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陽臺,我心里產生了一個不好的預想,
為什么要把受傷的長尾雀放在八樓的陽臺?
一種巨大的愧疚感圍繞著我。
也許是為了確定一條生命因為我的愚蠢而逝去,我奪門而出,疾速跑到樓下。
萬幸,預想中血肉模糊的場景并沒有出現,灰色的石板路上什么也沒有。
我松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我沒有能力為飛走的長尾雀做到更多了,希望那只長尾雀會自己咬掉繃帶。
我緩緩走上了八樓,帶上正在我的床上熟睡的貓兒,提起行李,準備打車出發去朋友家。
臨走前,我在陽臺上放了一盆小米和水。
做完一系列事情后,我登上了去往東縣的長途汽車。
在車上某一個瞬間,我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常青樹,豪氣萬丈的想——南華中學,等著我。
經歷了一天左右的顛簸,吃了三碗泡面的我終于到了東縣。
繞過幾條熱鬧繁華的街道,我看見了接近郊區的南華中學。說實話,只從外表來看,這座看起來并不比主城區學校差多少,相反,可能是因為這里地租較低,面積比我所見過的主城區學校還大了不止一倍。
據實習合同上得知,南華中學給實習教師也分配宿舍。這大概是小縣城唯一強于主城學校的優點了,想起主城區二十平米的租房,我對這里開始接受了起來。
一個有些胖的穿著藍色襯衫西裝褲的中年男人在校門口拿著手機低著頭站立著,時不時抬頭向四周看一眼。
這個人和我之前是通過視頻電話的。
我走上前,盡量以自然的語氣向低著頭的男人問候“張主任,您好,很榮幸來到你們南華中學!”
男人猛地一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空氣凝滯了片刻,我想我果然不合適社交。
好在,張主任很快以熱情的態度蓋過了這件事。
他扶著他的眼鏡仔細觀察我的臉,然后和我握了握手道:“你是小宋老師吧,等你很久了,我現在帶你去學校分配的宿舍。”
“好的好的,謝謝張主任!”
繞過一棟棟看起來有些老舊而顯得有些臟亂的宿舍樓,我到了我被分派到的宿舍。
德比樓5棟623舍。
打開門,里面真真是一塵不染,一室一廳一衛,連個桌子都沒有,就一個不知道是洗衣臺還是洗碗臺的石灰槽在客廳靠墻處以及一張單人木制床在獨臥里。不過,好在地板是瓷磚的,墻也是粉刷過的樸素白色。
最嚴重的一個問題是:沒有開火的地方?
我吸了一口氣,轉頭想問問張主任關于宿舍家具配置的問題。
張主任卻好像知道我的想法,笑著連忙將鑰匙放在窗臺上,道一聲“記得下午六點半去學校食堂三樓的新老教師交流會”后就急匆匆的下了樓,雜而快速的皮鞋“咚咚咚”的踩踏聲讓我心灰意冷。
看來以后我沒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廚藝了,也大概很長一段時間擺脫不了“食堂常駐戶”這個身份了。
不再對這個十八線小縣城學校的待遇帶有幻想,我像一只勤勞的小蜜蜂又布置起了我新的小窩。
再走出教師宿舍時,一首“天涯赤子心”的課程結尾象征音樂響起,我才發現已經有下午6點的樣子了。
跟隨一群“朝氣蓬勃”“活力四射”雞飛狗跳狀的初中學生們,我成功找到了食堂。
不出意外,食堂一樓早已被敵軍占領了,我以矯健的身姿擠過“喪尸群”,氣喘吁吁的爬上食堂三樓。
只見一個橫幅掛在三樓玻璃門頂部,“新老教師交流會”七個字工工整整的印在上面。
“小宋老師,在這里!”
是張主任,他正用一種異常熱情的態度向我打著招呼,示意我過去。
我緩緩走過去,視線忽然一抖,頓在了離張主任三米左右的距離。
“哈哈哈,怎么還愣住了,快過來,剛要和你介紹呢,我們學校張主任正說她和你是同一個高中畢業呢。”張主任開著玩笑說。
“小宋,真巧,好久不見。”張景看向我,這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年齡的女人,她穿著一身干練的白色職業西裝裙,秀氣白凈的臉上滿是笑意。
“真巧。”我聽見我嘶啞著嗓子回答說。
張主任見我們這狀況,更加熱情了,把我們兩個推到一張雙人桌旁坐下,“這不巧了嗎,原來是老同學見面啊,真難得!你們可要好好聊,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小年輕同學聚會了。”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對著我們露出了憧憬的神色,大概是想起了自己青春時期的“狐朋狗友”們,靜悄悄的離開了我們這一桌地方。
然而,張景可算不上是我的“狐朋狗友”。
至少,在高中時期,她沒有這個“資格”。
在我心里,這個女人一直是“混混”那一類的人物代表。即使我在表面上一直和她相處愉快,沒有半分反感之處。但我還是認為她就應該是那種——沒有出息,無所事事,好吃懶做的那種“混混”形象。
可我們誰也沒想到,六年過去,我們會以這種形式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