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一個陌生的號碼，發(fā)了一條奇怪的信息。崔寧一愣，難道是蕭潤瑾。這邊是龍?zhí)痘⒀ǎ献訃樀昧锪耍尤换貋砹恕?p>　　“回來干嘛？速離！”崔寧回復。

　　“人質。”

　　簡單的兩個字。崔寧秒懂。他老子跑了，把他送回來了。畢竟這邊是他們的根，不是說走就立刻可以放下不管的。

　　“安全嗎？”

　　“安。”

　　崔寧不放心，起來收拾了一下，決定去蕭宅看看情況。

　　“這么早去哪？”崔老大見她風風火火的沖出來，擔心她真的發(fā)起瘋來。畢竟這次老爺子為什么忽然沒了，仔細品品就能回過味來。“不許沖動！”

　　崔寧擺手，邊說邊往外走，“我去看看蕭潤瑾。”

　　“你注意安全啊！”崔老大追著出來，喊了一聲。見車子都已經飚出去了。

　　崔寧趕到蕭宅的時候，下人都不見了。看樣子蕭老爺子真是高人，跑得這么徹底。推門進去，就見坐在輪椅上的蕭潤瑾。

　　“你的腿還沒有好嗎？”崔寧詫異，她以為上一次真是他受傷而已。這么久了，居然還在輪椅上。

　　“滾！”蕭潤瑾剛剛吃了一口面包，就見推門沖進來的崔寧。

　　崔寧停下腳步，立刻轉身要跑。

　　砰！一聲。門被重重關上，幾個紅色的光點打在崔寧身上。威懾力十足。

　　崔寧舉起雙手，慢慢轉身。看了二樓一眼。今天真是大意了。忘記自己是柯南體質，到哪里都會要死人的啊。

　　“果然，只要守著蕭大少，你一定會出現的。”一把清朗的女聲響起，卓太一臉素顏從蕭家二樓下來。

　　“多日不見。”崔寧見是她，放心下來，放下雙手，坐到沙發(fā)上。“花孔雀出事了？”

　　“快死了。”卓太坐到她對面，示意人把蕭潤瑾推回房間。

　　“我能做什么？”

　　“勸他跟我走！”卓太把手機放在桌子上，“他不讓我找你，我也不敢露面。只能在這里等你。”

　　“具體說說。”

　　“幾天前，他忽然去霧國。我以為他去會那女人了。他還激我，讓我一氣之下回了安南。前天早上，探子忽然說他在大牌坊被抓了。我就立刻聯絡你。就聯絡不到了。”

　　“現在人怎么樣？”

　　“老王爺昨晚薨了。我趁亂找人去撈他。他卻不肯走。還讓我不要去找你。”卓太咬著牙，盯著崔寧，“他愿意為你去死。我卻不能這么看著他死。”

　　“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留著干嘛？”

　　“崔寧！任何人都可以說他，只有你不能。”卓太忽然站起來，指著崔寧，“他是怕自己走了，大牌坊亂了，你會有危險。只是為了一句危險，他要用命去填。你，你，你憑什么？”

　　“他不是為了我……”崔寧看著卓太，卓軼凡的舉動真的出乎她的意料。她以為他會走，天涯海角誰可以找到他。他卻留下了。她救不了他，他一早就知道。但他還是留下了。

　　“除了你，誰可以讓他舍命！？”這是卓太最不愿意說出來的話，卻也是內心最真實的話。

　　“家人……”

　　卓太聽到這句，忽然愣住了。

　　“如果他跑了。你不可能全身而退。只要他活著一天，那些人就不會放任他不管。你也好，卓立也好，你們的家人，時時刻刻都是危險的。隨時可能變成人質。隨時會死。”

　　卓太跌坐在沙發(fā)上，盯著桌子出神。

　　“還有那么多兄弟。跟著你們討口飯吃的人。他們都要陪葬。”

　　崔寧是真的沒想到，卓軼凡所謂謀算很久的方法，就是所有事情都自己扛了。很愚蠢，卻又很男人。她忽然就想到了當年江競生，他也是用自己一死，換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的命。這就是他們這種人的下場。無從選擇。

　　“我若是你，立刻回安南吧。一輩子不要回來了。這是你男人最后能為你做的事情了。”

　　“走！”卓太也是個狠人，想通了這一點，立刻招呼手下出來。不到一刻鐘，就全部撤走了。

　　崔寧走上樓，看見在書房看書的蕭潤瑾。這個男人從來都這么穩(wěn)，呵，只要不觸發(fā)到他的回憶。

　　“父親說，你如果過來，就把那個文件夾帶走。”蕭潤瑾見她來了，指了指桌子上的東西。“說是對你有用。”

　　這……感覺有點不太對。崔寧盯著蕭潤瑾看，他似乎和她很陌生呢。

　　“我房間的鑰匙呢？”崔寧一面拿資料，一面問他。

　　蕭潤瑾一臉茫然的看她，“李媽他們都走了，你四處看看吧。”說罷，繼續(xù)低頭看起書來。

　　崔寧很欣慰，他終于忘記她了。看起來這次的催眠治療很成功。嘆息著，她拿了東西快速看過，去洗手間燒了。才退出蕭宅。

　　忘記了也好。似乎她身邊這些家伙，一個一個都找到了最后的歸宿。崔寧忽然有種要大結局的感覺，那種游戲馬上要結束的惶恐，在她心頭一陣一陣的。她的第六感很強，不自覺的有些擔心事情的走向。

　　走到車子邊，準備開車回去了。崔寧愣了一下，對著后面保鏢的跟車走了過去。

　　仔細看了一眼車內，崔寧都快無語了。

　　張偉被她盯著，也有點訕訕的。只能摸摸鼻子下車來了。

　　“讓你去避避，你就避到我車子上了？”崔寧扯著他向著自己的車子走去，一面低聲懟他，“你這是嫌命長了？”

　　“不安，要出事。”張偉按著她的頭，把她塞進車子。

　　崔寧皺眉，“我也覺得有些不安。開始我覺得是因為老爺子的死，我心緒不寧。但是剛剛見了蕭潤瑾，這種感覺卻更強烈了。”

　　“風雨欲來……”

　　“士族的爾虞我詐，精心謀算，都讓我覺得疲倦。”崔寧捂著額頭嘆息，“無休無止。”

　　這一次張偉沉默了，沒有答上話。

　　“顏晨說，北邊急于收拾這邊，才出手動了幾家門閥。眼見李家是不行了。崔氏也幾乎殘了。蕭家退走。老王府也已經更替了。我暫時想不到還有什么危險，但就是無法心安。這爭斗也許真的要死才能結束。”

　　“我在！”張偉目光灼灼的看她，然后就轉頭下車去了駕駛位。

　　“不，你去避避。你若出事，就沒有人能庇護我了。”崔寧很認真的給他分析，“你送我回崔宅，我就待著不出來了。兩天后的悼念會，我可以不出席。雖說崔宅也不是鐵桶一塊。明天木詩詩會過來，一般人不可能偷襲崔宅的。”

　　“不走！”張偉繼續(xù)開車，根本不理她。

　　“那年傷得那么重，你還剩多少戰(zhàn)斗力？”崔寧催促著，見張偉無動于衷，她說出了最后的底牌。“那人如果挺過不倒，你平平安安就是對我最大的庇護。那人如果倒了，你必死無疑。”

　　張偉沉默著，沒有說話。好半晌，車子已經開進崔家別墅的停車場，他才下車坐到后排看著崔寧。

　　“和卓軼凡一樣，我不能賭這個萬一。我若走了，你便是人質。”張偉用和平時完全不同的聲音語調，說了一句平常不會出現的長句。

　　那聲音是這么熟悉，和當年一模一樣。

　　崔寧的猜測沒有錯。上一次在甲板，他說那段歌詞的時候，崔寧就已經懷疑了。最后陪伴她交接龍興社的人，不是真的江競生。是張偉偽裝的。龍興社這么多年，其實一直都沒有易主。主人一直都是他，背后的控制者。

　　“人質個屁！”崔寧轉頭不看他，似乎是為了避免尷尬，“江擎生比我好對付多了。有事也是他先出事。管我屁事。”

　　張偉忽然笑了，一把將崔寧攬進懷里。揉著她的發(fā)頂，低聲軟語，“你最珍貴。”

　　“我靠！你不要這樣，我不能習慣！”崔寧用一根手指頂著張偉的肩膀，氣勢極弱的說，“我有男人了。不缺男人，你也不是我男人。我男人會保護好我，不需要你。”

　　崔寧開門跳下車，準備開溜。又不放心的對著車窗喊，“趕緊滾，不然我男人會要你好的。滾的越遠越好！”

　　張偉只是收起笑容，看著她，答復了一句。“打不贏……”

　　崔寧翻著白眼溜了。她希望張偉好好的，但卻無法左右他的決定。他從來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她也只能對他的能力有信心。

　　“他發(fā)什么神經？”顏晨咬著后槽牙問。

　　崔寧剛剛回到房間，就見顏晨極不淡定的盯著下面的車位。手里的面包都被捏變形了，牛奶撒了一窗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崔寧心里好笑，面上卻不顯。直接把自己摔進chuang 墊，四仰八叉的躺著。

　　“禍害遺千年！那年被魚叉貫穿了，都沒要了他的命。”顏晨一面用紙收拾了窗臺，一面扭頭看崔寧，“去看蕭潤瑾了？蕭老爺子跑了把他送回來，也是奇葩。”

　　“你還有臉說當年？”崔寧沒好氣的懟他。“那魚叉差點就把我扎透了。”

　　“咳咳！”顏晨推了一下眼鏡，轉移話題。“大爺交代了，今天晚上張律師會過來。”

　　“嗯，我知道。”

　　“你有什么想法？”顏晨靠著窗，余光中看見張偉已經開車走了，才專心和崔寧討論。“關于老爺子要我披麻戴孝。”

　　“都到今天了，你還來探我口風？”崔寧懶懶的側身躺著，似笑非笑的tiao 戲道，“入贅崔氏怎么樣？”

　　“別鬧！”顏晨見某人完全沒有正jing 討論的意思，又開始揉眉頭。“老爺子要用這招，穩(wěn)住我三天不動手。我可以做到。但我不動，其他人呢？”

　　崔寧有點出神，老爺子老謀深算的臉浮現在她腦海里。忽然就有點傷感起來。他，到底是不在了。

　　“阿寧？”

　　崔寧回神，紅著眼睛回答他，“他走的時候是什么處境，很明顯。他只能讓崔氏倒下。”

　　“放棄崔氏？”

　　“嗯。要你不動，是因為你動了，崔氏未必會垮。不動，任人魚肉，才能留下我們的小命。”

　　顏晨點頭，和他猜測的差不多。老爺子要崔老大一家與他和解，是為崔氏留條后路。有一天崔氏垮了，他們還可以投靠顏晨。

　　“皇爺不止想收納這邊吧？”崔寧問了一個非常min 感的問題，“門閥？”她對著顏晨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顏晨看著她好半天，沒有否認。

　　“你到底投靠……”崔寧問出了口，卻又沒有問完。最后變成一聲嘆息。“你很強。”

　　顏晨卻是被她逗笑了。干脆走過去揉著她的發(fā)頂，安慰道，“別想那么多了。萬事有我在。你好好收拾自己的心情，平復老爺子離開的傷感吧。沒有必要逼著自己想這些。”

　　“不想這些，我無法平靜。”淚水終于是順著崔寧的眼角滴落。她今天去看蕭潤瑾，拆穿張偉，逼問顏晨。不過是因為老爺子不在了。她無法平復心情。她不做這些，挑起事端，就無法從老爺子過時的情緒中走出來。

　　顏晨把她攬進懷里，低語：“他聽到你最后叫他父親了。”

　　崔寧的淚水忽然就決堤了。她是老爺子的親女兒，但是她一直都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老爺子從未逼她承認過，但終究是期待著她接受的。可是她除了那一次在崔氏年會上，叫了一次父親。直到他離開，她才真的接受這個事實。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這種遺憾她無法釋懷。顏晨卻告訴她，老爺子聽到了她叫的父親。

　　“他知道，我和他和解了？”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崔寧在顏晨懷里哭了許久，從她敗走北上到老爺子離開，所有的傷感都哭了個干凈。直到吃飯前，她洗漱干凈出來，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這頓飯的氣氛很壓抑，大家看著主桌上空空擺著的一副碗筷，都吃不下東西。

　　“吃吧，生活總要繼續(xù)！”崔老大抖著手給兄弟子侄們都夾了一筷子菜。

　　“還有硬仗要打……”崔翊懷忽然小聲的說了一句，開始大口扒飯。“你們都得好好的。”

　　眾人詫異看他，雖然他的膽怯怕生可能會跟隨他一生，但他終于還是長大了。

　　崔老大眼里有光，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扯起嘴角鼓勵眾人。“我們一家齊心，什么風波都會挺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