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途中,翩翩一行人在驛站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探馬來報,前幾天的暴雨沖塌了鹿谷河上的橋。橋正在維修,暫時無法通行。
“轉道要多走好幾天的路程,走水道吧!上次我和父親巡疆就是走的水路,多走一天就行。”翩翩爭取大伙的意見。
衛士長擔心地說:“王子殿下,鹿谷河下游最近常有洗族人出沒,屬下覺得為穩妥起見,還是走陸路吧!”
翩翩考慮了一會兒,說:“陸路泥濘,前方還要途徑幾條小的河流,不知道那些橋梁有沒有受損。這樣吧,我們走水路,通知離這兒最近的兵營在下游接應一下。”
布置妥當后,他們揚帆起航了。
鹿谷河夏季水量充沛,水面寬闊,源頭在翼族域的慕天峰,流經疊族域,下游是疊族與洗族的分界河。
天氣晴朗,河水隨地勢下流,一帆風順,他們的船在傍晚時分就到達了位于下游的離鎮。
衛士來報,護衛的部隊已到達待命。
翩翩松了一口氣,高興地對柳陌說:“姐,我們在這兒吃晚飯吧,小鎮的魚做得好吃極了!揚波酒樓的燴魚最是鮮美。以前,父王來這兒,也是每次必吃的。”
經過一天的旅途奔波,柳陌此刻已是饑腸轆轆了,忙點頭答應。
離鎮是重要的貿易集散地,街上商鋪林立,人也川流不息。
柳陌為避免引人注意特地換了男裝,與翩翩走進河邊的酒樓。他們臨窗而坐,一邊看著街景,閑聊著,一邊等菜。
夕陽的余暉鋪在水面上,波光瀲滟;沿岸的樹枝輕撫著水面;群群的水鳥或飛或游;不遠處的港口船帆林立……風光如此怡人,禁不住讓人陶醉了。
柳陌不由地問道:“這就是與洗族分界的界河?”
翩翩指著河面比劃著說:“河對面就是洗族地域,河中心的小島是兩族的分界線。喏,你看見那些小船了嗎?帶著花紅柳綠色篷子的是洗族人的漁船和商船。”
柳陌想起書上看的洗族風俗人情,點頭說道:“嗯,洗族人果然浮夸,衣食住行皆是如此。”
翩翩不禁又疑惑地打量了一會兒柳陌,正要說,小時候,他們一起來過離鎮兩次的,姐姐似乎忘記了,或者是那幾年姐姐老是心不在焉,別別扭扭的,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店家,兩條錦鯧,其余可口小菜盡管上來!”
隨著一聲吆喝,五個大漢走進來,坐在柳陌她們旁邊的桌子上。
店里散布的疊族便衣護衛們頓時緊張起來。漢子們坐下后一直談論著魚市的行情,眾人才稍稍安心了。
翩翩悄聲說:“洗族魚販。”
第一次看到洗族人,柳陌好奇地觀察著,他們的頭發皆高高束在腦后,像綁馬尾辮。
為首的青年男子一身米色短衣,二十多歲,身材高大,黝黑健壯,五官標致,眼睛細長,總像是在瞇著眼看人,說話時,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其余的人看上去也頗為精壯,對那青年畢恭畢敬。
菜陸續端上桌來,肥美的魚肉和當地產的蔬菜燴在一起,味道醇美,鮮香可口。
柳陌和翩翩大快朵頤。
翩翩說:“好吃吧,不來離鎮還真吃不到這么鮮的美味。”
柳陌說:“那是,也不看是誰推薦的,好吃極了!我又學了一招,等回去,我也試著做做。”
翩翩高興了,說:“嗯,那我算是沒白請了你。說好了啊,回去做給我吃。”
柳陌邊吃邊點頭,說:“好好,不過,你就是個陪客,我是想做給……”
翩翩忙接話道:“是父親和姥姥吧,做給他們吃,我就知道。”
柳陌頓時明白,店里人多眼雜,翩翩怕自己說漏了嘴,被人聽到,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飽餐后,他倆起身離開。
為首的洗族青年突然追出店門,同他們打招呼:“哎,哎,二位公子,我們船上有虹旗魚,就是那種罕見的胎生魚,要買嗎?”
翩翩問道:“虹旗魚?很難捕到的。”
青年男子瞇著眼睛觀察他們,蠱惑道:“要看一下嗎?魚的個頭不小,顏色艷麗。看,就在柳樹下的那條船上,可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啊。俗話說,十年的虹旗抵得過千年的靈參。越是大魚,越是滋補身體,有延年益壽的功效,買回去孝敬老人是最好不過的了。兩位公子,請移步過來看看吧。”
翩翩猶豫了一下,說:“不了,今天急著趕路。我們走吧!”言畢,轉身就走。
“虹旗魚確實是千金難求的稀罕物,經常是有價無市。家里若有久病之人,食用此魚,勝過任何靈丹妙藥。至于價格嗎,也好商量,公子可不像是拿不出這兩個錢的人。”
柳陌聽了有些動心,腳步有點遲疑。翩翩卻不予理會,只顧拉著柳陌走。
身后悠悠傳來一句話:“不過一條魚而已,竟也不舍得買來孝敬老人。都說疊族人小氣、膽小。今日一見,果真如此啊!”
翩翩生氣了,猛地轉過身來,怒視著他,斥道:“你!休要胡言!”
“呀,看來是打人不打臉,不能當面揭別人的短啊。呀!我這心直口快的毛病啊,改不了了!看見了就想說出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洗族男子繼續嘲諷道。
“不得無禮!”衛士長拔劍相向,怒目而視。
“哎吆!好害怕哦!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干什么?要殺人了!不好了!不好了!疊族人要殺人了!疊族人要殺人了!”洗族男子故作驚嚇狀,表情夸張地叫嚷起來。
他身后隨行的大漢們也抽出兵器,嚴陣以待。
一剎那,氣氛劍拔弩張。翩翩也欲向前。
柳陌擔心他的安全,著急地一把拉住他,定睛看著那人,脫口說道:“拿花送給別人的時候,首先聞到花香的是自己;抓起泥巴拋向別人的時候,首先弄臟的也是自己的手。再說,小心謹慎不是膽小的意思,莽撞也不是勇敢的代名詞。你隨便下定論,反倒顯得自己是個見識膚淺的人。那么,依照你剛才的理論,洗族人莫不是個個如你這般輕浮?個個如你這般撒潑耍賴、胡攪蠻纏?我看,不盡然吧?”
那人仔細地上下打量著柳陌。迎著這芒刺般的眼神,柳陌強自鎮定,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拉著翩翩的手卻不由地微微發抖,心也像打鼓一樣“咚咚”地跳著。
端詳了一會兒,注視著柳陌閃著亮光的漆黑眼眸,他不怒反而嘻笑道:“哈哈哈哈,好眼力!我還真是個輕薄浮浪之人。這些話讓姑娘一說,還真是有意思。”
柳陌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問道:“你亂說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想認識一下嗎?相見恨晚是不是?我也覺得遺憾啊。姑娘若是需要,只需言語一聲,別說區區幾條虹旗魚,就是水里的奇珍異寶,我都能給你送到家門口。姑娘,你說可好?”男子戲謔道,眼睛一直死死盯住柳陌看。
柳陌臉漲得粉紅,眼睛里含著惱怒,語氣卻仍努力保持平靜,回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禮貌對于你這種厚顏之徒來說似乎有些多余。”
周圍有些騷動,街上突然多了好些人。衛士長遞給翩翩一個眼神,翩翩微微頷首。
洗族男子環視一下四周,然后狂笑道:“山不轉水轉,總有再見面的時候。真是遺憾啊,姑娘,咱們相見很晚啊!哈哈哈哈……”隨即迅速轉身就要離去。

沂湄
關心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