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時間來到了2020年,翰和阿聞的運動俱樂部已成立四年了。
其在業(yè)內(nèi)已小有名氣,特別是登山、徒步穿越、探洞、溯溪等野外運動項目。俱樂部每次組織活動時,報名者眾。
這年的6月2日,一隊來自東安市的21人隊伍在玉女峰北梁絕梯上徒步。
下午兩點,他們登山至海拔3200米時,天氣驟變,風力很大,氣溫降低,導游指揮集體下撤。
下撤車百十米后,發(fā)現(xiàn)少了一人。原來一名叫阿烈的年輕隊友仗著經(jīng)驗豐富,體力強健,執(zhí)意登頂。
隊友們隱約看到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去向頂峰的路上,緊接著就失聯(lián)了。
導游在向應急救援隊報告后,第一時間報告給翰。
翰讓阿聞訂機票,自己帶好裝備后立即出發(fā)。
翰下了飛機,馬不停蹄地打車去玉女峰。此時,已是傍晚6點左右了。
翰在路上得知消息,救援人員在距離山頂160米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阿烈的登山杖。
手杖掉落的地點是風化巖,山體邊緣極不穩(wěn)定,有可能是阿烈在拍照時,不小心墜滑山崖了。
玉女峰海拔4000米左右,山路崎嶇,懸崖眾多,巖石暴露感強,沖頂難度極大,是玩家級別才適合攀登的山,又加之天氣狀況惡劣,救援難度極大。
翰清楚,阿烈即便還活著,也可能因為受傷或是夜間失溫致死,生還幾率很小。不管怎樣,他都要竭盡全力去救他。
等翰被直升飛機帶到山崖時,已接近晚上八點了。翰事先已貼身穿好羽衣。他趁人不注意,滑翔下山崖,搜尋阿烈。
夜色朦朧,躲過滾石滑落和伸出來的樹枝、山石,翰小心飛著,不時地轉(zhuǎn)換方向。
在崖壁一塊突出來的巖石上,眼力極佳的他看見了一堆東西。
他收起羽翼,落下來,仔細查看,是摔下來的人,血肉模糊的,已經(jīng)昏迷不醒,好在還有心跳。
翰發(fā)出求救的信號彈后,在羽衣外穿好外套,然后用樹枝將阿烈受傷的四肢、頭頸固定,小心翼翼地綁在自己身上。
救援飛機下行,靠近巖石,背著傷者的翰抓住扶梯爬上飛機。阿烈被送往醫(yī)院急救。
救援隊的人好奇,翰是怎樣下到懸崖中間的。
俱樂部的導游解釋說,我們老板曾經(jīng)是最好的翼裝飛行教練,還拍過電影呢。
阿烈在ICU搶救,生死未卜。媒體上放出搜救畫面,紛紛報道,一時間,輿情嘩然:
“驢友不顧安全,放飛自我,浪費公共資源。”
“不良俱樂部只顧盈利,不顧驢友死活。”
“任性驢友浪費公共資源,巨大花費誰買單?”
翰的俱樂部已按照規(guī)定提前申請,持有登山許可手續(xù),并事先報備了登山路線。
雖然在程序上沒有錯誤,但經(jīng)各媒體只言片語地報道后,俱樂部業(yè)務將會大受影響。
柳陌在手機看到新聞報導后,才得知翰又孤身犯險了!又氣又疼。
一天后,等翰回到家,渾身是蹭傷和淤青,柳陌看到又落淚了。
翰的情緒也很低沉。在信息如此發(fā)達的社會里,他受到了網(wǎng)絡攻擊,內(nèi)心也有深深地挫敗感。
柳陌安慰他:“你沒做錯什么,還救了他一命。”
“差一點葬送了一條人命,想想就后怕。”
“是他不守規(guī)則,不聽號令。”
翰檢討:“導游應該清點好人數(shù)的,我們管理有疏漏。”
“導游不會不清點人數(shù)的,他肯定是偷著走的。”
“登這樣的山峰,我們應該多配一位導游的。”翰還在反省自己的錯誤。
“嘿,還說不服你了。阿聞呢?他怎么說?”
“阿聞去保險公司和醫(yī)院了。”
“現(xiàn)代醫(yī)學發(fā)達,這個受傷的人肯定能活下來。”
“但愿。”翰一臉的消沉。
幾天后,醫(yī)院傳來好消息,病人脫離危險期了!
翰不怕輿論非議,他擔心人救不活,得知這個消息后,負罪感略減,心情才好了些。
十幾天后,一段自媒體視頻的點擊量很大。
原來是阿烈對著鏡頭講述了登山經(jīng)過。
他承認是自己跟著隊伍下行了幾十米后,不甘心,又轉(zhuǎn)頭登山了,對占用了公共資源表示抱歉,并愿意承擔由此產(chǎn)生的費用。
他還感謝了翰的俱樂部,感謝不顧生死跳下懸崖救他的翼裝教練王浩民。
最后,他說,等我傷好了,來年,我還要登上玉女峰頂!因為山就在那兒,路就在腳下。
一時間,贊譽之詞紛紛揚揚,各種蹭熱度、蹭流量的文章、視頻頻出。
翰的運動俱樂部一時名聲大噪。
翰只道這些都是因為阿聞做了公關(guān),處理了危機。他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網(wǎng)絡時代的利與弊。
這幾天,他內(nèi)心深處的挫敗感和壓迫感,是在翼族沒有過的。
他感到了無力,或者說是有勁使不上。適應一個規(guī)則不同的世界,還是不容易的。
原來,在一周前,看到一直郁郁寡歡的翰,柳陌聯(lián)系了阿聞。
阿聞說,病人脫離危險期了,從ICU室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保險公司的賠付手續(xù)已經(jīng)在走流程了。
柳陌問:“那阿烈有沒有細說事件經(jīng)過啊?”
“我是想等他身體好些了,出面澄清一下事情經(jīng)過。可無論怎么問,他只說腦子不清楚,忘了怎么回事。”
“哦,我想去看望一下他。你把地址發(fā)給我好嗎?還有,阿聞,我去醫(yī)院的事不要告訴你浩民哥。他最近情緒不好,我不想他多操心。”
“好的,離離姐。”
于是,柳陌驅(qū)車去看望阿烈。
第一次去,她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并解釋浩民為了救他也受傷了,所以不能一同前來。
她帶了些禮品,只是慰問阿烈,和他閑聊了幾句家常。阿烈很是感激。
過了兩天,柳陌又來到病房。看到阿烈的身體比前幾天又好了許多,很是高興。
阿烈問起王浩民的恢復情況。柳陌欲言又止。
阿烈也是個豪爽之人,就說:“嫂子,浩民大哥救了我一命,有什么你就直說吧。”
“身體的傷很快就能康復了,讓你受了重傷,還差點有生命危險,他心里難受。”
見阿烈面露愧色,柳陌繼續(xù)說:“俱樂部受這次事件影響,被網(wǎng)絡攻擊,名譽受損,這兩年積累下來的客戶資源也可能會消失殆盡。不過,沒什么,浩民年少時便歷經(jīng)坎坷,相信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你也加油!好好養(yǎng)傷啊!阿烈。”
阿烈一直紅著臉,不敢正視柳陌,直到她起身告辭。
就在柳陌轉(zhuǎn)身之際,阿烈終于開口道:“嫂子,其實,這都是我的錯。對不住,我對不住救命恩人。我怕受到網(wǎng)暴,就選擇了緘默。”
“我能理解,你可以不說的。”
“我不但是個冒失鬼,還是個膽小鬼。我會出面澄清的。否則,這一輩子,我都會良心不安。”
“這需要很大的勇氣,阿烈。”
“我想好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坦坦蕩蕩的。”
之后,阿烈主動聯(lián)系阿聞。阿聞一向精于此道,他準備了文案,拍了上面的視頻。
經(jīng)過這次事件后,翰更是注重加強管理和培訓,防患于未然。
幾年后,翰和阿聞的俱樂部已成為連鎖經(jīng)營模式,在各地都設有分部。阿烈從此成為網(wǎng)紅,專拍冒險野游視頻。這是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沂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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