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我第一次要見這么多姑娘,心中竟是說不出的雀躍。見我一臉期待,懷千和鹿鳴還以為我傷心過度,紛紛來安慰我,唯有臨風懂我的心思:“多來些姑娘說不定還能交幾個朋友,小姐和年妃最近沒怎么走動,也有些寂寞。”
我一向很羨慕那些可以讀書的男人,他們可以在學宮結交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朋友在一起相聚就是最歡樂的事,我也想有這樣一群朋友,嬉笑打鬧,無憂無慮。
第二日一早我就來到皇后宮中,不少姑娘已經早早等候,都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這些人向皇后一一行禮,我也很快知道了她們的身份。在這些人中位置最高的是遼西武氏的武妃武泠煙,她生的端莊大氣,一顰一笑都很有風度,我對她微笑,她也回以一笑,聽說這是一位很懂人情世故的姑娘。
其她姑娘都對武妃甚為尊重,聽說只有一位姑娘拒絕了她送來的禮物。這姑娘是郡守之女羅美人羅求心,所有人都說她脾氣甚是古怪,雖說位分不高,但不欲與人交好,也拒絕所有人送來的好意。她剛剛來到這里就遭到了同院孟嬪孟知意的刁難,又因為頂撞此人被罰跪了一夜。
羅求心今日還是坐在角落里,離我們所有人都很遠,她始終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她的神情始終冰冷,確實是個冰美人,生的也清麗,不知為何,我竟覺得她的眉眼和先帝有幾分相似,只是看起來更顯凌厲。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她的手指有著厚厚的繭子,按理說閨中女子不會有如此粗糙的手。而且她看人的目光充滿著機警,那副四處張望的樣子倒是和臨風有些相似。
相比于她的冷漠,孟知意則顯得八面玲瓏,她左右手各環抱一位姑娘,左邊那位個子高挑,容貌雖然平平但透著一股書卷氣,是禮部尚書之女眉嬪沈如眉,她父親和我父親相熟;右邊那位身量瘦小,生的高鼻深目,頗有些西域風情,是涼州地方武將之女盧陌塵盧選侍。這孟知意確實是個厲害人物,方才來到這里便結交了兩位朋友,況且這兩位姑娘和她不在一處宮殿。
沈如眉和盧陌塵在同一處宮殿,住的離她們最近的是另一處宮殿梁煙梁貴人,她自從來到這里就在不斷擺弄手中的小算盤,她父親在工部任職,聽說自幼便對手工藝感興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但坐在她身旁的玉才人晏玉樓卻捂著嘴不斷扇風,嫌這是粗糙漢子才會做的事,實在是有損斯文。梁煙這姑娘倒是心智堅定,絲毫沒有在意她的所言。
和梁煙在同一處宮殿的是吏部尚書之女意妃晉意歸、中等武將之女月美人樊明月和不久前被滅國的澤國亡國公主林遠念,晉意歸看著年歲尚小,最多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憨態可掬;樊明月是一位怯生生的美人,明眸皓齒,很像畫中人;林遠念雖說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病弱,卻難掩傾國傾城的美貌,聽說先帝滅澤國時就看上了當地的兩位青樓女子,都說澤國出美人,看來確是如此。
晉意歸看上去是個很好相處的姑娘,她正和身旁看上去溫和秀雅的姑娘小聲交談,這姑娘地方官之女柳選侍柳青音。這些位分高的女子往往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很少與低位女子交往,但晉意歸卻并非如此,她看上去就很隨和。
這兩位姑娘讓我覺得很親切,我湊過去和她們打招呼。
柳青音始終低著頭,說話都細聲細氣的,晉意歸倒是活潑,見我眼巴巴的盯著盤子里的幾塊糕點,她取過來好幾塊塞到我手里。
“宮里的糕點很好吃,你嘗嘗!我覺得比我家里做的好吃呢,剛才來到這里,我就吃了好多,你摸我的肚子,鼓鼓的!”
她一點也不怕生,把我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這圓鼓鼓的小肚子還和孩子一樣格外可愛。
我吃一口點心就喝一口清茶,但這茶有些苦,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我原以為晉意歸是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沒成想她很快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將自己的茶端過來,對我笑了笑:“來,你嘗嘗我的,我到哪里都帶著些糖,我最討厭這些茶了,這么苦澀!”
我們在一起品茶,這是我第一次喝加了糖的茶水,總覺得味道有些古怪,但畢竟甜甜的,不再讓人難以下咽。
“菊花茶配上糖才好喝,咱們和皇后說一聲,你來我這里呀!青青,你也一起!”
她和我說話的時候不忘記關照柳青音,她知道這姑娘膽怯,便始終握著她的手。柳青音初時有些放不開,但見到她這樣好相處,便也放下了戒備,和我們聊起了自己家鄉的茶園。
“我家就在茶鄉,漫山遍野都種著茶,真想給你們看看我家鄉的樣子…”
我們聊著聊著,就過去了很久,周圍的紛紛擾擾和我們沒有關系,我們只是回憶著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回憶著吃過的甜甜的點心。
但平靜不會持續太久,一陣尖利刺耳的女聲很快就響徹在宮殿之中,我一抬頭,就看到孟知意抬起手對著羅求心的臉就要扇去。
都說打人不打臉,而且這一巴掌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消退,若是臉上起了傷痕,就有很久都沒有機會得到皇帝的召見,她原本在宮里就不好過,若是容貌有損,未來只會更加麻煩。
或許是因為臨風的緣故,我對這姑娘很有好感,我不是個多事的人,但這畢竟涉及到一個姑娘的臉面,實在不是小事。我急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喊道:“妹妹,萬一皇帝過來了,我擔心他會怪罪你!”
聽到了我的話,她將即將拍出的巴掌收了回來,悶悶不樂的嘟起嘴,轉頭惡狠狠的盯著我:“你是誰?憑什么管我的事!這個小賤人欺負我,我當然要還回去,我是一宮之主,我有資格管她,你是從哪里來的?”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的氣焰會這樣囂張,我的位置比她高,當然可以用身份壓制她,但我并不想如此,只是心平氣和的和她講宮里的規矩,句句都是為了她,擔心他被人認為是蠻不講理的人。
“哼…”
她撇過頭不看我,身邊的兩個姑娘已經和她說明了我的身份,她沒有多言,只是在轉過頭前給我送了個白眼。
這時響起了一陣掌聲,只見薛驚云不斷的擊著掌,一臉的幸災樂禍:“沒想到我們端莊守禮的溪妃娘娘也這樣樂于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和這位羅姑娘是姐妹呢…”
我并沒有覺得我的出手相助有任何問題,我以為她們都會覺得這是一件正常的事。我還沒有說話,羅求心便跪在地上,用手扇起了自己的巴掌,一邊扇一邊冷冷的道歉:“都是妾身的錯,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我有些驚訝的望著她,兩個人的位置差的不遠,完全不需要行如此大禮。
正在我還想起身阻攔她的時候她,晉意歸拽了拽我的袖子,用微不可查的聲音說:“你可千萬別莽撞,孟嬪可不是一般人,她和陛下是舊相識,很受寵愛。”
她才剛剛來到這里,能受什么寵愛?我相信她的話,但不覺得這句話有多少分量,我總覺得楚承安對所有姑娘都差不多,可實際上是我想錯了。
皇帝白日還要處理政務,應該不會到后宮,可是就在我剛剛坐回位置的時候,卻聽到有太監通傳皇帝來了。
眾人紛紛行禮,我也隨著一起,這還是近一年來我第一次見他。
雖然只有短短一年的功夫,但我已經快要認不出他了。他不像以前那樣黑,反倒白了不少,容貌也更加成熟,不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子。
他一身龍袍,衣袍上的花紋繁瑣而復雜,那飄逸的衣袖在風中飛舞,和他那肅穆的神情相應和,竟然顯出幾分王者風度。
若不是同樣的聲音,我都快要認不出他了,看來權力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他的聲音也比以前更加沉著,不再充滿少年人的朝氣,反而透露出幾分做作。
他沒有看其她人,徑直走到孟知意身旁,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她攬到懷中,替她擦下眼角的淚珠,那一行我根本就沒有看清何時流下來的眼淚。他用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溫柔稚氣的聲音呢喃:“阿意,是誰又得罪你了?”
容落一的臉色霎時就變了,作為一國之君,這樣不分場合的寵愛妃子實在是不合禮制,畢竟是九五至尊,總是要講規矩,不能混在女人當中解決我們的矛盾。
我正想著開口替羅求心辯解,怎知孟知意用纖纖玉手指著我,發出了一陣嬌啼:“溪妃娘娘欺負妾身,說妾身仗勢欺人!陛下,阿意沒有,阿意沒有嘛!”
她僅僅貼著楚承安,來回扭動著自己纖細的腰肢,就像一條蛇鉆來鉆去。她哭的梨花帶雨,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這是一位可憐的美人,但我覺得她丑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