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人
一天的大學課程結束后,林星河遲緩地走向食堂。
到了食堂門口,他從口袋掏出口罩,帶上,然后跨過食堂的測溫門。他走過一個個食堂窗口,最后在一家販賣面條的窗口停了下來,然后排在了隊伍后面。于是林星河把水壺夾在腋窩下,用另一個胳膊掏出手機,邊看邊等待了起來。
不久,輪到了他,于是他把水杯掏出來,放在裝著筷子和面碗的盤子上,左手扶著盤子的一邊,右手邊拿著手機邊扶住盤子的另一邊,小心地小步走向進餐區。
他路過一個個坐著三三兩兩同校學生的桌椅,眼睛搜尋著還空著的桌子——他不久便找到了一個,于是他向著那個位置偏僻的桌子走去。
他小心地放下盤子,順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來,摘下口罩掛到桌子半年前安置的十字玻璃板上粘著的掛鉤上面。
就在他旁邊的桌子,同校學生正大聲地談論著熱門手游的最新消息和新角色,他們不時制造出些笑聲,眉毛和笑聲相襯地向上揚著。
林星河沒有在意那些聚集在一塊的同學,他掰開筷子,并且左手拿住筷子,又用右手解開手機的密碼,把筷子伸向面碗,一邊吃面一邊刷起手機來。
不久,他吃完了味道普通的面條,于是他擦了擦嘴,戴上口罩,關上手機,仍舊像他走向座位那樣端起盤子,向食堂出口走去。
他把盤子放到食堂回收餐具和處理剩飯的位置,推開食堂門,又一次打開手機,調高亮度,然后向左一拐,慢悠悠地向宿舍走去。
刷了臉,他上了宿舍三樓,推開虛掩著的門,邁步走進他右手邊的第三個房間———他和五個舍友的宿舍。
他的其中三個舍友已經回來,正坐在椅子上一邊打著游戲,一邊嘻嘻哈哈地吐槽著隊友的游戲技術。而他像往常一樣,把水杯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然后脫鞋,爬上了他在二層的床,靠著自己的被子,再次刷起了他的手機。
一兩個小時過去,他剩下的兩個在圖書館學習的舍友也回到宿舍,同樣加入到他舍友的游戲中,而他仍然在床上一個人刷著手機。
這樣的日子,從去年開始,他已經生活了半年。這學期也許同樣會這樣過下去吧,他有時會隱隱約約這么想。高考過后,他來到這所大學,吃力地學習著他的專業。本來他認為他會喜歡并且學好這門專業(事實上至今他心里偶爾仍然會這么想),但是直到上了大學,他才發現:事實上他很難學的進去。林星河漸漸地沉迷上了網絡,他用在網上的時間越來越長。
盡管對他來說,從網絡上,他并沒有感覺到多少快樂。
盡管他希望自己能像他的許多同學那樣,在吃完飯后去的是圖書館,而不是宿舍。
盡管他心里仍然殘存著某個夢想。
盡管他曾經不止一次地想改變自己
然而他在大學成績不好,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去學習
然而不知怎么,漸漸地,他對所有東西都提不起太大的興趣,包括他喜歡過的手辦和動漫,包括他曾經夢寐以求的書,地點和時間。
然而他交不上朋友,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去教室,一個人買東西,一個人去車站,一個人看病。
所以啊,他就這樣慢慢揮霍著他的時間。
我今后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呢?他不止一次這么想。而他想的更多的問題是,他會不會在這學期因為掛科被退學。
有時他會帶著這些隱隱約約的疑慮睡覺。
十一點整。他開始收拾床鋪,睡覺。今天他睡得比平常早了一些,因此舍友還在打游戲。過了一陣子,他的舍友們停止游戲,熄了燈,同樣上床睡覺。
冬冬——冬冬————
溫柔的聲音這么輕輕喊著他,這是他的小名。
緊接著,一雙溫暖的手擁住了他,把他攬入了懷中。然后像撫摸嬰兒那樣,緩緩地摸著他的頭,輕輕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
很舒適的感受。在很久以前,他也曾在他的媽媽懷里體會過這種感覺。
這一天,他睡得分外熟,就像二十年前那樣。
…
…
他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
他坐起來,滿足地回憶他似乎在夢中聽到的哼唱,和溫暖的觸感。
然后他就發現他的室友們都不見了。他心里一涼,立馬忽略了那個夢,迅速拿起手機,按開開機鍵。很不幸,上面顯示著:9:00。
“我靠!”林星河手忙腳亂地穿起衣服,把被子一卷,趕緊拿起手機下了床,提起鞋,往裝有昨天課本和眼鏡的書包里裝上今天的課本,來不及掏出昨天的課本,他索性就這么背著,然后摔上宿舍門,快速經過只有他摔房門發出“咚”的聲音的安靜樓道。他一邊快步下樓,一邊從手機上查看他今天的課表,這是他一貫的習慣,盡管不是那么必要。課表上面顯示上午的課程在北樓授課。
他下了樓,裝起手機,往北樓跑去,路上安安靜靜的,只有路邊栽種的樹發出的“沙”聲和鳥叫聲。
等林星河跑到北樓的時候,他長期不運動的身體出了一身汗。“這破手機真的是越來越不靠譜了”他在心里這么嘀咕著,嘴上仍然是小聲地“靠”個沒完,他走進北樓,推開玻璃門,經過經常空著的體溫檢測點和桌子上的消毒液,往三樓快步走去。
他走到教室門口,卻意外發現教室里沒有人。“嗯?”他想。他又走到門的另一邊,把眼睛靠近玻璃,但是他仍然沒有看到人,“怪了”他直接推門進去,教室里空空蕩蕩的,大屏幕也沒開。“壞了,不會今天的課是去外邊實習吧?”他想起來自己昨天睡得早,于是打開手機,翻看消息記錄。“大晚上的,發什么消息啊”他這么想著,打開通訊軟件,上面并沒有昨天晚上的消息。“難道是以前發的?”于是他就這么站在教室里繼續往前翻消息記錄,一直翻到兩個星期前的消息記錄,仍然沒有關于實習的要求。
他疑惑地在宿舍群和班級群里發了關于課程的消息,然后把手機裝在兜里,一邊下樓一邊想:“人呢?”
在他從教學樓走到校門口的這段路上,林星河仍然沒有遇到一個人,
連學校里負責清潔的老大爺,下課的教授都沒遇到。林星河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路上的樹木,心里擔心地想著怎么和輔導員和授課的老師解釋。他在離校門口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后掏出手機,翻看有沒有人回復他的消息。
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這怎么辦?要不然問問看門的老大爺?”林星河不太敢和兇巴巴的老大爺問話,但是這也由不得他。他裝起手機,一邊在心里打鼓一邊向校門口的崗亭走去。
北邊的崗亭沒有人,“我靠,什么情況?校門口不應該兩邊都有人才對嗎?”林星河回憶起自己過往進出校門的經歷,校門口兩邊按理來說應該是都有人的。這么想著,他望向了南邊的崗亭——里邊似乎同樣沒有人。他往南走去,往里一望,里邊確實沒有人。他又站在這里等了一會手機的消息,直到等了一會卻一條消息也沒有的時候,他開始往回走。
“世界末日了?喪尸圍城,還是外星人入侵?”他心里這么想著,不過并沒有這么相信。“問問宿舍阿姨吧,”他這么想著,同時嘗試回憶宿舍阿姨是不是在她們有監控的那間小房子室里,然而他走的太匆忙了,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因此回憶的結果只能是毫無結果。林星河想了一會以后就不再想這些,心里一會想著末日時的情景,一會想著怎么道歉和寫檢討。
他走到宿舍門口,刷臉,進門。在他推開第二個玻璃門之前,他沒有望見玻璃門里面有宿管阿姨。不過他想著宿管阿姨是在小房子里面,并沒有怎么亂想。
他推開玻璃門,湊近宿管阿姨的小房間——沒有望見人。林星河不太敢大聲喊這些阿姨,因此他只能推開門,往簾子遮擋的更里面的房間走去,因為那是可能阿姨們生活的地方,他心里準備好要挨一頓訓斥———然而當他掀起簾子,望向里面時,他看到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房間里有床,洗臉架子和盆,桌子,椅子,有人生活的痕跡,但是沒有人。
巨大的恐懼籠罩了他。
他幾乎是顫抖著轉過身,開門,往超市跑去。
“如果那里也沒有人的話…”他這么想著,心里發顫。
超市的門開著,走進門,林星河看到了熟悉的面包架和上面的面包,琳瑯滿目的商品,收銀臺,冰箱,但是,他沒有看到人。
林星河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黃白毛伊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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