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灣。

　　大清早的，這里已經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街道本來就窄，每個店面把貨物都擺出門口之后，街道就顯得很擁擠了。

　　各種拉貨的面包車不停地按著喇叭，催促著前方的車輛。

　　但沒有任何卵用，車依舊像蝸牛一樣往前爬行。

　　“老三，我還是下車走路吧，不然就要遲到了。”

　　“你找個地方把車停好，一會兒到工廠里找我。”大姐擔心遲到被扣工資，果斷下車了，坐車還不如走路快，那坐車還有什么意義？

　　“好咧。”曾一鳴點了點頭，沒想道長沙灣的發展早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之外。

　　實在是太熱鬧了。

　　但想要找個地方停車也不容易啊，真是頭疼。

　　大姐下車之后，他只能繼續把車往前開，誰也不會愿意讓你把車停在店門口不是？

　　結果一路開到了荔枝角那邊才把車挺好，太特么悲催了。

　　然后一路往回走，來到了深水埗區，介乎黃竹街至欽州街一段的長沙灣道兩旁大廈地鋪的時裝批發商鋪。

　　他大姐的服裝廠則在一街之隔，也就是鴨寮街及石硤尾交界。

　　這里同樣是熱鬧非凡。

　　其實早在在五、六十年代，一些小型廠戶就聚集于這里，批發各式各樣的成衣和日用品，形成一個墟市。

　　到了七十至八十年代，這里的時裝批發行業逐漸冒起，成為馳名的時裝批發中心。

　　曾一鳴一路抬頭望著招牌，好不容易才在鴨寮街這里找到了大姐的服裝廠名字，然后順著一條不寬的小道走了進去，總算見到了大姐。

　　看起來工廠已經忙活了起來。

　　或者說一直都在忙。

　　工廠都是三班倒的，一直就沒有停歇過。

　　工作環境看起來十分簡陋，都不如九十年代的鵬城普通加工廠的工作條件。但哪怕如此，這里依舊是人滿為患。

　　沒有誰和錢過不去。

　　“撲街啊，都還沒睡醒嗎，趕緊打起精神來，今天一定要把貨交出去！”

　　“哎，別把顏色搞錯了！想扣工資嗎？”

　　“哎，哎，哎，往哪里搬呢！往東！”

　　“你們這些從大陸來的，是不是都沒讀過書，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哎！”

　　胖乎乎，矮墩墩的工頭在大聲吆喝著，

　　機器轟鳴著，

　　工人們急急忙忙苦干著……

　　雖然看起來熱火朝天，但曾一鳴感覺還是有些亂。

　　不像一個現代工業廠房的秩序。

　　兩個字，就是‘落后’。

　　工人看起來并不是很熟練？

　　雖然有機器投入運營，但看起來還是以人工為主？

　　工人積極性不高？

　　曾一鳴一眼就看了這么多東西。

　　80年代的香江服裝制造業依舊是處于高峰階段，人工甚至于占到制造業的30％以上。

　　但和其他工業一樣, 制衣業在聘請和保留員工方面也碰到困難, 這是因為很多工人都受到正在擴展的服務行業吸引。

　　服務行業通常給予工人較高的工資、較佳的工作環境、以及較有社會地位的感覺。

　　隨著工資上升及生產成本高漲, 香江面對其他低工資生產地區的強烈競爭，服裝制造業就沒啥優勢了。

　　“哎，你傻站著干什么啊？新來的？”

　　“過來！”

　　剛才那個工頭看見曾一鳴傻愣在原地，就吆喝著他過去了。

　　“我？”曾一鳴抬手指了指自己。

　　“廢話，趕緊滾過來。”

　　曾一鳴剛要解釋，結果工頭又說了一句：

　　“把里面那三臺洗衣機搬出去扔了。”

　　“都說幾天了？”

　　？

　　！

　　有這種好事？

　　“好咧！”

　　曾一鳴瞬間堆起笑臉，這尼瑪就叫做運氣。

　　大姐說有一臺壞的洗衣機而已，沒想到有三臺！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被砸中了。

　　這比去廢品場淘寶舒坦多了。

　　他屁顛屁顛地就往里面走。

　　“等等。”

　　工頭摁住了他的左肩膀，小聲道：

　　“總經理要是問起來，你就說修理師傅說的，修不好了，必須換新的。”

　　“懂我意思吧？大陸佬。”

　　！

　　啥？

　　啥意思？把老子當成大陸偷渡的了。

　　語氣充滿了威脅和不屑。

　　這是吃定了大陸來的？

　　但問題大陸來的怎么了，就能這樣？

　　曾一鳴不免認真打量了一眼眼前這個胖子。

　　這家伙太明顯了，不就是想吃回扣嗎？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咋掙錢？

　　這么明目張膽，想來是和老板的關系不一般吧。

　　吃里扒外的貨。

　　而且吃定了曾一鳴是從大陸來的，不敢亂說話。

　　要么不能待在香江，要么聽話。

　　不聽？那一個月一千五的工資就沒了，被趕回大陸。

　　聽？那就別亂說話。

　　這個很普通的信息讓曾一鳴解讀出很多內容來。

　　吃像太難看了。

　　真的很難看。

　　他心中笑笑。

　　不過這事兒和他有啥關系？白撿的啊。

　　配合一下沒問題。

　　“明白。”

　　“可是……我剛來，我不知道是哪幾臺啊。”曾一鳴硬著頭皮問。

　　他是真不知道。

　　面前有十來臺洗衣機呢。

　　“你剛來？嘶~”

　　“難怪這么面生。”胖子這才注意到這個問題，他摟住了曾一鳴的胳膊。

　　“右邊三臺。記住了，別亂說話。”

　　胖子胸有成竹。

　　應該是已經習慣了。

　　連新來的都敢直接欺負。

　　不過也正常，新來的也是老員工做中間人帶來的，不是誰都能直接進廠。

　　只要是大陸來的，誰不是為了掙錢，和錢過不去？不敢，為了一千五。

　　“明白了。”

　　“放心吧！”

　　曾一鳴也不會和錢過不去。

　　就是這洗衣機，四四方方的，一個人咋弄出去啊？早知道把小四小五叫過來了。

　　冰箱還可以背出去，洗衣機真不行。

　　“等等。”

　　胖子又開口了。

　　“后邊那兩個冰箱也搬走。”

　　“你先把洗衣機處理掉，一會兒來找我。”

　　喲呵？

　　曾一鳴又傻眼了。

　　這死胖子真是吃得很咸！

　　突然覺得老板真的好可憐，有這樣的吃里扒外的親戚，多少錢也被搞完啊。

　　連這些破玩意兒都要貪。

　　還是趕緊關門倒閉算了。

　　太慘了。

　　“哎，聽到沒。”

　　“趕緊的。”

　　胖子還在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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