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汪文淵不慌不忙找了個位置坐下，撐著下巴面上饒有興趣，“聽你說今晚有直播，我看看直播什么。”

　　先前汪文淵一副賴著不走的樣子，溫晚只好告訴他今晚有直播，本意是想讓他有事快說，說完快走，沒想到他不僅不走，反而拖到這個時間，還想看她直播。

　　溫晚臉瞬間就黑了。

　　直播間那些彈幕說什么的都有，尤其每次她看病看對了以后，各種彩虹屁層出不窮，她自己都羞恥的看不下去。

　　她不想在朋友面前當場社死。

　　“直播看病而已，沒什么好看的，研究所的事忙完了？約好的妹子還等著你，快去忙吧。”

　　溫晚越是著急，汪文淵就越是輕松，甚至還翹起二郎腿姿態愜意。

　　“研究所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再說我整日清心寡欲的，哪有什么妹子？”

　　溫晚不置可否，汪文淵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可妹子也是真的，要說他清心寡欲，她還真有點不信。

　　她兩手一攤：“要想看你可以看，但是我直播中途你不能出聲。”

　　汪文淵眼神閃爍兩下，應下來：“好。”

　　準備好后，溫晚就開啟了直播，這次她特意弄了張人體穴位圖擺在手機后面，因為上次直播的時候，她發現有的人是真心對她看病的判斷依據好奇，她偶爾會解釋上幾句。

　　但中醫文化本就博大精深，一個人究其一生也不一定能融會貫通，她寥寥幾句講出來大家還是云里霧里。

　　這次她就準備了一張圖來佐證，就算學不會，起碼能知道她的判斷原理，不會繼續問東問西。

　　直播間一開，那個名叫‘DE’的用戶首當其沖，幾乎是第一批沖進來的觀眾。

　　還有幾個眼熟的名字，一個ID名有些奇怪，叫‘我是爺爺’這個名字，引起了溫晚注意。

　　她看了不由好笑，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兒，稱自己是老爺爺，也不怕被人奮起圍毆。

　　“今天直播時間不少，我們今天看病人數增加十個人，一共二十個人。”

　　昨天直播間觀眾太過熱情，看完十個人依然不想讓她下播，不過十個人相對于直播間成千上萬的觀眾，確實是杯水車薪，可她只有一個人，確實分身乏術。

　　“生病了要及時就醫，不要只等著來我這兒看病，免得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一番叮囑后，溫晚很快迎來第一個病人…

　　處理好第一個病人，直播間像前幾次一樣，掛起‘DE’的巨額打賞通知，吸引進來一批觀眾。

　　沉浸在直播中，溫晚沒有注意汪文淵在做什么，直到她放手機和直播架的桌子，被一股大力撞歪。

　　抬眸看到走路不小心撞到桌子，捂著腰側齜牙咧嘴的汪文淵，溫晚忘了還在直播，下意識懟了句。

　　“屋里這么大的地方，硬要往我這兒撞，是不是故意的？”

　　汪文淵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的姑奶奶，我可不敢故意撞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都是你指哪兒我打哪兒，什么時候怠慢過？”

　　那句話一說出，溫晚下意識捂住嘴，可已經晚了，兩個人的對話一前一后，汪文淵緊接著發出聲音。

　　現在就算關機都晚了，直播間肯定早已播出去，好好的直播都被毀了。

　　溫晚瞪了汪文淵一眼，對方沖她無辜地聳聳肩頭。

　　她無言以對，只能默默撿起手機，翻開手機看字幕。

　　她正在給其中一個病人看病，突然出現失誤，反而和人吵起來，直播間觀眾一定會對她失望，質疑她的專業性吧？

　　哪知她把前后的彈幕翻來覆去看了個遍，沒有一個質疑她的，反而都在尖叫。

　　【啊啊啊！這是什么神仙組合？小姐姐的男朋友，聲音果然和小姐姐一樣好聽。】

　　【聽聲音就是個大帥哥，救命媽媽，這個聲音真的好撩！】

　　【果然，甜蜜的愛情都是別人的，為了躲避狗糧，我都來看治病的直播了，為什么狗糧還會從天而降？】

　　溫晚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由好笑。

　　他們怎么會以為她和汪文淵是一對兒的？

　　本想解釋，轉而一想，他們兩個連臉都沒露，只憑兩個聲音，別人又認不出他們，沒什么好解釋的。

　　這個小插曲很快被揭過去，眾人再次沉浸在溫晚精湛的醫術中。

　　二十個人耗費一個多小時看完，平均一個人用二十幾分鐘時間，這次她不只是觀面，很多時候也會對病人問一些問題，有時只觀面做不出更細致的治療，沒有加上問詢的效果更快。

　　結束直播時，一條顯眼的打賞出現在直播間上方。

　　【我是爺爺打賞一艘火箭，并附留言，不錯，是個好苗子。】

　　當真是用著一副老人家夸贊后輩的口吻。

　　直播間彈幕層出不窮。

　　【哈哈哈，學會了，我的ID叫爺爺，所以從此以后你就是我孫子了。】

　　【錯，是你們都是我孫子…】

　　溫晚也沒在意，說完結束語就下了直播，摩拳擦掌沖向汪文淵。

　　“說說吧，我直播的位置離你八丈遠，你怎么會出現在我這里，還破壞我的直播？”

　　汪文淵象征性地抵抗幾下，在溫晚只用了五分力的情況下，還不停喊疼，鬼哭狼嚎的。

　　溫晚只得放下拳頭，撇撇嘴：“一把年紀了還這么幼稚。”

　　汪文淵瞇起眼，正色道：“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我們的藥物審核，被卡了。”

　　只一句話，頓時讓溫晚皺起眉，轉移注意力。

　　“消息準確嗎？誰會卡我們？”

　　藥物審核的時間確實比較長，不過很多都是針對普通藥物，像他們這種幾乎可以說是立竿見影的致癌特效藥，早一天上市，或許就能早一點挽救一條生命，所以一般情況下不會卡太久。

　　“準確，”汪文淵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在腿上敲擊，面上帶著嚴肅，“對方只是在暗地里搞小動作，我查了許久，一直沒有確定人選，不過倒是有幾個懷疑的對象。”

　　他頓了下，直視溫晚，眼中閃過幾分凝重。

　　“其中嫌疑最大的，是羅家。”

　　“羅家？”

　　姓羅的家族有幾個，可能和藥物監管扯上關系的，也就只有一家，秦、羅兩家有聯姻關系，秦家是靠藥物生產起家的，羅家則是有些許實權，兩家可謂是商政聯姻的典范，一直抱團取暖。

　　不過這幾年秦家一直在走下坡路，羅家上面那位也退休了，幾乎同時陷入低谷。

　　“羅家為什么要卡我們的審核？”

　　本來就身處低谷，再來招惹他們的特效藥，那不是明擺著往自己身上攬臟水嗎？

　　汪文淵放下腿，坐直身體，向溫晚這邊斜了幾分。

　　“一年前，秦家破而后立，尋求解決方案，高價從國外一個專研機構，買來新研發出的癌癥特效藥藥方，在如今尚在藥品監管部門任職的羅東大力支持下上市，由于效果好，副作用少，幾乎一上市就脫銷。”

　　“再加上他們愿意讓利，羅東力排眾議，和秦家上演了一番砍利的戲碼，將特效藥納入醫保范圍。”

　　“這番操作，既讓秦家的藥品走向普羅大眾，也給羅東添了好大一門功績。”

　　“如今不過一年，不對，我們的抑癌藥出來的時候，時間還不到一年。”

　　溫晚本就聰慧，更何況是對于她擅長了解的藥物方面，更是一點即通，她打斷汪文淵的話接著說：

　　“有了更好，價格更優惠的治癌藥，他們的特效藥將會無用武之際，幾乎可以想象到，只要我們的藥一通過審核上市，他們的藥就會遭受毀滅性打擊。”

　　“這樣一來，投入頗多的秦家就會虧本，顆粒無收，羅東的功績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汪文淵凝視溫晚，眼中是壓抑到極致的欣賞，輕輕點頭附和：“對。”

　　溫晚不由蹙眉，這么看來，研究所的治癌藥，和秦家之間的矛盾幾乎可以算得上生死矛盾。

　　而羅家上面那位剛退下來，正是羅東需要用功績穩住位子，甚至更進一步的時候，斷然不可能讓他的功績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成為笑話。

　　事情有些棘手…

　　人們都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羅東的職務并沒有多高，可他恰好管著藥物監管這個職務，必須要通過他才能過去。

　　而一個新研制的藥品，審核幾年也是常態。

　　就算是立竿見影的藥，只要他說一句時間研發時間太短，不清楚藥物副作用，那他們也沒辦法。

　　畢竟藥物副作用的事，誰也無法百分百保證，可能五年、十年，在長久的生活中會發現副作用也說不定。

　　但不用藥的人，可能根本連五年都活不到。

　　汪文淵眼看溫晚眉頭越皺越緊，搖搖頭：“其實要想讓羅東點頭，事情也簡單，只不過…”

　　“你是說讓我們效仿秦家，把治癌藥包裝成羅東的功績，給他送過去？”

　　汪文淵點頭，這的確是最快速有效的辦法，只要羅東有了新的，更大的替補功績，他肯定會放棄秦家這個盟友。

　　不管什么時候，利益都是成年人最大的追求，尤其是想羅東這種混跡藥監多年的老狐貍。

　　溫晚一拍桌子，斬釘截鐵：“不可能！”

　　“治癌藥是我耗時多年，一點一點研制出來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

　　“雖然我本來就打算讓利，爭取把治癌藥納入醫保范圍，可是我不可能把自己的心血就這么拱手讓人，讓給一個用不光彩手段，為自己謀求蠅頭小利的人手上。”

　　“不能用我的汗水，去填補羅東的欲望溝壑，那只會把他的胃口養得越來越大。”

　　了解溫晚的為人，對她的決定，汪文淵早有預料，不過聽到她回答地這么強硬，他還是忍不住苦笑。

　　“小晚晚，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可要知道，過剛易折，有時一點市場上的潛規則也無可厚非…”

　　溫晚：“不要說了，你了解我，應該知道我的想法，我之所以安心學術藥研，就是不想對世俗妥協。”

　　如果她要妥協，那她早就妥協了，或許WY研究所的名聲也會比如今更加響亮，擁有更高的社會學術各方面地位，不至于連一個小鬼都邁不過去。

　　可若她妥協，更有可能的是，WY研究所沒有像如今這般濃厚的學術氛圍，反而落入俗套，止步不前，更加不可能成為現在業界的傳奇。

　　汪文淵眼中的欣賞愈發濃郁，簡直要奪眶而出，閃著異樣的光彩，伸出手。

　　“好，既然你做了決定，那我肯定會支持你，我們另尋他法。”

　　溫晚把手放上去，一大一小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二人相視一笑。

　　不管多艱難的道路，只要有同行者，便也沒那么難走。

　　……

　　另一邊，溫晚的直播間已經停止超過半個小時，君行道還坐在那里動也不動，手機屏幕早已黑屏，他像沒有看到一樣，還眼睛直直凝望屏幕。

　　早已過了加班時間，林立推開辦公室門不下五次，前兩次君行道都帶著耳機一臉享受。

　　那時老板心情好，他不敢打擾，擔心破壞老板心情被訓。

　　從第三次開始，君行道臉色陡然陰沉，這一陰沉，臉上就再也沒轉晴過。

　　他更不敢上去打擾老板，擔心觸了老板霉頭，直接讓他去非洲管理項目。

　　早知道，他就應該趁老板心情好的時候提出下班離開！

　　現在走也走不了，問也不敢問。

　　林立暗嘆一口氣，打算關上門繼續去外面等著。

　　“林立。”

　　君行道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冰涼，有莫名的風暴在喉中蘊發。

　　林立一個激靈立正：“什么事老板？”

　　“上次讓你查的照片地址，怎么還沒查到？”

　　林立心底發苦，上次君行道給的截圖有些模糊，而且標志牌只露出一小半，沒有全部露出，再加上角度問題，實在是不好找。

　　更何況距離上次交給他截圖，不過短短幾天時間。

　　這個期間他還要忙公司的其他事務，又不是閑著無事只查截圖就行。

　　磨坊的驢都沒有這么賣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