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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城之后

心毒

焚城之后 蘇衍君 2549 2022-03-29 11:09:17

  “你們……來此做甚?”甫一順繩滑下城墻,羽籍便看見了一干舉著火把,沉默地站在他面前的士卒。為首一人向前暗跨一步,鏗鏘道:“老夫姓甘名明,是一名醫(yī)官。渭將軍令我等在此等候,若有傷時,能及時救治。”

  在跳動的火光映照下,羽籍勉強看清了眾士卒的面龐。所有人都沉默地站著,面鐫風雪蝕刻的縱深皺褶,眼珠渾黃,已至垂暮之年。羽籍心中一驚,疑竇頓生。

  為何皆是五六十歲的老人?

  見羽籍凝眉不語,兩個半大少年都恭謹?shù)氐皖^站在他身后,甘明似是明白了什么,嘆息一聲,道:“爾儕先躺在這擔架上,回去療傷……沒其他人了罷?”

  羽籍雙眼通紅,沒有開腔,只是緩緩地點了兩下頭,身子顫巍巍地依言躺下了。

  “老夫幫爾拿著這劍……”甘明見少年懷里緊緊摟著一把長劍,劍鞘上沾的血已然喑啞凝結(jié)。他怕傷口挨著這劍會加速惡化,說著便欲伸手提劍。

  “不用……勞煩大夫了,我抱著……便好。”羽籍費力推開了甘明的手,艱難地啞聲道。

  離開了紛亂之地,他全身的氣力仿佛一下子泄出了身,隨著支離破碎的魂魄離他而去。

  冥冥之中,他恍惚覺得他有一縷魂魄消散在銅城的寒風之中。有什么回憶,再也尋不回來時的路。

  華無易……無易。

  他明明幫著他將圖測定,讓人將繩做好,把劍親手取下……他做了那么多,對他那么好,為什么……會忍心背叛他?

  人死不能復(fù)生,逝者無法言語。一切終成啞迷,無人問津。

  他留下的,只有這把劍。

  “只怕壓著身傷。”甘明好心提醒,低聲道。

  “我不怕。”仍是一句喑啞的回答。

  他又何嘗怕過什么呢。

  只怕,只怕……

  ……無易。

  甘明還想說些什么,只見少年人飛紅的眼眶里盈滿了欲流未流的淚水,血痕風干了的臉龐上透著刻骨的倔犟。

  甘明微嘆一聲,放棄了拿劍的想法:“也罷,隨你。”

  “抬走吧。”

  老卒們得令,抬起重傷的三人,聽著幽深悲涼的塤聲,神情麻木地向營寨走去。

  互相沒有過問。

  這樣的事經(jīng)歷得太多。

  “渭將軍,羽籍想見將軍一面。”甘明叩了叩門,在門板后低聲道。

  “知了,這便來。”渭威開了門,同甘明緩步同行,“羽籍傷勢如何?”

  “尚算穩(wěn)定。”甘明答道,“身上淺創(chuàng)極多,失血過多,身子虛弱。其它無礙。”

  “其他人?”

  “只回來了兩個。”甘明又嘆了一聲,“小子似是撞破了魂,并不出言解釋,其它兩個倒還有神一些。不過想來也只是兄弟因利反目的戲碼……”

  “還有別情否?”

  “對了。”甘明點點頭,“羽籍一直問我一個問題,我拿不太準……”

  “直說無妨。”

  “他一直問,他有沒有染上言理。”

  “言理?”渭威呼吸稍稍一滯,步伐卻沒有私毫的拖沓,“何有此問?”

  “待我要詳細問他,他忽又不肯說了,只是重復(fù)著要見你問你。”甘明搖頭,“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將其他前來侍藥的人帶走了。現(xiàn)在那里只有羽籍一人,其他人在另一間。”

  “他面上可有潮紅?”

  甘明回道:“沒有,臉色蒼白得很。”

  “那便無。”渭威淡道,“中言理之人,一個時辰后便會面色漲紅。”

  “那渭將軍與他說道說道。”步至療傷處,甘明幫渭威撩起簾子,“我就不進去了,在門外守著。有什么情況大聲叫我,我聽得見。”

  “羽籍。”一聲喚醒了正在發(fā)呆的少年。

  “渭將軍,您看……我是不是染了言理?”少年渙散的目光迅速凝聚成一種異樣的焦慮,身上新?lián)Q衣裳的一角已被青白的指節(jié)攥得微裂,“有沒有?有沒有?”

  渭威仔細看了看他的面相,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息。面目青白,沒有發(fā)熱。

  “沒有。”

  “不,不……不可能!”羽籍額上青筋暴起,嘶聲咆哮,仿佛用盡所剩無幾的力氣,撕扯著要從口嘔出的靈魂。

  “且與老夫言說,銅城大內(nèi),何事發(fā)生。”渭威并不著急反駁,只是拉了張木椅坐下,語氣平淡。

  羽籍的手半捂著臉,氣息急促地講了事情的經(jīng)過,中間因為喘不過氣斷了數(shù)次。

  “華無易他……他一開始就染了毒,將軍又言此毒……傳染性極強,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說到最后,少年的臉色已變作灰白,豆大的冷汗從臉龐上滑下來,打濕了身上的被褥。

  渭威還沒開口,門外有人高聲說了一句:“打擾了。”

  “小子,先喝藥。”甘明一掀簾子,將一碗藥汁兒遞給了羽籍,“那些事先放放,活著的人最要緊。”

  “謝謝大夫。”羽籍低低地道了聲謝,黯然地接藥碗,垂眸小口啜飲,方才沾滿了污血的雙手現(xiàn)下在微微發(fā)抖。

  那種相逢意氣為君飲的少年狂氣在他身上似乎已消失殆盡。

  到底是少不更事。

  渭威看著他,忽而覺得十分疲憊,不想再彎彎繞繞。

  不過是欺瞞哄騙。

  不過是不辭而別。

  不過是……和曾經(jīng)的他,同樣的那般境遇。

  “我喝完了。勞煩大夫了。”羽籍將藥碗還給甘明,又重新轉(zhuǎn)向渭將軍,“渭……渭將軍?”

  “汝心中自有計較。”渭威一針見血,“汝必有疑,方才出城。中言理之人,一個時辰后必定因發(fā)熱而面呈紫紅。”

  羽籍的面色迅速灰敗下去。

  “無易……華無易死時,面色蠟黃,七竅流血……”

  “想必是砒霜。”甘明聽了,撂下一句話,拿著碗出去了。

  “我……是我,害死了他……”羽籍痛苦地合上了雙眼,灼熱的淚從眼角傾瀉而下,仿佛剛凝了血塊的傷口又撕裂出一道決堤的血口,“若我不疑他,他便不會……不會落得這樣悲慘的下場……”

  “不疑,汝必死。”渭威肅然道。

  “他為何不盡早告訴我……他明明知道……”

  “若人挾汝父迫汝,汝當如何?”渭威道,“自然,此余猜測而已。人生在世,能快意吐恩仇者,又有幾時?若非情不得已,孰能不訴于汝?”

  眼前的少年已然哭不出聲,只有喉嚨深處冒出些嗚咽氣噎的怪聲,仿佛有人在耳邊將一匹粗麻布一寸一寸地細細撕開,叫人聽了毛骨悚然。

  他斷了他的刀,斬了他的兄弟情分,毀了他的前程。

  毒死華無易的,不是言理。

  也不是砒霜。

  而是他心中多疑的心毒。

  可笑的是,華無易竟連這點都料到了。

  雖飲鴆酒,甘之如飴。

  渭威深深地看了羽籍一眼。

  “他知汝,甚矣。”

  他忽而想起,他十六歲慶生辰時,別人都送了許多禮物,唯獨華無易說不曾備禮,氣得他直跺腳。

  是夜,華無易蒙著他的眼,說要帶他看一件新鮮玩意兒。他不情不愿地被華無易牽著,走到目的地后拆下蒙眼的白綾,發(fā)現(xiàn)正在自家屋后的園林,有一條隱秘的地道從地底鉆出。他們走了進去,從另一邊走出,便看見了華無易所住的青瓦屋。

  “喜歡么?這份生辰禮。”

  羽籍點點頭,心中的氣早就消了,笑著道:“竟比吳用智取的生辰綱還要好些。”

  “以后,無論你在哪,我都有辦法找到你,護你周全。”華無易握著他的手,認真道。

  “少貧,你的武功還不如我。”羽籍只當他開了個玩笑。

  “只是,以后莫騙我了。”

  華無易笑了笑,神色溫馴。

  靜謐的月色如水傾下。

  沒有應(yīng)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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