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監看著不動的秦傾，陰奉陽違的一笑：“郡主殿下，接旨吧？”

　　秦傾回神，動作極慢的起身，雙手接住明黃色的圣旨，“謝，皇上隆恩。”

　　在宣紙而來的那些人離去，秦傾的腦海里浮現前世的種種。

　　她做過最底層最低賤最不值錢的那類人，任憑旁人如何唾棄咒罵，她都不吭聲，生生忍下。

　　但忍耐下的都是憤怒。

　　但她從未做過皇帝腳下的臣子，沒有看著皇帝的臉色過活過，所以也不能理解那其中的心酸與苦衷。

　　直到此時此刻，那種無能為力比起忍耐情緒的心酸，真的是能瞬間壓垮一個人的耐性。

　　到底是天子，圣旨下達，不接便是死罪！

　　她站在巔峰過，亦卑微進泥土中，輝煌與泥濘都品嘗過，卻不曾體會夾縫生存時的艱難。

　　一抹苦澀自嘴角蔓延開來。

　　剎那間，秦傾就領會當年阿戰說過的一句話。

　　難熬的不是高處不勝寒，也不是卑賤到塵埃里的苦楚，而是高不成低不就時的隨風飄搖。

　　你連選擇都不能。

　　然而帝擎，面對這道圣旨，他不僅一言不發，更是連碰都沒碰一下。

　　☆

　　晚間。

　　“橋嵐，你給我斟幾杯。”

　　秦傾倚在窗前望著昏暗蒼穹下飄零的細雨。

　　橋嵐看得出她心情不佳，沒有勸太多，只倒了一小杯來，她身上還有傷，實在不易醉酒。

　　可秦傾似乎糾結著什么，想不通她便一直喝，橋嵐最后攔都攔不住。

　　“小姐，不能再喝了呀！您都喝光一壇了。”橋嵐心驚膽戰的。

　　秦傾沒醉，就是眼睛有點花，伸出手接住掉落的細雨，涼涼的，很輕，沒什么重量。

　　多像曾經以及此時的她啊，你何時下來，又墜落在何處，都沒得選。

　　她不想承認，不想承認自己內心不愿意帝擎迎娶旁人，她的自尊心也容忍不了與旁人共侍一夫。

　　但如今的她，難以開口。

　　說到底，還是權利。

　　她曾站在高處俯視過眾人，用了十幾年光景，九死一生無數次。

　　今生，她亦要站在巔峰，執掌他人生死！

　　“砰！”

　　酒盞被她重重拍在桌上。

　　與此同時，昏暗的房門口多了個人影。

　　“王爺。”橋嵐惶恐的低頭，于是退下。

　　帝擎一襲暗紋寬袖長衫，慢條斯理的走來，與她面對面坐著。

　　望著熟悉的臉，秦傾抿了抿唇，下意識的想要吐苦水，“阿戰。”

　　“嗯？”他低醇清淡的聲音響起。

　　男人奪走了她的酒杯，獨自斟酒，自顧自的飲著。

　　沒來時，他已經與帝霖飲了許久。

　　“你說，皇權時代何時能過去啊？”她呢喃。

　　帝擎笑了，看出她所想，“怎么，不喜共侍一夫？”

　　誰料，女子噘著嘴，十分認真的點頭，搖頭晃腦的模樣可人極了。

　　她不喜歡。

　　尤其是阿戰。

　　帝擎斂下眸底劃過的深色，修長的手指捏住杯身，望向昏暗且無盡的蒼穹。

　　房里除卻他們的呼吸聲，便只剩下燭火燃燒的聲響。

　　須臾，帝擎咽下酒水，低聲道：“人都是貪婪的，就好比，當初我只是想把你買回來養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