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霖肥胖的手卷起泛黃的書,撐起桌子艱難起身,肚子上的肉撞翻了桌子上的酒菜。嘩啦一聲,碗碟倒了一片。穩了穩身形,邁著兩根堪比大象的粗腿走向了人群。
“爺再肥也比你們強,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碧鸫謮训母觳玻焓窒蛉巳涸胰?,“就是可惜了我這新書,砸在你們這頭上?!?p> “說我娘炮,我弄死你們?!倍耪嫒鲋掷锏碾僦?,各種顏色的胭脂彩虹似的灑下來,空氣中瞬間彌漫了一股脂粉香,連胭脂盒都飛出去好幾個。
旁邊看熱鬧的人又一次驚呼了,熱鬧也顧不上看了,搶起了胭脂盒。
這可是很貴的??!暴殄天物??!
“這怎么搞的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花媽媽搶了一個胭脂盒子,揣進袖袋里。
“哎呦哎呦,這可是五百年前的花瓶??!”
“哎呀,這是三百年的黃花梨桌子啊!”
“哎呀,那是我最喜歡的千年的琵琶呀!”
“造孽啊!造孽啊!”
“論打架,大爺還沒服過誰?!鳖佊裣槿繋煾附痰娜_貓功夫,一咬牙一跺腳,抄起旁邊的凳子就沖了上去,“哎哎哎,別打臉!”
李忠的小身板哪受的了這個,早就縮成一圈,躲到了角落里,被顏玉祥一把揪出來:“剛才不是挺厲害嗎?躲什么躲?”
好好的雅間瞬間亂作一團。
白穆黎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了身,撫了撫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走吧?!?p> 負手踱步,白穆黎剛在門口站定。就見一只酒杯飛了過來。
酒杯劃著優美的弧線,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盈盈的光,徑直砸向了白穆黎的玉佩。
嘭!
撞擊之后,玉佩摔到地上斷成了兩半。
俯下身子,低頭撿起玉佩,白穆黎深吸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怒火。
是我慣的是我慣的,不生氣不生氣,氣壞身子沒人替。孩子還小,養養就好,不能打不能打。
一番心理安慰后,白穆黎抬頭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當然,是自己以為慈祥。
丘宇偷偷看了眼主子:“大膽!還不住手!”
聽到聲音的眾人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目光朝白穆黎主仆看了過來。
嘩啦!
隨著一堆破瓷片摔落的聲音,全場終于恢復了安靜。
顏玉祥隨著眾人抬頭,看到了門口站著的白穆黎。
眼睛看著自己,臉色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生病了。手里拿著個什么東西?碎玉佩?這是什么玩法?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碎的也顯擺。
想想自己每次見他都是一副鬼樣子。長得好看有什么用,還不是瘟神。今天出門真是沒看黃歷。上次遇見,熱的滿臉通紅,搖搖欲墜。這次更好,衣服五顏六色,頭發亂七八糟,臉上披紅掛彩,沒一處能見人的。
“看不見我,想不起我。”顏玉祥忽視了白穆黎的眼神,一邊往人群后躲了躲,一邊小聲嘀咕。
“嗯?你說什么?”杜真抹了把臉。
“噓!”顏玉祥使勁對杜真眨了眨眼,“別出聲?!?p> “原來是顏公子啊,又遇到了,你我真是有緣?!卑啄吕杩粗佊裣榈男幼鳎裘颊f到。
突然被點名,顏玉祥搓了搓手,尷尬開口:“是啊,是啊,真有緣。白公子也來喝酒?”
“嗯?!卑啄吕杳嗣掷锏挠衽?,點點頭,“聽說萬春樓酒不錯,過來嘗嘗,確是上品?!?p> “既然見到了,沒有不請客的道理?!鳖佊裣楹莺菪?,“花媽媽,白公子的帳我們一并結了?!?p> “那就謝謝顏公子了。既然這樣,這個玉佩是你剛才砸碎的,一起賠了吧。”白穆黎把玉佩扔了過來。
“還有砸了我的古董家具?!被▼寢屭s緊補充。
顏玉祥接住了玉佩,看看成色,就知道自己完蛋了:“呵呵,原來是剛碎的啊,不過這也不是我一個人,怎么就能說是我砸的呢?”
把玉佩扔了回去,顏玉祥指指一屋子的人:“要賠也應該大家一起賠才是。”
李忠暴跳如雷:“可別胡說啊,就是你們砸的,理應你們賠,攀扯我們干什么?”
“大家都動手了憑什么都是我們賠?”
“你們先動的手?!?p> “你們先罵的人。”
。。。。
眼看又要打起來,花媽媽趕緊擠到人群中間:“住手住手,坐下談坐下談,各位公子一身富貴,想必這些錢財也不當回事?!?p> “那是當然?!崩钪乙宦犨@話,想到丟了的面子,決定先扳回一局,施施然坐下,“花媽媽,先上茶。”
片刻之后。
“什么!這塊爛牌子要五千兩銀子?”李忠捏起玉佩,一臉不可置,“誆我們不懂行情呢?”
李忠想起他倆開始的對話:“對了,你倆不是認識嘛?怪不得故意激我,原來是合伙騙錢呢?顏玉祥,我看你想錢想瘋了?!?p> 顏玉祥對李忠翻了個白眼:“就你這面光的窮鬼,能榨出什么油?今天是你先來搶我們的位置,才吵起來的,誰激你了?!?p> “不過,五千兩確實有點多啊白兄。”顏玉祥對白穆黎套著近乎。
“不多,這玉不是尋常之物?!倍耪娑械目隙ǖ?。
人群沉默了。
“白大人!”
就在大伙瞪向杜真,準備下手堵嘴的時候,傳來了顏酷安的聲音。
白大人?
爹?
顏玉祥來不及反應,轉進了桌子底下,被自己爹逮到,可不是賠錢那么簡單的。
白穆黎聞言起身:“顏大人來了。”
“聽下人來報,說慶春樓有人鬧事,我來看看?!鳖伩岚泊丝跉?,“沒想到在這碰到了白大人,白大人沒受傷吧?”
白穆黎撇撇桌子上的玉佩,故作憂傷:“人倒是沒受傷,就是把我家傳的玉佩打碎了,正在商議賠償呢?!?p> 顏酷安定睛看了一眼碎了的玉佩,這玉佩他是知道的,白穆黎寶貝得緊,聽說是臨出門才戴上用來保平安的。不知道誰這么倒霉。
環顧四周,看到了萬霖和杜真。
有他倆的地方肯定有顏玉祥,怒火中燒:“逆子,躲哪去了,還不快滾出來!”
完了完了
顏玉祥從桌子底下轉出了腦袋:“呵呵,我撿個東西,爹你怎么來了呀?小心我告訴娘?!?p> “告訴你娘之前,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顏酷安抄起旁邊的桌子腿,“天天惹是生非,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逆子,禍都闖到知府頭上了,看這次你娘怎么護你!”
知府?
白穆黎?
顏玉祥看看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白穆黎,他好像在幸災樂禍?
爬出桌子,撓撓頭,顏玉祥搖搖顏酷安的胳膊,眼睛瘋狂的向李忠暗示:“別生氣嘛爹,不是我要惹事的,是他們出言侮辱我們,才打起來的??墒俏覀円呀浐徒饬搜??!?p> 收到暗示的李忠趕緊表態:“對對對,和解了。”
“這個賠償,我們也已經說好平攤啦?!鳖佊裣檠a充到,“我自己掏錢,不用爹操心?!?p> “對對對,不用操心?!弊焐鲜沁@樣說著,李忠心里把顏玉祥罵了幾百遍。可又不能鬧到衙門,只能自己要碎了牙往肚里咽。
“喏,這是我們該賠的錢。”杜真把銀票交道掌柜的手里。
“還有白大人的,以后還請多多關照啊。”把銀票給了白穆黎,杜真嘻嘻一笑,“剛才真是得罪了。”
白穆黎接過銀票:“年輕人難免沖動,以后注意就是了。今天也是個意外。”
杜真感覺,白大人雖然是笑著,但好像對自己有點敵意呢?冷嗖嗖的。
“你看,這不就解決了么?爹,咱們快回去吧。”顏玉祥拉著顏酷安往外走。
甩開顏玉祥的手,顏酷安佯怒到:“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趕緊給我滾回去,去祠堂跪兩個時辰!”
“知道了爹?!毕蛉f霖和杜真招招手,“那我先回去了。”
“白大人,顏大人,我們先走了。”
“嗯。”
“白大人,顏玉祥是我老來得子,都被他娘給寵壞了,沒個規矩?!鳖伩岚部窗啄吕柩凵竦_口解釋。
“我看顏公子生性率真,將來也是個為國效力的?!?p> “我不求別的,就求他能給我少惹事?!鳖伩岚蔡忠罚斑@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我請顏大人去喝一杯。”
白穆黎順勢抬腳:“不用了,去衙門轉轉吧,熟悉一下,明日我也準備上任了?!?p> “好,白大人請。”
萬霖整了整手里的書:“你認識那白知府?”
“也不算認識,見過一面而已,他也沒說自己是知府?!鳖佊裣槌粤艘豢诿藁ㄌ?。
“我看這個人不一般,以后還是注意點吧。”杜真吹了吹手上的小傷口,“都破相了?!?p> “那快去醫館吧,晚了就來不及了?!?p> “真的么?來不及會怎么樣?會不會留疤???”
“不會,會痊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