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云海沒有回答,因為他順著記者的方向向遠處對焦視線,看到了另一個人,朱老板正插著口袋注視著他,而他身旁站著前期和琪琪,雨水淋不到他們,但卻如同簾幕一般將他隔絕,似乎,他們才是一家人。
楊云海順著慣性接著走下兩個臺階,他回頭,視線的正前方正是跨著戰馬的夏花,她一個人無畏風雨,可是她身體是傷殘的,瘦消的,前路的迷惘的,為什么,為什么她卻眼神如此堅定有力?
“楊云海,我帶你去天山。”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即使她并沒有震動嘴唇。
“楊云海,這些事情都是你干的嗎?”
楊云海彷徨在第三個臺階上,他再次回頭看向琪琪,向上邁步一個臺階,但他又忽然停住,他沒有回答記者的問話,而是一直注視著臺階之上,琪琪和前妻模糊的面容。
他想到了更多,他以為這前后的臺階是他可以做的選擇,但其實他并沒有選擇,夏花的出現只是生命最后給他開的玩笑。
天山?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他給人生的答案只是憑著一句詩詞來追尋,似乎看到了祁連山,他名字的云海便是在蒼茫之中,與自然融匯,生命的意義就實現了。
這些都是虛假的,有牽掛就無自由,他在生命最后的意義,應該是給妻子女兒一個穩定幸福的未來,給父母一個可靠的余生,這才是他生命的價值。
楊云海這次只是回望一眼夏花,便轉身大步走向臺階。
記者不依不饒,這是他的任務,于是他再度問道:“楊云海,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的,都是我干的。”
楊云海冷漠回答。
年輕的記者們紛紛像他投以狠毒的咒罵,在他們眼中,他是個狼狽為奸,包庇犯罪的小人。
最終楊云海決定回答那句事先定好的發言。
“我”
“楊云海!”
正在他脫離苦海,結束糾纏之際,夏花爆喝一聲,吸引所有人矚目望去。
只見她將一桶汽油猛地甩到人群之中,汽油從桶口滾滾而出,流入到斑駁的雨水之中。
隨后,她從手中拿出一把槍,一把槍口已經生銹了的黑色手槍。
“有槍!”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
記者紛紛四散奔逃,沒有人再想要追問楊云海的正義與否,他們踩踏積水的聲音轟轟烈烈,比暴雨更甚。
通往法院的神圣臺階上,只剩下楊云海,還有一位彎著雙腿顫抖的記者,兩人在雨中四目相對。
楊云海這才發現,這個人不正是霹靂會老大獨孤求敗嗎?
“真該死啊,讓你一把槍指了兩次。”獨孤求敗咬牙罵道。
“你不是救你兄弟去了嗎?”
“他媽的,我這不是在救我兄弟!你趕緊說是你干的吧。”獨孤求敗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夏花,“大哥,我就是個干活的,你們干嘛總是難為我啊!”
楊云海嘆口氣,也看向夏花,暴雨淋打她氣憤的臉,紅潤瘦俏的面容如此青春,跨著狂野的戰馬呼喚他的名字,她可真像個電影主角啊,楊云海心想,她真的值得一個美好的未來。
“楊云海,我告訴你,我騎了一天一夜的車來找你,你要是不跟我走,我就一槍崩了你!”
“夏花,你回去吧,你還年輕,你勇敢,自由,充滿精力,你會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的。”楊云海隔著雨幕向她喊道。
“嘭”
一聲槍響,夏花槍口指向蒼天。
“你要慫一輩子嗎!”夏花叱聲質問。
楊云海不知該如何回答時,身旁的獨孤求敗再也站不住了,聽到這熟悉的槍響,喚醒了他恐懼的身心感受,他急忙說道:“大哥!朱老板在哪里看著呢,我完不成任務走了沒有好果子吃,你就趕緊應了吧,咱們都好解脫。”
楊云海聽罷,抬頭順著臺階看向朱老板的方向,沒有了人群的遮擋,那輛白色的豪車在烏云中格外醒目,朱老板早已上車,他搖下半扇車窗,悄無聲息的瞅著他。
而他的前妻和女兒卻站在雨中,沒有人為他們撐傘,風雨飄搖,積水淹沒足底,她們也在注視著自己。
朱老板是有手段的,他算準了楊云海不會不顧及自己的家人,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是他沒料到的是,會有一個瘋狂的女孩不顧一切的趕來,只為了一句承諾。
“我帶你去天山,我說最后一遍,我們說好的。”
忽然一道閃光照亮夏花,但卻未聞雷聲。
那些紛亂逃跑的記者們,怎么會丟下這么重大的新聞?他們縮在街頭巷尾樹木后,畏手畏腳地記錄著一項少女持槍劫法場的特大新聞。
果然,遠處紅藍燈光頻閃,警笛聲四起,法院門口也有身穿特警服飾的執法人員小跑而出,將楊云海圍住。
“他媽的,再不走沒機會了!”夏花怒喝。
楊云海卻微微一笑,“你會被抓住的,你不怕嗎?”
“怕我就不來救你了。”夏花說道。
救你,一個“救”字,楊云海抬頭看天,烏云密布,但風起云涌,一陣狂風將烏云席卷而去,太陽從間隙里出現,灑下的陽光剛好落在夏花所在的位置,那一刻,丁達爾效應的神跡選擇了她做主角,楊云海相信,她就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最后使者。
“喂,你去哪!”獨孤求敗大喊。
而楊云海,已經跑下臺階,沖向夏花,正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一般,不過這次雙人的位置互換,他是那個逃亡者,那個待拯救的家伙,而她則是駕駛者坐騎,有目標的趕路人。
“謝謝你,夏花。”
“坐穩了”
楊云海回頭,看那長長短短的鏡頭,輪番暴躁的閃光燈,穿過人群的紅藍警燈,這一切的目標都是他,人生第一次被這么重視。
“出發吧。”楊云海抱緊夏花的腰間。
熟練的踩下油門,扭動鑰匙,匍匐前沖。
發動機爆炸轟鳴,雷聲隆隆,夢開始陣痛,命運卷起了風,重新雕塑他的面孔。
出發,再次出發,上路,在人生的最后。
楊云海仰頭,閉目,迎接風雨吹打,再次感受到,時間不是流逝的,時間是撲面而來的,屬于他的人生,都在路上。
“出發啦不要問那路在哪
迎風向前是唯一的方法
出發啦不想問那路在哪
運命哎呀什么關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