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談開始了。由于上一次是太空聯合組織到太空政府來談判,所以今天的談判選在了太空聯合組織的一艘飛艇上。面對面交流在如今的社會來說是對彼此的尊重,否則完全可以通過視頻、全息影像或其他方式交流。參加談判的太空政府官員叫山田廣孝,同行的還有他的四個的助手以及李執。山田他們的飛船在與太空聯合組織的飛艇對接后,艙門打開,山田一行人還被向前推了一點,這是氣壓的不穩定造成的。飛艇艙門后有一個檢測儀,專用于檢測各種危險物品。
談判很快就結束了。雙方在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來和談是不成了的。因為太空政府提出了太多的令太空聯合組織難以接受的條件。其實提出這些過分的條件,早就表明了太空政府并不指望和談,他們早已打算用武力來解決這件事情。所以說談判很大可能上是不會成功的。或許雙方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談判只是一種形式罷了。中場休息20分鐘后,開始最了后一場談判。沒多久,大失所料的事情卻發生了:和談成功了。也就是說聯合組織答應了太空政府的諸多無理要求。這讓太空城的人相當驚訝。
“沒想到和談竟然能成功,多虧了山田老師的出馬呀!”
“是呀,這會咱們就是功臣了。”
“可我覺得應該不會這么簡單,要真是這樣,聯合組織不就相當于無條件投降我們了嗎?”
“或許他們只是想活命呢?”
對于聯合組織的意圖,大多數人都搞不清楚。很多人只是知道,按照條約,兩天后他們將把聯合組織的飛船編制在太空政府內。這對整個太空城來說都是件好事,這意味著太空內的政治力量更加穩定了。但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聯合組織佯裝的,以使太空政府放松警惕,從而為計劃的實現做準備。
一切都很順利。在2天后的夜里,旅行者計劃開始了。聯合組織派出了兩艘飛船來接走太空城中參與旅行者計劃的人。然后更是派了數十架小型飛船虛張聲勢,準備與太空政府對戰。這樣就可以引蛇出洞,以減少太空城內的力量。為太空城中的逃跑者減輕了阻礙。長泉的任務是去太空城23號,見一個人,再和他一起開走一架飛船。
長泉摳好了時間,準分準秒的到了太空城23號,那里專門存放太空船。這座城市也是少數幾個不帶重力裝置的。進去后,果然看見一個人在那等他。而那人竟是李執。
“我旅行的時間很長。”李執看著長泉,微微向前走著,他背的是泰戈爾的詩,同時也是這次行動確認身份的暗號。
“旅行的路程也很遠。”長泉呆呆地望著李執,他不敢相信李執竟就是那個臥底。
“天剛破曉,我就驅車前行——”李執掏出了一個白色的紙鶴。
“穿越了廣漠的世界,在許多地方留下足跡。”長泉也拿出了一只白紙鶴。
“好了,我們得快點了。”長泉仍然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竟然是他們的臥底。但是已經來不及懷疑了。兩人打開倉庫的門,把飛船開走了。開走飛船后,太空政府會立刻偵查到異常,派無人飛船進行調查或攔截,這只允許他們用10分鐘的時間去開飛船,他們必須爭分奪秒,因為他們要去的是平臺。到了平臺后,參加計劃的那些人還需要上飛船,這也需要時間。
在路途中,他們聊起話來了。李執說這次的任務并不算簡單,說著說著開始有些支吾起來了,這也長泉感到有些奇怪,畢竟他不像那樣的人。然后他又繼續說了些有的沒的,而且他還說自己也是東亞戰區的士兵,這讓長泉覺得挺吃驚的。而且他們還在同一支編隊里。兩人聊了一會兒東亞戰區的事,發現很能聊到一塊去。他們有著幾乎相同的經歷。長泉甚至有些懷疑他們是否是戰友了。因為總覺得以前就見過。很快,他們到了平臺,那里聚集不少人了。李執打開了艙門,再過三分鐘,聯合組織的飛船也就到了。這些追尋自由的人就可以永遠離開太空城了。
“你也先下去吧,幫幫他們。”李執指著平臺上的那些人說。
長泉很詫異,因為事先不是這么安排的,本來是讓他們一起坐在飛船里等人們進去,而現在李執讓他下去,這確實有點奇怪。但長泉最終還是下去了。但誰料想長泉剛下去,李執就關了艙門,然后駕駛飛船飛走了。
“你干什么?!”長泉沖著飛船大吼,穿著宇航服的他覺得耳朵都嗡嗡的,但這不會有任何作用。他第一時間意識到自己被騙了,被李執這家伙騙了,李執還是選擇了投靠太空政府,這個狠毒卑鄙的小人!
這下不光計劃執行不了了,而且所有的人可能都會受到牽連。如果聯合組織的飛船不能快點來,那他們就是反叛罪。現在他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向太空政府無條件投降,二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賭一把,跟著聯合組織的備用飛船逃走!
他們選擇了后者,每個人都同意了這種方案,無人反對。他們都在平臺上等著。如果這次逃跑成功了的話,他們就是太空里最偉大的逃跑者;如果失敗了,那他們或許就將成為太空中最大規模的犧牲者。是成是敗,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們登上了聯合組織的飛船,快速離開太空城。身后的無人機越跟越遠。忽然,無人機就減少了一部分,一部分的無人機掉頭回去了。再過一會兒,就傳來了月球導彈基地受毀的消息。
這時,一個視頻突然冒出來,視頻里的人是李執。整個飛船中的56個人同時看著這條視頻。
“趙先生,我猜你肯定還在疑惑。其實在我臥底的這幾年,一直沒有停止對旅行者計劃的思考與準備。我漸漸了解到這個計劃是有多少的阻礙。我于是想到了一個辦法,也算是效仿你的:刺殺太空政府執政官。如果成功了,你們離開太空城就會少去一些阻礙;如果失敗,那只是我一人死罷了。我做了很多準備,你的木匕首就起到了作用。因為檢測儀器檢測不到木頭。那天,我拿著木匕首,借著理由進入了執政官的辦公室。走過去,簡單說了幾句,掏出匕首就往執政官脖子上刺,可是我卻刺了個空:那只是個全息投影。所以我的刺殺行動失敗了。我知道自己的結果不是一死,就是終身服刑。但執政官知道我刺殺他的原因后,竟然不僅沒有把我依法處理,而且還幫了我一把。他幫我的原因很簡單:敬佩我們對自由的向往。這確實很不可思議。還好我沒有把他殺了。我也知道了這個龐大的太空城其實不是他做主,太空城的六大家族掌握著決對的權力,他說自己只算是一個傀儡,但他會盡力幫助我。他告訴了我月球導彈基地的事,這是阻礙旅行者計劃的強大武器,如果我們一旦駕駛飛船逃跑,就會受到追蹤導彈的攻擊,所以必須摧毀導彈基地。當你正在看這條視頻的時候,我想我已經駕駛了飛船沖向了導彈基地。說不定已經摧毀了導彈基地,你們可以全速離開了。來世再見,我的老戰友,長泉。”
戰友。他們是戰友。其實當年換體計劃就是李執主動幫忙聯系的。為了能夠進入太空城他自毀了面容(主要是為了不讓同行的認識他的人發現),其實本可以整容的,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他來不及了,直接毀容就隨長泉一并進入了太空城。他起先進入太空城,既是為了幫助長泉,畢竟長泉換體了,也是想逃避地球上的戰爭。可后來誤打誤撞進了聯合組織,最后又成了臥底。然后在半個小時前,他駕駛著飛船躲過了無人機的多次攻擊,然后以近30km/s的速度撞向了月球表面的導彈基地。
但他現在來不及悲傷,因為他必須帶領大家快速離開這里。
他們終于可以不用擔心導彈的問題了。倒是松了一口氣。三艘飛船加滿了馬力,他們要以最短的時間離開太空城區域。這樣最為安全。飛船略過太空城上部,一座又一座城市被甩在后面。可是沒想到,在他們后面還是飛來了一大批導彈。它們如箭雨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導彈的飛來,讓大家既震驚又恐慌。李執不是摧毀了導彈基地嗎?這導彈怎么又來了?好多人開始懷疑李執,然后痛罵李執。其實李執確實犧牲了自己。可他低估了導彈基地的強大與堅固。導彈只是晚發射了一分鐘而已。根據后來太空城統計的數據,導彈其實只是晚發了53秒。也就是說,李執所有的努力,包括他自己的犧牲,只為這幾艘飛船,只為聯合組織爭取了53秒。
可是這短短的53秒卻至關重要,他為聯合組織留下了希望,如果再長遠一點看,它甚至為整個人類世界留下了希望。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聯合組織的艦隊與飛船正在瘋狂逃跑。現在安全了的是“Mars”號和“地星”號,因為它們配備了強大的核動力推進系統,在這53秒的掩護下,不會有任何一枚導彈能夠追上它們;可其他飛船就慘了:盡管不斷地反擊,但還是無法抵抗住導彈的攻擊。沒辦法,導彈太多了。
長泉意識到了,不該再跑了。在征求了其他船員的意見后,他把飛船停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等著導彈過來,然后摧毀導彈。一個又一個導彈接連著被摧毀,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緊張著,四處都是亂飛的碎片。飛船本身也被一些碎片擊中,但勉強還能支撐一會但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幾乎每隔幾秒鐘就能聽到一小陣碰擊聲。有幾架聯合組織飛船也停了下來,放棄逃跑,做了反擊。
很快,飛船上的彈藥耗盡,但長泉沒有啟動飛船,也沒必要啟動飛船了。大家只是相互望著,不說話,莫名地達成了一種共識,有的人手拉著手,還有人相互擁抱著,就這樣,安靜地等待,等待著死亡前的最后一枚導彈。
他們決定犧牲自己。
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樣才能再多銷毀一枚導彈,才能讓其他飛船少遇到一枚導彈,才有可能多保留下一架飛船。
他們確實做到了。在這一方案的實施下,經過了艱苦的戰斗,終于保留下了兩艘飛船。一時間,太空中四處飛舞著各種大大小小的碎片。而長泉他們也在那無聲的爆炸中,在那黃藍色的光明里,瞬間升華。同時,他們也實現了生命的升華。他們身體里的每一粒分子都將成為一位偉大的旅行者,在太空里飄散,流浪,旅行,探索。
可是導彈的追擊并沒有停止。第二批導彈又飛了過來。
好在后面的那兩艘飛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逃離,而這個速度和導彈的最大速度差不多,也就是說,第二批追蹤導彈將永遠跟隨著飛船卻不可能碰到飛船,理論上,沒有任何阻礙的話,這些導彈會永遠跟著飛船。至于有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聯合組織如今的情況很讓太空城的六大家族得意,因為聯合組織僅剩下這四艘飛船,總人數才剛過千人而且還是遠離地球與月球而去。更重要的是,他們早晚都會死在太空的,而且是非自然死亡。僅靠四艘飛船怎么生活?沒人會活下去的,死亡只是遲早的事。不要說創造一個新世界了,就是每個人活上幾年,恐怕都是難題。總之,這下他們的目的達成了,太空中只剩下了他們一種政治力量。他們實現了太空的大一統,接下來只需要處理地球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也不敢相信的是,固執的四船組合終將會開創一個新世界,會創造一個新文明。當然,至少現在看,不論是對于太空城里的人,還是地球上的人,還是他們自己,這個目標只是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