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jīng)不再日出時大如車蓋,儼然換了一副模樣,變成了盤盂,與之一同變化的還有日出時的滄滄涼涼現(xiàn)已是有如探湯。
四人已經(jīng)出了囚云浦,面對炎炎的烈日卻也是無計可施,只得在一棵合抱之圍的金絲柳下歇歇腳。倒也是奇怪,這姜臨凡不知怎地莫名其妙就要“聽命”于弘瀟鶴,姜臨凡甚至不知道此番弘瀟鶴究竟打算去往何處。
麻花單腿靠著柳樹用瘦小的后背為姜臨凡遮擋住從金絲柳葉之間漏出的頃刻之間就可以將人灼傷的陽光,薛定抬起眼皮望了弘瀟鶴一眼,弘瀟鶴舔著有些干裂的嘴唇說道:“不必,你家公子可比不得別家少爺金貴。”陽光時不時灑到那張像是泛黃紙張一般的臉上,竟散發(fā)出不小的魅力。
姜臨凡隨之道:“你左腿還未痊愈,坐下休息吧。”他仍未看麻花一眼,倒像是和弘瀟鶴置氣。
麻花扶著柳木慢慢坐下,然后又用衣袖為姜臨凡扇風,晶瑩閃光的汗珠一點點由額頭沿著發(fā)絲流動,還未滴落到地面就已經(jīng)被熱灼灼的太陽蒸發(fā)了。有些氣喘地向弘瀟鶴問道:“弘公子,這番是要去哪?”
弘瀟鶴長舒一口氣道:“沐風亭,去找人問清楚這消息是否屬實。”說完不經(jīng)意向薛定諤看了一眼。直至此刻,薛定諤也不知他們三人要查明的是何事。
麻花驚問道:“世上難道真的有可以百知百解的人物嗎?”
弘瀟鶴苦笑道:“并非有甚神秘之處,只不過是消息較旁人而言知道得早一些罷了。”
麻花又問:“沐風亭距離此處有多遠?”
弘瀟鶴有些失落道:“雖是不遠,但最好是天黑之前就到。”
正待麻花詢問為何定要天黑之前到達時,忽然間四人一股子熱氣撲面而來,但那并不是風,而是喘出的氣,能夠喘出這般氣的人怕還沒有出生,可喘出這股氣的一群人倒是出生了。各形各色的人都有,出了城門就各自分散開,像是逃避什么瘟疫似的。
四人都頗感稀奇,但也并未放在心上,都不愿與當?shù)厝擞腥魏蔚慕患í氀Χㄖ@。他瞧著那群人似乎是出了神。弘瀟鶴開玩笑道:“這些人該不會是你主子家派出來抓你的吧。”薛定諤似是而非地點點頭。可那群人像是瞎了一般,竟也沒有懷疑到他們四人。
暑氣已漸漸消散,四人又是馬不停蹄地趕路,可即便如此,也未能如愿在天黑之前抵達沐風亭。
此刻四人都呆立在一條木葉森森、陰風瑟瑟的偏僻小徑之前,而這條小徑,是通往沐風亭的唯一途徑。三人起初只道是弘瀟鶴迫不及待地想查明消息真?zhèn)危缃癫胖渲芯売伞?p> 弘瀟鶴搖搖頭,苦笑道:“向前不足一里就是沐風亭,向后十里也沒有可以打尖住宿的客棧酒館,這倒是個問題。”
姜臨凡冷笑道:“怕了?”實際雙腿已經(jīng)有些發(fā)顫。
弘瀟鶴嘴角上揚,未發(fā)一言就徑直走進那一片陰暗之中。姜臨凡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跟隨其后。此處的木葉不是很稠密,但卻一絲月光也灑不進來,就像是被這里的陰氣吞噬了。風也很少透進來,真有些悶得喘不過氣的感覺。
不經(jīng)意間一縷風頗為艱難地從枝縫吹出來,四人瞬間就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空氣一樣,就在神經(jīng)放松不過眨眼之間,弘瀟鶴的神經(jīng)猛地就被拉緊,比方才更緊張。因為就在這短短一瞬間,他看到了枝木黑壓壓中幾處隨風飄動的衣袂。
弘瀟鶴沉住氣道:“各位何意,現(xiàn)身吧?”
其余三人不解,紛紛看向弘瀟鶴,心里也因不知名地恐懼起來。枝頭之上的人除了衣袂隨風擺動外,似乎沒有一絲要動彈的念頭。既然不應,四人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繼續(xù)前行。每一步都輕悄悄的,每一個喘息都綿長沉重。
踏出小徑,映入眼簾的便是皓月當空,四人的衣衫早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清風吹來,都禁不住打個寒顫。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切身體會到他們的感覺,除非你親身經(jīng)歷過;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比得上此刻皎潔無暇的月亮美好,除了仍留存于他們身體內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