箭牌,用自己那滿是胡渣的下巴蹭來蹭去。
“嗚~!爸爸放開我”
自己的小兒子手腳亂晃顯然是不太喜歡自己的胡子,掙扎著想要推開自己。
依霞站在一旁,兩手叉腰無奈的看著他們兩個。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依霞說著給自己端了杯茶過來。
“諾,你的茶”
有些嬌氣的說完,依霞把茶丟到桌上便轉身回了廚房。
張益放開手上被他折騰了半天的兒子,看著青綠的茶水端起來小小的抿上了一口,溫度剛好適宜顯然是妻子為自己專門泡好等在那里的。
茶水化作一道溫暖的熱流進入身體里面,張益舒服的靠在沙發上。
賢惠的妻子,聰明的兒子,自己還擁有一份工資相當之高的工作,張益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他也非常喜歡自己這個溫暖的家。
張益聽著廚房里炒菜的聲音,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悠悠的藍天白云懸掛在透明窗外,如此美好的景象和幾個世紀前人們所做的幻想截然不同。
2703年并沒有像前人預測的那樣爆發什么戰爭,人工智能已經誕生自己就是做這方面的但是智械危機也沒有出現,工人在社會上的綜合地位有所提高,由于生產力的增加整個社會都變得富裕,全世界實現了全面小康。
整個世界都在朝正軌發展,雖然說仍有不少問題,但是事情已經越來越好了。
張益想著想著,思緒越飄越遠,突然一股尿意將他拉回現實中來,他趕緊急匆匆的起身去往廁所。
放完水后時間也差不多了,張益洗洗手就準備去吃飯了。
他仔仔細細的在水龍頭下多搓了幾下,直到把每一個縫隙都搓到了才把水龍頭關掉。
借著洗手池上的鏡子,張益用手沾了沾水打理著自己的發型。
突然!
張益突然感覺喘不上氣,就好像有塊大石壓在胸脯一樣,呼吸聲變得越來越大異常恐怖。
隨即他的眼睛周圍逐漸出現一圈黑霧,并開始逐漸蔓延,他也隨之一倒,整個人撐在洗手臺上。
張益趕緊伸手摸向上衣的口袋。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張益已經感覺胸口漸漸疼痛,感覺堆積在上面的重量越來越多。
張益快速的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藥盒,趕緊從里面倒藥出來,他的手因為劇痛在不斷的顫抖,手上的藥片一下子跌落了好幾顆。
不過張益最后還是成功的將剩在手中的藥片一口悶了下去。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些癥狀就快速消退下去仿佛從來沒發生過一樣,張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十分憔悴臉色煞白,就好像剛才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
走廊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
“老公,你沒事吧?”
依霞站在廁所門口,關切的看著自己,眼睛里滿是心疼。
張益強行收緊表情,扭過頭來,對她露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
“嗯,沒事兒,常有的事了,吃藥就好”
妻子還是站在原地擔憂的看著自己,見狀張益走上前去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去。
“沒事啦,你趕緊去做飯”
張益從后面輕輕地推動依霞,依霞還是不舍得回過頭來。
“好,好吧老公,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哦”
張益擺擺手,示意她沒事,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
等到妻子完全走后,張益才回到洗手臺旁把胸口的沉悶釋放出來,大口大口的喘上兩口氣,從咽喉里咳出一兩絲血絲來。
張益患有一種病擴張型心肌合并肺栓塞,這兩種病癥十分難搞,不僅會導致食欲下降身體腫脹,發病時還會導致呼吸困難甚至猝死。
最麻煩的是這兩種病無法完全治愈,現代醫學也只能抑制發病,張益需要終身服藥。
但是就算是科學持續的服藥,患者10年內生還的概率也只有60%,可謂是絕望之境了。
病痛就像一把藏在他頭頂的長劍,不知哪一天就會將自己的頭顱斬斷下來。
不過張益始終是一個樂觀的人而且他今年都26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看了看鏡子中憔悴的自己,用手掌拍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振作起來。
張益對著鏡子笑了笑,確保自己的表情無誤之后就準備離開去吃飯了。
啊,對了,得把水放掉
張益低下頭伸出手去想把洗手池的水給放干凈。
但是他卻看到了令他不解的一幕。
只見那洗手池的水面上,幾片白色的藥片漂浮其中,正在緩緩的溶解,溶解出的白色浮末已經將大半的水面遮蓋。
“這?”
張益伸出手來,將一片還未完全溶解的藥片撈出,白色的粉末覆蓋在他的手上,那片藥片靜靜的躺在他手里,張益拿到眼前仔細查看。
這難道是自己剛才手抖掉下去的?
“可是…..我的藥不溶于水啊”
抱著這樣的疑惑,張益又從上衣口袋里取出藥盒,倒出一片出來丟入水中。
那藥片一開始還沒反應,但是后來逐漸開始冒泡,隨后就在張益眼前慢慢的化開。
“這這這?這是怎么回事?”
張益敢肯定自己沒有記錯這藥絕對不可能溶于水,那難道這藥是假的?
……
不太可能
假藥還能治自己的病嗎?況且自己都吃這藥吃了十多年了,如果是假藥自己早死了。
張益的思緒和藥片一樣溶解了,他想了老半天,也沒能找到合理的解釋。
“老公,吃飯了!”
依霞的聲音催促著他,張益看了看已經完全變成一鍋白湯的洗手水,想了想暫時也沒別的辦法只好按下按鈕將它們放掉拋之腦后。
可是這件事就好像煩人的蒼蠅一般,死死的纏著他。
吃飯的時候都在張益的心里揮之不去,導致他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好幾次手把飯喂到嘴邊就是不張口。
依霞發現了他的異樣,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眼神關切的多看了幾眼。
吃過飯陪兒子看了會電視之后夜已深。
張益和依霞躺臥室的大床上,張益半坐在床上靠著床頭難以入眠,依霞就躺在他的旁邊看樣子是已經進入了夢鄉。
張益心里被藥物的事情困擾,寬敞的臥室中睡眠燈發出令人舒適的暖黃色光線,旁邊傳來妻子均勻的呼吸聲,這一切都很讓人放松,但是他腦海中仍像一團亂麻,想了半天卻把自己纏住了。
他是不想三更半夜麻煩醫生的,可是這件事實在是擾的他睡不著,沒辦法他拿出來手機來,聯系開藥的醫生。
“李大夫您好,在嗎?”
…..
信息發出去,久久沒有回應。
果然是太晚了嗎,看來只好等
叮咚
“張先生,有事嗎?”
竟然回了,張益趕緊打字,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透露出去。
“大夫,擴張型心肌病的藥不是不溶于水的嗎?”
信息發出,張益緊握著手機焦急的等待著。
一分兩分三分鐘過去了張益是度秒如年,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解開自己心頭的疑惑,過了足有十多分鐘大夫的信息終于傳來。
“這款藥品的配方最近經歷了一次改動,現在可以溶于水了”
什么?就這?就這么簡單?原來如此看來我還真是大驚小怪。
得到了醫生準確的答復,張益開始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神經太緊張了。
“這樣啊,謝謝李夫人了”
編輯一條信息發出去,張益如釋重負。
放下手機周圍的環境是多么的溫馨,溫暖的光芒照亮了自己的枕邊,可愛的妻子就睡在一旁,自己卻為了這點事情睡不著覺,看來工作真的把自己壓的太緊了,最近該去放松下了。
張益一邊這么想著一邊把上衣脫掉,準備鉆入被窩睡覺了。
把手機插上充電頭,張益伸出手把它丟到一邊。
可是不知為什么張益心里還有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
可能是科研工作者對于信息真實性的執著吧,張益鬼使神差的又把手機重新拿回手上。
點開瀏覽器,白色簡約的頁面顯現在眼前,張益的臉被單調的白光照亮。
擴張型心肌病整合藥物配方改進
按下搜索按鍵,上千條相關詞出現在他眼前。
張益上下滑動翻看了許久沒有找到任何一條改動配方的相關消息。
他又試著搜索很多其他的關鍵詞。
肺栓塞整合藥物配方改進
心臟類藥物配方改進
擴心病藥物配方改進
等等等等,張益起碼換了幾十條搜索關鍵詞,他甚至上了專業的藥品機構網站進行搜索可是關于最近配方改進的新聞一條也沒有。
這又是怎么回事?
不解的陰云再次籠罩著張益。
難道是因為這次配方改動太小?沒有人注意嗎?不對,再小的配方改動,在醫學專業網站上多也會有發布的。
難道是還沒通過?張益是越想越奇怪,但是又已經跟大夫確切的確認過了,現在再去問人家,難免顯得有些神經質。
張益輾轉反側比之前更難受了。
似乎是他的動作太大,依霞眼角微動好像隱隱約約的醒了過來。
張益趕緊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避免把她吵醒。
但是已經晚了依霞已經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從被子里爬起來,看向張益。
“這么晚了還睡不著嗎?”
兩人的事情微微的對上了一會,張益挪開眼睛有點不敢直視她。
在依霞眼里自己的丈夫正不安著,正害怕著,在這樣的夜里,獨自承受著。
突然張益感覺被溫暖的抱住,依霞伸出雙臂和張益相交的抱著。
依霞把嘴巴放到張益耳朵邊上,眼睛里面滿是溫柔,輕輕地開口說道:“沒事的,睡吧”
她的聲音好像舒服的林間微風,輕輕的劃過張益的耳畔。
“我愛你”
張益愣了愣,依霞可能不懂自己在擔心什么,自己的很多煩惱她也無法理解,但是她仍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著自己。
是啊,再怎么樣也不能讓她擔心啊,張益伸出手把她摟的更緊一些。
“我也是”
兩人就這樣擁抱著,驅散著未知的恐懼,溫暖的體溫交互在一起,張益不知何時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中午
在高級的辦公大樓內部,張益疲憊的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上午的工作終于結束到了午休時間。
從巡邏的服務機器人那里拿了一杯香甜的咖啡驅散困意,張益走出AI部門,他要利用今天中午的時間去找他的一位老朋友。
昨夜發生的事,還是令他感到很不安,不管怎么樣,他要找到事情的真相。
來到大樓西側這里人煙冷清,白色的雙開門上面標注著生物部的圖樣。
張益推開門走了進去,向里面的人打招呼到。
“達老板,近來可還好啊?”
碩大的房間里面的擺滿了各種高端的儀器,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輕男子身居其中,見道張益放下了手中的試管熱情的招呼道:
“喲,這不是張大博士嗎?怎么今天跑我這來了,想提前喝上兩場?”
張益笑著擺擺手心情舒暢了一些,達兵的熱情總是能感染到他。
“喝酒就免了,你先幫我看看這個”
張益伸出手來把手掌攤開手上擺著幾片自己常吃的白色小藥片。
達兵有些疑惑的瞅了瞅這藥片。
“怎么老板叫你送來的?”
張益擺擺手
“個人請求,幫我看看它的成分”
達兵上下打量了張益幾眼,最后爽快的把藥片抓過來。
“行了,這忙我幫了你午休結束來取吧”
說完達兵就抓著藥片轉過身去,自顧自的搗鼓起來,把張益晾在了一邊。
張益看他這樣顯然是進入狀態了,自己也就識趣的退后了幾步,離開了實驗室。
時間并沒有過多久,張益還在食堂吃他的午飯,忽然他感到對面有人走到他對面。
抬頭一看,竟然是達兵,他把手上端著的飯盆登的一下拍到桌上,坐了下來。
“喲,這么快呢?東西檢測出來了?”
“啥呀”
達兵一臉不滿的把那幾個藥片甩到桌上說道。
“張哥,你是不是耍我呢?”
達兵有些怨氣的用手指點點桌面。
張益來不及插上嘴,他又馬上說道:
“你拿點面粉片子過來給我干嘛?”
“啊?”
“啊,什么啊,你是不是把你家兒子捏的面團拿來了”
達兵說著捏起一片小藥片,大嘴張開,直接甩入口中。
“這玩意就是面粉加點調味劑表面上包層藥用淀粉的糖衣”
達兵語氣平淡說出了令張益震驚不已的話。
面粉??我每天吃的藥就是面粉?張益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可是達兵并不是一個會開玩笑人啊。
張益盡力保持著臉上表情的平淡,這件事情他還不想聲張開來,而且實在太離譜了說了也不會有人信,別人只會把他當瘋子。
盡管張益盡量維持著自己的表情,但實際上他的表情已經非常扭曲,看起來十分怪異。
達兵看著他走神的樣子和扭曲的面龐,有點不明白張益為什么反應會這么大?
“喂沒事吧,你臉色很差啊”
達兵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張益才驚醒過來。
驚訝和惶恐的表情一下沒收住在他臉上暴露出來,但是沒過一秒鐘張益就從新鎮定了下來。
張益匆匆站起身臉色煞白。
“達哥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達兵挽留,張益急匆匆的消失在了食堂出口的盡頭,只留下達兵愣在原地還沒搞明白。
那醫生肯定有鬼我得快點,張益腳步迅速沖向停車場,手上趕緊先把手機掏出來,試著聯系醫生。
“大夫,我的藥究竟是怎么回事?”
信息發出去一分兩分鐘,五分鐘了對面卻持續沒有給出回應,仿佛石沉大海一般。
張益急躁的快速在鍵盤上敲打著。
“大夫?”〈!〉
消息發送失敗!對方已將您拉入黑名單。
“媽的,該死”
把手機放回兜里,張益趕緊加快了腳下的腳步,他有種不樣的預感。
到達車庫,張益也顧不上下沒下班了,坐入車內開啟手動擋模式速度拉到最高,引擎發出磅礴的轟鳴聲,車子沖出車庫直奔郊外的診所。
車子在行道上一路飛馳,在闖了兩個紅綠燈,被扣了六分之后,張益以驚人的速度到達了。
盡管如此,到達距離遙遠的郊外,他還是花了四個小時。
在夜色的籠罩下,那座位于郊外鄉村的私人診所看起來格外的陰暗。
里面的醫生曾經是中醫院的名醫,退休之后就來了這邊,張益一直也是很放心的在他這邊拿藥。
走到診所門口,抬頭望去,很是怪異,明明時間己都已經步入夜晚,診所里面還是黑漆漆的沒有開燈。
張益推開診所的大門,摸著黑打開了墻上電燈的開關。
昏暗的光線照亮了空蕩蕩的大廳,整個大廳小到前臺的電腦,大到平常擺在那里的幾臺輪椅全部都被搬走了,干凈的好像被劫匪洗劫過一般,就剩下幾張沒有價值的桌椅板凳,和倒在地上的藥瓶架子。
張益心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趕緊跑到醫生診室一看。
那里也是干凈如新,除了不好搬運的桌子之外,所有物品都被帶走了。
“媽的,跑了!”
張益猛的一拳砸在醫院的墻壁上錘的手通紅。
張益深呼吸幾次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順手坐到旁邊的柜子上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這里收拾的這么干凈,顯然走的并不匆忙,恐怕在昨天晚上,醫生就已經準備逃跑了。
對方留下線索的幾率很小,但也不能完全放棄,應該雇傭幾個私家偵探過來查一下。
但現在更重要的問題是。
為什么醫生要逃離自己?還有他為啥要賣假藥給自己?
張益伸出手把手放到心臟的位置感受著跳動,那份痛苦絕對不是假的,達兵也沒有騙自己的理由,那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真是疑點重重。
現在想那么多糟心事兒也沒用,張益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了,他在這里已經坐了一個小時。
回去大概要五個小時,先回家吧。
張益走出診所,坐上了回家的車,心里盤算著明天去做個全身體檢,再找幾個私家偵探過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看看心理醫生。
車輛在郊外的道路上自動行駛著,外面璀璨的星空映照在車窗上,也就只有在這種偏遠的地方抬頭,才可以看見真正的天空。
張益把車窗搖下來,任憑郊外濕漉漉的冷空氣打在他的臉上好讓他清醒一點,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張益腦子里面一團亂麻。
突然,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
啊呼啊呼
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見鬼,發病了”
張益忽然腦子一抽,好像被人用木棍擊中頭顱一般,有那么一兩秒鐘意識離他而去,腦袋差點就要砸到車窗外面。
幸好在關鍵時刻,意識重回了身體,張益感覺全身無力他甚至不能用腰把上半身立起來,只能用雙手撐著車窗讓自己不倒下去。
車窗外剛剛還感覺很清新的郊外冷風,現在刮到張益的臉上簡直就像是地獄冥府刮來的的陰氣吹的人瑟瑟發抖。
張益逐漸迷糊的大腦蹦出來一個可怕的想法。
這樣下去會死在這里。
該死,不能這樣,張益眼角的余光瞥向上衣的口袋。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張益艱難的把藥瓶拿出來,也不顧什么計量了,揭開蓋子直接一把倒入口中。
一口吞下去,大概有十幾顆藥丸吧,但是它們只不過是面粉而已到底能有什么用呢?
眼前越來越黑了,張益無力的靠在座椅上看著車窗外絢爛的天空,艱難的呼吸著。
媽的,這回真的死了,好歹也算個飽死鬼。
邊想張益又倒了一把藥丸到口里,就跟倒糖豆一樣。
隨后那根大木棒又一次襲擊了他,張益再次失去意識,徹底昏死過去。
……….
大抵過了有五分鐘吧,張益終于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車窗外的景色依然在快速的劃過,車輛正常行駛著。
張益一驚一乍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沒有缺斤少兩,大口呼吸兩下也沒有壓抑的感覺。
自己又活過來了?
張益捏著手里的藥盒拿到眼前看了看,白色的塑料小盒看起來還挺專業。
這面粉真治心臟病?
張益甩甩頭否定了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應該只是自己的運氣救了自己。
也不知道下一次發病什么時候來,張益把小藥盒又放回了上衣的兜里,總比沒有好。
車輛繼續行駛著,等到張益的視野里出現他家的大門口時已是深夜。
下了車,在院子外面向里面看去一層和二層的燈都已經關了,老婆,孩子應該都睡了吧。
為了不打擾他們,張益小心翼翼捏聲捏腳的推開大門,一路進到屋內。
他沒敢去臥室睡覺,害怕又把依霞吵醒,主要是他現在心神煩躁,也睡不著。
干脆在二樓的樓梯拐了個彎,去了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更像是雜物間,一個不大的房間里墻壁上都是架子,上面擺的都是一些雜物啊,資料啊什么的。
毫無的中間有一張老式的木頭桌子,看起來氣質奢華,上面還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張益偶爾會在這邊遠程辦公。
沒有把燈打開張益徑直坐到電腦面前,昏暗的房間里面只有電腦屏幕發出微弱的光線照亮他的面龐。
“時間是12點59分嗎”
張益覺得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著了,倒不如來找找線索。
打開瀏覽器,張益噼里啪啦的輸入各種關鍵詞。
他也搜索過那個醫生,履歷一切正常除了電話打不通之外,沒什么不對。
打給醫院24小時熱線,試著叫他們轉接醫生但是情況還是打不通。
調查遇到了瓶頸,張益只能無聊的在搜索頁面翻來翻去。
一個24小時醫生咨詢熱線的廣告吸引了他,不過不久之后,他就郁悶的退出了那個軟件。
醫生們在聽到他用面粉治心臟病的時候,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患有精神上的疾病。
張益疲倦的靠在座椅上,他心里既雜亂又煩悶,基本上所有線索都斷了。
雖然還沒有對醫生的診所進行過搜查,但是張益心里隱隱的感覺那邊調查不出什么東西來。
沉悶的書房里,許久沒有流通過的空氣,呼吸起來很是壓抑,這個黑暗的小書房好像與世界隔絕開來。
“唉”
張益很罕見的,嘆了口氣,在短短不到兩天的時間內,自己的生活就被這事攪的一團,并且張益隱隱的感覺,這事不只是無良醫生那么簡單,它會永遠改變自己的生活。
咚咚咚
書房的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
張益嚇得好像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趕緊坐好。
隨后依霞推門進來,手中還拿有一個托盤,兩杯白水還放了幾個水果。
依霞端著托盤放到桌上,把燈打開暖金色的燈光照在她包裹全身的粉色睡衣上,齊腰的金色長發披頭散在后面,有些有些凌亂卻也是外人不曾見過的美。
“把你吵醒了?”
依霞搖搖頭眼睛一直看著電腦屏幕的位置。
張益馬上發覺到了這一點,屏幕上面是自己剛剛搜索心臟病治療方法的頁面,張益趕緊以最快的速度把電腦合上。
依霞卻早已經看個精光。
張益心里是不想讓依霞看見這些的,恐怕又得讓她擔心了。
依霞卻沒有詢問任何事情,她只是雙手離開桌面,優雅的轉了個圈,環顧雜亂的書房。
依霞背靠在桌子上,伸出手來撐在上面,美麗的長發和金色的瀑布般撒在張益眼前。
“老公,你還記得那一次嗎?”
依霞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似水,把張益引入回憶里。
“那一次你也是突然病重,倒在書房里,三個小時沒人發現”
依霞低下頭來看著地上,那次意外,張益就那么躺在那里,依霞現在都能回想起那恐怖的一幕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在責怪自己。
“等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心跳幾乎停止,沒有一家醫院敢收你,他們都認為你死定了”
張益也漸漸回想起來那一次的經歷,不過那個時候自己全程昏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醒來的時候自己就躺在醫院的病房里了。
依霞忽然轉過身來,把張益的手牽起來,用雙手緊緊的握住。
“當時在醫院門口,他們把你拒之門外,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跪坐在你的旁邊,但是那個時候是你伸出手來握住了我”
依霞把張益的手攤開,癡情的看著那雙蒼白的手。
“當時你的手好冷好冷,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你握住我的一瞬間,我就鎮定下來了,后來我打電話給你們的主任,他幾乎是威脅著醫生讓他們把你送進去,直到把你送進急診室病房那些醫生們都在說”
“說什么?”
“說呼吸都斷了三個小時了,你的身體都冷了根本就是具尸體”
張益聽完沉默不語,他呆呆的看著桌面沉思著,忽然又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般的不知對誰說道。
“我很害怕”
張益抬起頭來,和依霞對視
“霞,我很害怕啊,我害怕哪一天我會死永遠消失在這世上,我更害怕”
張益說著抓緊依霞的手,熱量順著掌心傳導過去。
“我更害怕我死后,你痛苦的表情”
張益眉頭緊鎖擔憂的看著依霞。
突然他被溫暖的擁抱住,依霞和他抱在一起伸出雙手輕輕拍打他的后背。
“你沒必要一個人承受一切,你總是那樣”
他倆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時間過了許久許久,張益想讓時間就凝結在此刻。
他不害怕病痛,他也并不懼怕死亡,他害怕的是至親的懼顏,是自己先拋下對方而去。
過了許久依霞的呼吸逐漸平穩,她靠在張益的肩上睡著了。
張益輕輕的把她從身上推開,抱在懷里。
緩慢平穩的把她抱到臥室里,穩穩的放在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看著她天使般的睡顏,張益淺淺的笑了。
“我張益會永遠愛你”
說著張益關上了臥室的門,眼神堅定的走向書房。
坐在電腦前深吸一口氣,活動活動筋骨,經過剛剛那么一番折騰的時間,已經來到了四點。
先把那些偵探們找出來吧,我記得我的舊手機上面有存他們的電話。
張益拉開桌子側邊的抽屜,在里面翻找一通果然找到了自己的舊手機。
三年前的老機型了,說起來好像還是我昏倒那次掉在這里的,后來在醫院里住院太久,為了工作又買了個新的。
這重量拿在手上真是剛剛好,先給它充電吧。
張益把手機放到桌子上的無線充電口上,不到十秒鐘手機便自動開機了。
張益拿起這部漂亮的紅色手機。
“真的是好久沒有用過了”
進入頁面操作絲滑流暢完全看不出是淘汰機型。
張益剛想點進備忘錄開始翻找,但他卻發現通知欄上有幾條扎眼的信息。
您有未接電話來自小Q
這樣的信息有好幾條,最早的一條顯示的時間是三年前。
“小Q?”
張益疑惑的在自己的記憶里檢索搜巡,卻翻找不出關于這個人的任何信息。
點開手機電話,這個人在三年前那一段時間,給自己打了起碼不下于50個未接電話。
最早的那個….好像正是那是自己昏倒一天后。
事情有點奇怪。
點開更多通話記錄,密密麻麻的滑不到頭,顯然自己曾經跟他有過密切聯系。
可是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這個人?
猜來猜去不如實踐行動一下。
舊手機三年沒交話費了,張益把新手機拿出來,照著上面的號碼打了過去。
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已經注銷了嗎?
張益只好把電話掛掉,那接下來剩下的線索也就只有這些通話記錄了。
在三年前到六年前這段時間他和小Q的通話幾乎沒斷過,有時候通話只持續了幾秒鐘有時候又會打長達半個小時。
可是自己一點記憶也沒有,張益努力回想三年前他都在干什么,卻只能記起來一些沒什么用的家常事。
情況開始有些詭異起來,張益感覺他那段的記憶很錯亂有些事情就是想不起來,記憶就好像被人打成碎片,丟進了黑洞里。
然而,就算是未來世界精準的刪除人類的記憶,也是做不到的,你倒是可以用物理的方法讓人家失憶。
張益漫無目地的在這上千條信息之中來回翻找。
長長的通話記錄在眼前飄過,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條,但是卻找不出一條可以提供有用的信息。
老舊款的手機還在用點擊撥號,張益一個不小心手指停留了過長的時間。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拿著舊手機撥通了電話。
“嗨,三年沒充話費了,能撥通個啥”
張益看著正在連接的頁面,嘴巴上這么說著,卻沒有動手把它關掉。
嘟嘟嘟卡渣
撥通了?!!
張益呆滯了一會兒,然后馬上反應了過來,把手機湊到嘴巴邊上語氣興奮的說
“喂!有人嗎?”
嘟嘟
這里是自動回復:“張益博士現在我不在線,有事請稍后再撥”
嘟嘟卡吧
電話自動掛了,張益呆呆的舉著手機,剛才那句話信息量不可謂不大。
三年沒交電話費的手機怎么能打通?對面的小Q究竟是誰?居然為自己專門設置了來電語音。
這些問題都要一個一個去解決,張益首先拿著舊手機打了自己的新號碼。
果不其然除了一聲冰冷的電話欠費提示之外什么也沒有。
這么說,這個手機能打通的就只有小Q的號碼,而小Q這個號碼也只有用這個手機才能打通。
顯然自己曾經跟這個小Q做過什么不能見光的事,以至于需要一個秘密電臺保證聯絡。
可是這么重要的事情自己為什么一點也不記得?張益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在這個時候
鈴鈴鈴
那部紅色的舊手機響了,是小Q打來的。
手機在桌面上不斷振動著曾經看起來喜慶的紅色,現在多少有點慎人。
張益接過電話他沒有別的選擇。
“喂”
“是張益博士?”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張益趕緊開始錄音處理,并且用電腦開始追蹤這個男人的位置,雖然對方可能使用了變聲器。
“你查不到我的”
……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被這個男子預料到了,但是張譯并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不排除對面是唬他的可能。
“隨你好了,我是來警告你的”
“什么意思?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張博士,重要的是你應該立即停止任何搜查行為”
張益謹慎的試探到
“如果,我不呢?”
對方那邊沉默了一會
“這是為你好張博士,繼續調查下去你會失去你的一切,你所擁有的和你熟悉的都將離你而去”
對方語氣平靜像是在勸告而不是警告和勒索,但張益沒有相信他的理由。
“我并不信任你,這不能阻止我”
“唉”
對方傳來一聲嘆息
“博士,我沒有更多辦法證明,我只能鄭重的問你一遍,你是無論如何都要調查下去嗎?”
張益沉思了一會兒,我想沒有別的答案了。
…..“是的”
電話那頭是死寂一樣的沉默,過了許久才傳來回音。
“現在從你家門出來左轉300米,路口有輛黑色轎車坐上來”
電話掛斷
一股令人渾身發毛的感覺附上身來,令人感到惡寒和后怕。
就在這么近的地方嗎…..原來一直都在監視我。
張益站起身拍拍手,把桌上的兩個手機都拿上,看了看時間,五點鐘。
張益熟練的走出大門反鎖,不知為何當鐵門完全合上時,張益看著這個熟悉的家有種即將離別的預感。
胡思亂想什么趕緊走了
張益甩甩頭一整晚沒睡的他,現在卻感覺特別清醒。
沿著左邊走上300米,綠化帶底下果然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借著路邊的燈光張益小心謹慎地觀察著。
那車看起來很是平常,就是路上隨處可見的那種,2695生產的雪佛蘭車型全中國賣了兩億臺,車窗都用的是單透材料,車身外面沒有任何裝飾,唯一奇怪的是,這車干凈過頭了,幾乎像是剛出廠的一樣。
如果不是小Q在電話里指引,張益只會感覺這是一輛亂停亂放的大眾車而已。
剛剛走近,副駕駛的車門便自動打開邀請著張益。
張益捏了捏手指,鼓足勇氣坐了進去。
車里面是普通的黑灰色調裝飾,主駕駛上坐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
“你好,張博士”
男人看見張益很隨意的朝她打了個招呼,動作神態都很熟練似乎兩人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張益坐到副駕駛座上,不知為什么他剛才緊張的感覺一掃而空,明明是第一次坐這車,他卻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對旁邊的這個年輕人也是。
“你就是小Q吧”
“是啊,我就是”
小伙子說著發動了油門熟練的打著方向盤操縱著汽車逐漸離開地面。
“同時我也是您的學生,我知道您有很多問題但是不要急,到地方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車輛一路行駛著越往前走越荒涼。
小Q突然一打方向盤,車輛從航線上行駛下來飛向荒無人煙的森林。
這車顯然經過改裝,最起碼不會被航線所阻攔,張益大膽猜測,甚至連一般的監控也拍不到此車,不然他不至于這么明目張膽的開下來。
周邊是郁郁蔥蔥的森林,一望看不到頭,汽車貼著樹林的冠稍飛行吹的底下的林子嘩嘩作響。
進入森林沒多久,小Q就把車在一塊空地面前停了下來。
張益環顧四周,這附近除了樹就是山實在找不到什么有信息量的東西。
小Q已經先一步下了車,張益也趕緊跟緊他的腳步。
腳上還穿的是家中的拖鞋,踩在森林的草地上,被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腳邊。
“來這邊”
小Q站在一座土堆面前,朝他招招手
“這里有什么嗎?”
張益走過去看了看眼前的小土包,除了突出一點之外和別的地方別無二致。
可是當他的視線剛剛停穩,伴隨著滴的一聲。
眼前的小土包轟隆作響,機械金屬的內部結構逐漸展開,一間隱藏在地下的秘密入口展現在眼前。
足有四米長,三米寬的入口伴隨著咔哧聲緩緩打開。
機械聲:“歡迎您回來張益博士”
小Q走上前來拍了拍拍呆站在原地的張益,在他的帶領下兩人一同進入了設施。
被金屬包裹的通道沒有持續多久,在經過一段持續向下的樓梯之后他們就到達了一個類似實驗室的地方。
這地方不大,草稿紙還有各種生活用品堆滿了這個房間,房間里面最顯眼的無疑是那臺巨大的電腦,和它旁邊那張像解剖臺一樣的桌子。
整個房間看起來是那樣的冰冷恐怖,但行里夾縫間又充滿了生活氣息。
小Q緩緩的走上前去,站到實驗室的中央,張開雙臂展示著這一切,也在歡迎著張益。
“這是什么地方,你帶我來這做什么”
“博士我想你一定很好奇,關于你錯亂的記憶和藥品的事情”
小Q指了指房間一角被藍色破布蓋住的不明物體,那東西頂到了天花板上。
“那是你的前輩們”
小Q走上前去把破布一把扯下來,破舊金屬零件組成的小山顯露出來。
“你,你是什么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小Q邊說邊從垃圾堆里翻找著,突然,他單手抓住什么東西,往外猛的一拽。
那是一張機械做的人臉,皮膚和五官依稀可見,在那張殘破的表皮之下冰冷的金屬顯露出來。
“你的病很嚴重張益博士,你也清楚按常理來說你是活不到現在的,而我想你也知道人類的記憶是不能修改的”
…….
“如果你是機器人,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
小Q風輕云淡的把那張臉又甩了回去,那個頭顱在空中旋轉幾圈,又落回了那堆零件上,簡直是地獄光景,小Q卻神色不變,好像剛才只是扔掉一包塑料袋一樣。
接著他從實驗室這頭走到那頭,射燈冰冷的光線照在他刀削般的面龐上,顯得十分冷峻,機靈的眼珠稍稍看向上面好似在回想著什么。
“六年前他來找我,聲稱知道自己病重活不了幾年了,也明白他的家人離不開他”
小Q正好走回實驗室中央,轉過身來,面對著張益。
“比起那些不靠譜的心臟更換手術,他選擇了一個自己更熟悉的方法,他從市面上秘密回收了軍用的AI機器人,利用我的生物技術使其外觀一致,然后又用了三年的時間編寫了一套自己人格的AI”
張益聽著這些瘋狂的詞語,他的大腦幾乎要短路根本接受不了這些信息。
“你個瘋子!你在胡言亂語什么!?”
張益臉色漲紅,指著小Q大吼。
小Q連眼角都沒跳一下,只是把眼神和張毅對上,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如同炬火一般,張益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
“三年前事情就如他預料的那樣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在自己家的書房倒下,等到送往醫院時因搶救無效死亡”
小Q語氣平淡的陳述著這一切,張益已經不再憤怒,他知道這都是真的太多太多的細節和巧合還有不合理都為此證明,他只是埋頭不語靜靜的聽著。
“之后我按照計劃在醫院里將你和他偷偷調換,我還成功的說服主治醫主讓他退休去鄉下開間小診所,你是機器人,當然不需要吃藥心臟藥物是處方藥為了不驚動上級我們才用面粉代替,我們修改了你的記憶,并且讓你定期模擬發病,接下來三年一切安好,大家都沒有發現,只是沒想到百密一疏,當年我只想到去醫院把你換出來卻沒有想到你還把舊手機留在了家里,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
張益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多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那么…”
張益抬起頭望著小Q。
“是的,7523”
小Q說著走下來,遞給7523兩個不同顏色的U盤。
“紅色的那個是你丟失的記憶,也包括你被我們回收之前的那段時間,藍色的那個是張博士生前錄制的,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叫我在這個時候交給你,視頻里他會告訴你怎么使用紅色U盤的”
小Q走到7523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怎么做取決于你”
小Q說完離開了實驗室。
7523一人留在了這個冰冷的房間,他呆愣在原地傻傻的望著手上的兩個U盤。
過了一會兒他走向實驗室,中央的顯示屏,把藍色的U盤插了進去。
U盤里似乎有自動播放的程序,沒過多久張益博士就出現在屏幕里邊。
不知怎么的視頻的清晰度并不是很高,張益博士穿了件普通的衛衣坐在鏡頭的前面,拍攝的地點正是這個實驗室。
視頻里面張益博士從畫面外,扯來一個話筒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述。
“那么這個既然視頻被播放了就代表你已經到了這里吧”
博士頓了頓眼神有點躲閃不太敢直面攝像頭,他無言地盯著地面看了一會兒突然又好像鼓起勇氣般面對著鏡頭。
“我很抱歉對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你的性格記憶和反應都與我高度重合,所以我能想象如果我過去的生活都是場騙局那該有多么恐怖,我不打算對你說什么原諒我之類的,我也更不想對你賣慘,玩弄人性這種罪孽是我下輩子也償還不了的”
視頻里面的博士神情越說越悲傷,7523能感受到,那是一種夾雜著自責的害怕的感情,在生命最后的時間用來做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曾感到后悔,可怕的是7523曾經有過和他類似的想法。
“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這里,怎么至少讓我做點補償,小Q應該交給你了那個紅色的U盤里有你過去的全部記憶,你只要插到旁邊的電腦里再躺到桌子上就可以了,里面還有1000萬和一個偽造的公民身份……我很抱歉讓你扮演我這么久,其實在計劃的最后我非常猶豫,但是,唉,我在說什么呢,至少現在你可以作為自己自由的活著,想做什么就去吧”
咔
屏幕一黑,視頻到此結束,合著一起結束的,還有作為張益博士的人生。
“說什么自由的活著?你來試試這種感覺啊,混蛋!”
7523朝著屏幕瘋了一般的嘶吼,奮力地抓起身邊的椅子就朝屏幕扔過去。
碰,整塊屏幕被他砸得粉碎玻璃的碎渣飛滿了整個實驗室。
7523抱著絕望的神情,邁動沉重的雙腿走向電腦,他得到了真正的自己卻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
今天是除夕夜,燈火通明的都市里到處充斥著熱鬧的氣氛,馬路上的行人無不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走在人頭竄動的商場里,到處拉有新年祝福的橫幅,這里似乎正在舉辦新年的促銷活動,我身邊的都是一些穿著喜氣的三四口之家,他們那溫馨和諧的一幕實在是令我不適。
還真是如他所說,熟悉的一切都會離之遠去,啊….呵呵。
在我眼前又是一對幸福的家人,兩夫妻的肩膀上,一同架著一個幼小的孩子。
“啊,我真是受夠了”
從我眼前這群幸福美滿的家伙中間擠過去,帶上兩瓶我也不知道究竟愛不愛喝的啤酒,我決定離這樣的氣氛遠一點,至少讓自己好受些。
從商場的人堆里擠出來,在這春節倒計時的夜晚,沿著市區的街道無目的的亂轉,看見哪條道路人少,便向那邊拐去。
我逐漸在一次又一次的拐彎之中遠離了湍急人流的大道,再一次又一次抉擇中我所選擇的小道越來越僻靜和陰暗。
行走在這片高樓叢林的夾縫之中,似乎有某種屏障把小巷子和我跟外面熱鬧的世界隔絕開來,小巷里面惡臭潮濕的空氣刺激著我的鼻子,不知是誰要把那些惡臭的垃圾扔在這本就不大的巷子里面。
我像一只流浪的小狗,不,倒不如說某種程度上我還比不上他們呢,至少他們的目標是明確的,至少….他們在某種程度上還擁有什么東西。
好吧,我像一只漫無目的游魂,在這些很適合我出沒的幽冥小道里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可能像游魂一樣消散才是適合我的結果吧。
只是上天好像并不樂意看我就這么死去,非要把我的興致提起來再給我好好安排葬禮。
拐過下一個路口,在那高樓大廈的夾縫之間,從漆黑老舊的墻體之間望去,在道路的盡頭顯露出一塊波光粼粼的海面。
我的身軀被那美麗的海水所吸引,不自覺的走到了海堤旁。
幾盞照明用的街燈勉強的提供著視野,僻靜的海堤旁竟看不見一個路人的身影。
我回頭望去高樓組成的墻壁阻擋了我的視野,也隔開了兩個世界明明就在幾百米遠的地方燈火通天喜氣十足,然而穿過那不足幾步的陰暗小巷就能來到這片僻靜的海灘。
淺白的明月從海中升起,優美的月光照著波光粼粼的海面是絕美的極致景象。
這片海好像被商業的世界所遺忘,沒有施工團,沒有養殖業海堤旁也看不到一兩家沿街的店面,只是在這里就這么寂靜無聲而優雅的存在著。
我提著兩瓶啤酒坐到海堤邊上,夜晚咸咸的冰冷海風吹動我那亂糟糟的頭發,試圖喚醒我神志不清的腦子。
我沒有理會風兒的喧囂,只是打開一罐啤酒對著月亮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啊~
“果然,這種時候還是來口啤酒最爽了”
我用迷離的眼神看著月亮說著不著調的話語,過了一會兒竟不知為什么淚花濕潤了我的眼角,可能,是我喝醉了吧。
“說什么很抱歉,這種事情道歉就能解決嗎,像你這種踐踏倫理道德的家伙,就該去死啊!”
我打罵著憤怒的將手中的空罐發泄般的對著月亮扔過去。
易拉罐很不爭氣的落在了海面上,隨著海浪逐流搖擺。
發泄卻只是讓我的心情從憤怒變成了郁悶而已,我只能悻悻地坐回了海堤上,低著頭視線剛好落在被海浪一層層拍打在沙灘上。
海浪一層接一層,一浪接一浪總是在來的時候帶來一些漂亮的泡沫,又總是匆匆的離去再也找不到來過的痕跡。
我的思緒好像也被這些海浪帶走一般,一次一次的被他們分批運走。
我的身體也被他們吸引了,那一望無際的大海底下深藏著的黑暗是多么的純粹。
讓我忍不禁想要…..
“您好,尊貴的VIP用戶已檢測到您的手機已關機按照您的設置已幫您自動充電并開機”
什么?
一股機械的提示音突然插入,把我頓時驚醒過來。
回過頭看去我竟然不自覺的已經從海堤走到了沙灘上,碧藍的海浪已經沖到了我的腳下,再往前走兩步,就要步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離我不遠的岸堤上一個長得像破舊鐵桶般的老式巡邏機器人正面對著我,用它那的無線充電器給我的手機充著電。
“嗶,充電已完畢感謝您對本公司的支持歡迎下次使用”
鐵桶機器人對自己微微的扭動了一下身軀,看起來像是在鞠躬,之后他便繼續它的巡邏路線,老舊的輪子不斷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托著它行駛在路上。
我站在沙灘上愣了一會兒,從褲口袋里把許久沒用過的手機拿出來。
50多條未接電話和90條以上的信息占滿了我的開機頁面。
無一例外,不都全是些想念的話語。
“老公,你去哪了?看見了趕緊回我”
“張老板,你人呢?說好的除夕喝酒的”
“臭小子!怎么不來上班?”
這也難怪,畢竟我從前天開始就消失了,而且還是消失在這么重要的時間里。
但是我并沒有感受到溫暖
他們關心只是消失的張益一個早就該死掉的人。
只剩下一具機械的身軀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無法認同。
我無法認同他對我做出的那些毀滅人性的極端自私之事。
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曾經有多么的像他,以至于在我失去他時就好像是丟失了自我一般。
看著屏幕上那些溫暖關切的話語,我的內心燃起一股無名之火但很快又澆滅下去。
“很抱歉,但張益已經死了,而下一個要死的是我”
我將我的視線重新投回海洋之中,這片波光嶙峋的發光之海想來作為我的棺材,也算是不錯了。
在我被制造出來的五年時光里我從來沒有這么清晰的一次操縱自己的身體,我一只腳一只腳都邁著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做著。
這次我無比清醒的走向死亡。
手上的手機劇烈的振動著想必是他們又打電話來了吧,已經無所謂了我既沒有接起電話的勇氣,也不知道該怎么跟她們說起這件事,或許我只是覺得麻煩吧。
別了,這個世界
…………………….
冰冷的海水逐漸沒入我的膝蓋,再然后是胸口,之后,一陣急促的海浪將我卷入了海里面,我靜靜的閉上雙眼任憑海流將我沖刷,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我逐漸失去了對周邊物體的感知。
已經好困了….
………..
…….
….
突然!在意識即將完全沉睡的最后那一剎那,我感到背后像突然生長出什么東西,那東西拖著我極速的向海面浮去。
我從巨量的海水中擠過,瞬間像海豚一樣躍出海面,又緩緩的落下來,啪的一下落在海面上。
眼前只有月亮和海面,海堤已經跑到了視野的邊緣,唯有我和月亮在這海面上漂流著。
“這是什么?”
我伸手向背后摸去,一種軟綿綿的橡膠材質從我后背膨脹,起來把我托在海面上。
我側著腦袋望去,這是一個像救生氣墊一樣的物品。
我愣了一會兒,好久沒搞明白,在我的記憶里記不清我有任何時候帶上了這個東西,也不記得我這個型號有任何關于這個東西的配件。
可是突然間我就明白了一切,這一定是他干的不用問,因為如果是我我也會這樣干的。
“啊哈哈哈哈”
我捂著眼睛指著月亮就像看到那該死的張益一樣,我嘲笑著,嘲笑著,我在最后也被他玩弄。
“啊哈哈哈……真沒想到我居然會被你這種死人耍了兩次”
我摸了摸旁邊,很幸運的手機沒有被水流沖走,拿起開機擺到面前,又是好幾封郵件,跳到我的臉上。
“張博士你說過我的人生自由了是吧?”
我將信息點開,準備回上幾個報平安的消息,可是看到那些消息我卻愣住了。
“老公,你趕緊回來我做了你喜歡吃的年糕”
“張老板怎么怯場了?果然!你喝酒變猛是磕了藥吧!”
“臭小子,趕緊回來上班,不就是研究沒出什么突破嗎?資金還有的是,我最近又拿了一筆投資趕緊回來搞項目”
我盯著這些信息,愣了一會兒,頓時又哈哈大笑起來
“張益啊張益你哪里喜歡吃什么年糕?明明是我喜歡吃,你會喝個屁的酒,我喝酒那才叫豪爽”
……
“像你這種天才,怎么會遇到瓶頸…..只有我才會”
我將手機關掉,放在胸口,閉上眼睛,心里突然就釋懷了,這種感覺太奇妙,我需要多花一點時間來思考他。
張益已經死了,我也不被任何人需要,某種程度上我們都是一已經死去的人,但是在那些地方。
一位老板需要他的研究員。
一位哥們兒需要和朋友。
一位妻子需要他的愛人。
一個孩子在等待他的爸爸。
不是我也不是張益,我想他的生活即改變了我,我也改變了他的生活,我和他的命運被永遠的交織在了一起,逐漸越纏越緊,交叉融合。
我心里已經暗暗做下了決定,看著美麗的月亮,我伸出手仿佛能夠和遙遠的人們溝通一樣,我在告訴他呢。
“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