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一個茶室,白頭發(fā)的老人家已經(jīng)坐在那里,背對著崔寧。正是所謂的,那個人。
“您好!”崔寧恭敬招呼了一聲,彎著腰行禮。
“坐!”老人家沒有要轉(zhuǎn)過頭來的意思。只是擺擺手,讓崔寧坐下。
崔寧跪坐在一個蒲團上,端起面前的大紅袍喝了一口。
“就你識貨啊?!崩先思腋锌艘宦??!爸挥羞@區(qū)區(qū)四兩呢?!?p> “沾您的光?!?p> “再來一杯?!崩先思易屆魇褰o崔寧又滿了一杯?!跋乱淮尾恢朗呛文旰卧铝??!?p> “您舍得?”
“這泡茶啊,講究個時機。太燙太涼都不行,太滿,也不行。”
“受教了?!?p> “你舍得嗎?”
“世上本無事,庸人偏自擾?!?p> “還是你懂茶啊?!崩先思叶似鸩柚崖劻寺劊攘艘豢?,似是回味一樣微微仰頭。半晌,才把茶盞放下。對著明叔揮揮手。
崔寧見他這樣。端起后來滿上的那一杯,聞了聞,喝了一口,將杯子放好。站起來行了一禮,就跟著明叔離開了。
回到市區(qū),崔寧摘下眼罩。看著明叔笑起來,“您老是和我走一趟?還是改日再派人過來?”
被崔寧這樣一問,明叔了然的一笑。“認識你這么多年,每次見面都覺得有意思。”
“讓您見笑了?!贝迣帉χ鴩朗遑Q起五根手指,晃了晃?!罢埗嘀附獭!?p> 金迪銀行VIP五號柜。按照老規(guī)矩,崔寧用明叔的生日做密碼,給他留了他的那一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個道理,崔寧還是懂的。
“直接去吧?!泵魇迥闷痣娫拰χ緳C講了幾句。“我這把老骨頭,還要辛苦很多年啊?!?p> “我倒是可以清閑了?!贝迣幮α诵?。
車子停在江擎生的別墅樓下。崔寧伸頭出去對著管家打了手勢,就直接開到內(nèi)院去了。
江擎生親自來接人,崔寧作陪。三人談了一夜。
離開的時候,是張偉和劉四寶一起來接的崔寧。崔寧看見這兩個家伙,就笑了起來。
“你們兩個倒是消息靈通啊?”崔寧戳著劉四寶的xiong口,很想給他一拳呢。
“這么大的事情,誰不是盯著呢?”劉四寶吐槽了一句,火速拉著崔寧上車走人了。
到了翔龍保安公司,三個人直接進了劉四寶總裁辦公室的暗門里。
崔寧一進來就把自己摔在沙發(fā)上,哎呀,累死姐了呢。
“快說快說!那個人是不是下決定了?”劉四寶迫不及待的拉著崔寧,就是一通猛問。
“是的!”崔寧坐起來,賣了個萌,“從今往后,我自由咯??!”
呼!劉四寶和張偉同時呼出一口氣,這一天,終于還是到來了。
“新老大,是小江生?”劉四寶再確認了一句。
“是的。那個人,選定了江擎生?!贝迣廃c點頭,也不再耍寶,嚴肅的把昨天的事情告訴了兩人。
那一年,江競生說自己得了重病,要崔寧接手龍興社。崔寧其實拒絕了。開玩笑,活膩了才有女人想要去當黑寡婦。她可沒那么無聊。但是江競生卻說,她沒有選擇,因為那個人,選定了她。
第一次見到那個人,是和江競生一起。他們的對話就和今天晚上一樣,都是彼此打著啞謎。崔寧聽懂了,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反抗。所以按著那個人的要求,一步一步穩(wěn)定了龍興社。他,要的是一個穩(wěn)定。她,要的也是穩(wěn)定。只是那個人的眼中,穩(wěn)定是國。而崔寧眼中,那穩(wěn)定是家而已。
昨天晚上,老人用大紅袍試探崔寧,問她這么多年是不是猜到了他的身份。崔寧沒有回避,直接告訴老人。他的身份,崔寧已經(jīng)猜到,或者說,是肯定到。
老人告訴崔寧,她在龍興社使命已經(jīng)完成,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崔寧問他,舍得就這么放過自己了?那么好用的棋子呢。
老人說,時機到了。什么時機呢?如果說,崔寧的把柄就是崔家的話,江擎生這次作死碰粉,就是控制他最好的時機。嚴叔一旦被抓,四大元老的勢力必然要重新洗牌。官府拿穩(wěn)了江擎生的罪證,剛好可以控制他收攏嚴叔的殘余勢力。水滿則溢,崔寧在龍興社的地位已經(jīng)太穩(wěn)固,那個人是怕重新洗牌后,崔寧做大,就無法控制了。才選擇江擎生成為新的棋子。
崔寧回答,受教了。她才對龍興社沒有興趣呢。要不是為了江競生那點情誼,還有放心不下龍興社那么多條人命。她一早就開溜了。
老人最后還和崔寧確認了一次,問她真的甘心放下嗎?
世上本無事,庸人偏自擾。
崔寧不是那種貪慕權勢,抓著錢不放手的女人。剛好相反,那恰恰是她不在意的東西。給江擎生也好,也算了了江競生的心愿了。
從今往后,她都不用擔心出門被人砍死。多好,她,自由了。
用她最初的愛情,為她最后的自由鋪路。一個為了感情,不顧一切的傻女人。往后變得毫無威脅。
“大嫂,你真的放得下?”劉四寶也問了和那個人一樣的問題。
崔寧笑了起來?!鞍萃?,我就像是那種貪慕的女人嗎?姐兒明明是視錢財如糞土的高冷范兒啊?!?p> 哈哈。劉四寶笑起來,“是嘚瑟的傻缺范兒!”
“很好?!睆垈ツ恼f了一句。“新的開始?!?p> 是啊,新的開始!崔寧看著張偉,點頭說道:“以后你們兩個要幫著江生看好龍興社。一輩子,兩兄弟。我雖然是被迫來的龍興社,但是那么多年,我還是當大家是兄弟。用得到我的地方,肝腦涂地!”
“大江生讓我跟著你。我永遠都跟著你?!睆垈フf了一句超長的句子。簡直破天荒了啊。
“哈哈。對啊,你永遠都是我們大嫂呢!”劉四寶笑著拍了拍崔寧的肩膀?!澳忝碌漠a(chǎn)業(yè),想好怎么處置了嗎?”
龍興社大部分的賭牌和公司注冊,都是用崔寧的名義來做的。現(xiàn)在她要退出,這些問題真是有點惱人。
想到這里,崔寧立刻皺起臉來。啊嗚,居然忘記這一茬了。難道莫非,她還要傷筋費神的去轉(zhuǎn)移資產(chǎn)?
“救命啊。我忘記問這一茬了???”崔寧抱著劉四寶的肩膀,“不要啊,那些燙手山芋,誰來接手啊。”
果斷聽到劉四寶哈哈大笑的聲音,連張偉那個悶葫蘆,都抿著嘴chun笑了起來。
崔寧郁悶的溜達回崔家,就覺得生活暗無天日。她剛剛和明叔通話了。明叔說,崔寧在龍興社的產(chǎn)業(yè),都是明路上的,就繼續(xù)留著。每年的進賬,當做她這么多年做牛做馬的福利。也就是說,她從龍興社的大嫂,變成了元老。轉(zhuǎn)了一圈,還是龍興社的人。什么鬼啊,這和她的預期不一樣?。??姐兒明明就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好伐。這真是一跳賊窩深四海,從此節(jié)操是路人啊。
“你什么時候去上班啊?”
某天早上自然醒之后,崔寧剛剛溜達到崔宅客廳,就被崔老爺子抓到了。
崔寧撓著一頭亂發(fā),懵懵的看著老爺子?!吧鲜裁窗喟??我最近沒有新戲啊。”
老爺子敲了一下拐杖,“裝什么糊涂。你都退出娛樂圈了,還不去大時代幫我看生意???”
去大時代?崔寧覺得生活了無生趣啊?!澳皇钦f了放過我了嗎?救命啊。合著最后還是要把我關起來啊?!?p> “市場總監(jiān),明天給我上班去?!崩蠣斪硬挪缓退@圈圈。身在大族里,享受了家族的利益,自然是要為家族付出的。以前她年輕四處禍害,老爺子也就是笑笑,總體來說阿梅還是能把生意顧好的。現(xiàn)在她要安定下來了,自然要回到大時代,接手他留給她的生意呢。
這一點,崔寧心里也是清楚的。在她選擇退出娛樂圈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只是崔寧以為自己還可以禍害一陣子。起碼拖到明年完成手上所有的片約,真正退出娛樂圈的那一刻呢?,F(xiàn)在就去大時代,是不是太早了點呢。
崔寧追上老爺子,把人挽住。低聲問道:“您老又打什么注意呢?那么早讓我去大時代,不怕您所謂的平衡被打破啊?”
老爺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是時候了。老頭子我恐怕等不起了!”
“胡說!”崔寧停下來看著老爺子,“您的身體,最近又出什么狀況了?”
“你當我還年輕啊。”老爺子安撫的拍了拍崔寧的手,“說不準是什么時候了。我在的時候,還能壓住那些小鬼。阿逸他們?nèi)齻€各懷鬼胎,湊不到一起去。總有一天要被各個擊破。是時候讓你去收收人心了。”
崔寧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她覺得,老爺子的身體,恐怕是出大問題了。他不說破,崔寧也不好多問。只能做好自己,一個崔家人的本分。
走進大時代的辦公樓,有點恍如隔世。好多年前,崔寧跟著崔老大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市場專員。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員工。崔寧干了兩年,就升到部門主管。然后直接開掛,當了市場總監(jiān)??粗约涸?jīng)的主管一臉蒙圈,發(fā)現(xiàn)小下屬是自己大老板的時候,崔寧有點惡意的笑了。人生如戲啊,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