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快點，我們的位置離中心區不算近，盡量在十二點之前到達。”紀成越過一灘流沙。

　　“已經盡快了，前面左拐。”后面響起張菱菲的聲音。

　　他們的速度確實很快。

　　紀成一馬當先走在第一個，觀察著情況，時不時也按住耳麥，嘴里吧啦幾句。

　　“紀成，你為什么要聯系安息市那些人啊？”他身后是留著齊肩短發、文文靜靜仿佛高中生的張靜娥。

　　“說不定他想投奔人家。”再后面是抬著手腕，一直查看著地圖并指路的張菱菲。

　　洛嬈則一臉享受的被紀成摟在臂彎里，因為她作為普通的基因原體注射者，沒法跟上三位能力者的腳步。

　　“人多力量大嘛。”紀成頭也不回道。

　　四人沿通道向前，穿過許多破敗雜亂的實驗室，周圍的巖石漸漸變得密集，地上也開始出現腐朽的骨骸。

　　“紀成。我們現在在A13通道，前面那地方叫培育室。它的對面是A09通道。”

　　“所以我們要走A09通道？好像那邊有個生物識別關卡……”紀成也抬起腕帶電腦瞥了一眼。

　　“我們是要往A09通道去，但不走到底，在中途繞進一號測試場，沿另一邊的出口進入A28通道。在兩百米后轉向西面，去一個叫突觸大廳的地方。那是A區和中心區域的交界處。”

　　“到那兒以后呢？”

　　“沿左甬道到垃圾處理室，然后從一個排污管道偷渡進入中心區域的小蜂房。這條路沒有檢測，但可能有機械守衛巡邏。”

　　五十多分鐘后。

　　隨著陣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他們來到一片石簇叢生、鋪著薄薄一層沙礫的寬闊大廳。

　　“先停一下。”紀成放下洛嬈，豎起手掌表示終止行進。

　　“這里就是突觸大廳？”

　　他們前方的廣闊大廳籠罩在灼熱的煙塵中，看起來根本和先進，科技，精密等詞語不沾邊。

　　除了不少碎石，在他們能看到的范圍內，長滿了數以千計，高度及踝的各類能晶礦，根部覆蓋著沙子。

　　有些礦簇毫無特色，就是一大塊不成形的粗糙晶體。還有一些外表光滑規則，有點類似方尖碑或者水晶的形狀。

　　至于生長在能晶叢林中央的那些，則形成了晶壘、晶筍和環形晶陣，古怪而絢麗。

　　“嗯，就是突觸大廳。”張菱菲有氣無力道，負責向導工作的她累得夠嗆。

　　“這里已經生成了大量能晶，礦區化程度相當高了。”紀成用手指點了點。

　　和大部分礦區不一樣，突觸大廳里的能晶礦簇并非雜亂無章，反而像是遵循著某種規律。

　　“非常高規格的成礦點，形成時間大概在兩年左右。”紀成做出了判斷。

　　當然要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有不少晶體已經開裂，這是正常現象。

　　等到他們繼續走進后，還額外發現原本由金屬材料建筑的墻面，此時詭異的布滿了大片大片的血管似的藤蔓，泛著烏青色、褐色和赭色混雜的光澤，仿佛涂了一層油漆。

　　只有頂部連接天花板的縫隙處，能見到一些用于傳輸信息的純銀導線，證明著此地曾經的身份。

　　噌。

　　紀成企圖用坤鋼匕首撬下一段藤蔓，但是失敗了。

　　這些頑固的植物已經完全和金屬融為一體，不僅找不到一絲間隙，連鋒利的匕尖刮在藤蔓上，都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粉末碎屑撒下來。

　　“姐姐，把你包里的硝酸試劑給我一支。”

　　前往礦區時，大多數常見化學品都會配備一些。

　　洛嬈遞上一支棕色的試管。紀成接過，在三人好奇的目光中拔掉塞子，滴了一些在血管似的藤蔓上。

　　呲呲呲。

　　藤蔓開始抽搐，與酸液接觸的地方迅速冒起大量氣泡，然后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氧化膜，然后不動了。

　　“確實是植物，但是又具備金屬的特征，和畸化動物很相像，你們見過類似的東西嗎？”

　　難道這東西叫畸化植物？貌似記憶中在《能晶礦勘采大全》里沒有記載。

　　“沒有見過。”張家姐妹同時搖頭。

　　洛嬈倒是若有所思道：“好像上課的時候聽說過，有一些地方發現過少量畸化植物，但因為毫無攻擊性，也不存在研究價值，再加上數量太少，就沒有人關注。”

　　紀成心中一動，打開腕帶電腦在本地數據庫搜了一下，果然存在這么一個詞條，不過內容少得可憐。

　　這么說來，我之前的猜測是錯的了，既然存在畸化植物，那么畸化產生的原因肯定不在那些動物身上。

　　那會是什么導致的？

　　和之前的案件會有關系嗎？

　　紀成瞬間就發散開了思維。

　　“這些植物有什么好研究的，不如把地上的能晶挖一點走。”

　　張菱菲慵懶斜靠在一塊巖板上，“我看了下，有不少礦簇都是中級以上的，價格相當不低呢。”

　　這一路除了遇到兩次巡邏的機械守衛外，基本上有驚無險，她又變得有些散漫起來。

　　“可不止中級，里面曾經有過高級礦。”紀成笑了笑，目光最終落到一截晶簇斷面上。

　　“曾經？什么意思，你別告訴我，能晶礦還能自動降級，太離譜了吧。”

　　“我的意思是，有人來過這里。”

　　紀成這句話，讓張家姐妹立即驚疑不定。

　　他走到光滑斷面旁，蹲下來仔細觀察，嘴里則說道：“你看這些斷面，至少有個五六處，片解礦，軟榴礦，高銫礦……全都是高級能晶礦。”

　　“所以說是有人路過，然后看到這些高級礦，忍不住采集了一些帶走？”洛嬈咬著唇瓣，嫣然一笑。

　　“難道就不能是自然原因導致的？”張菱菲指著不少斷裂的晶簇，“這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能晶礦有不同程度的斷裂，就這么幾簇高級礦的斷口能說明什么問題。”

　　“這不叫斷口。”紀成搖頭道，“這叫解理。”

　　“什么意思？”

　　“斷口是無規律斷開，而解理是沿著分子間受力薄弱面產生的斷開。”紀成隨口解釋道。

　　“然后呢？”張菱菲追問道。

　　洛嬈和張靜娥也在邊上露出傾聽姿態。

　　“你蹲下來看。”

　　紀成直接扯過張菱菲的手，把她拉得蹲下。

　　他指著能晶礦的斷面道：

　　“其實不止是能晶礦，包括云母，螢石，黃玉，金剛石等大多數晶體在內，都存在解理特征。你可以當成是晶體的結構薄弱面，只要精準地沿著解理面進行切割，就會裂成完全光滑的平面。”

　　這個知識非常冷門，即使大多數手持正式礦證的資深勘采人員都不了解，更遑論張家姐妹這樣高高在上的能力者了。

　　張菱菲也沒抽出手，只是把眼睛湊到晶簇前，驚訝道：“確實很光滑，與普通的斷面不一樣。”

　　她轉動眼珠，面露不解：“但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說明這是人為的。”紀成輕笑道。

　　張菱菲歪了下腦袋。張靜娥抿著嘴，眼眸中異彩連連。

　　他接著解釋道：“一般面對能晶礦都是盡量用特殊手法進行采集，來保證能量完整不外泄。”

　　“比如這塊軟榴礦就要用六點貫穿法，否則容易引發劇烈爆炸，那邊的片解礦則必須用剝離法。”

　　“這些你們肯定都懂。”

　　蹲在紀成旁邊的張菱菲，以及不遠處站著的二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不懂……”張菱菲把俏臉徹底藏進大波浪卷發里。

　　她還真不清楚，能晶礦種類太多了，一些稀少的品種連名字都叫不上來，只能臨時用電腦查資料。

　　“好吧，我覺得你們都需要惡補能晶礦知識。”

　　紀成郁悶道，“解理切割是緊急情況下使用的一種快速采集方式。沒法保證能晶形態完整，但是里面的能量并不會損失太多。”

　　“對能晶進行解理切割的難度很大，稍不注意就會導致能量外泄，不可能是自然磕碰造成的。”

　　剩下的推論就很明顯了。

　　必然是有人經過，為了趕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采集了一些高級礦，然后離開了這里。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那么篤定有人來過這里。”張靜娥的眼睛越來越亮。

　　沒想到他不僅同化度高，知識面也豐富到這種程度，之前好像聽說他還擅長機械改造。

　　“你是妖怪吧。”張菱菲也不得不佩服紀成的洞察力。

　　當初紀成參加礦考時，她們二人正好在看電視，目睹了直播全程，所以紀成懂得多一點，并不會讓她們感到奇怪。

　　但解理這種知識，不知道藏在《大全》那個疙瘩角落里，更要在驚鴻一瞥的時間內，觀察出這幾塊能晶的異樣。

　　簡直不可思議。

　　“過獎過獎，都是城邦培養得好。”

　　紀成嘴角一扯。

　　洛嬈則專心地盯著二人中間，一張嬌俏的臉龐眉開眼笑。

　　紀成白了她一眼，松開張菱菲的手。

　　我只是一時忘了好不好，能不能別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他按著膝蓋站起身，隨意問道：

　　“菱菲，靜娥，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在A區的隊伍有哪些？”

　　“只有我們小隊。”張靜娥聲音輕柔，但態度肯定地答復，“A區面積最小，只占一個小角落，不會派兩組人的。”

　　“那就只可能是其余三個隊友了。”

　　紀成眉頭一挑，感覺事情有點意思了。

　　會是哪一個？

　　他摩挲著晶簇的斷面，思索了一會。

　　對這些能晶進行解理切割至少也得一個小時左右，而自己四人是第一時間就出發往中心區趕的，難不成前面那人，早在自己報告之前就對準中心區域去了？

　　并且這人如此著急，連高級能晶礦這種價值連城的東西都只用解理手法快速采集，他或者說她，到底發現了什么？

　　“是龐薇薇。”張菱菲從一個縫隙里扯出根烏黑細長的頭發。

　　那個缺了耳朵的女人，紀成心道。

　　張菱菲舉著發絲：“這根頭發肯定是她的。沒想到她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還會你說那個什么解理。本來我還懷疑是左昊那個陰險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