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去他媽的……”我兩手同時抓住一根粗壯的骨刺，防止身體被這股野蠻的力量甩飛。

　　那條手臂抓住骨蛇，狠狠砸向峽谷一側的石壁。我彎曲身體，將腦袋埋在胳膊下方，巨大震動揚起的塵土熏的我睜不開眼睛。

　　“快跳下去！！！”夢的聲音焦急起來。

　　我也不管不顧了，直接松開手朝迷霧里跳了進去，正好落到了那只巨大手臂的主人身上。

　　似乎就是之前見到過的獨眼巨人，但不能確定是不是同一只，它此刻正用那只探照燈一般的巨大眼睛看著我。

　　不管了，先跑。

　　我降落的位置差不多是它的右肩，雖然有十幾米的高度，但幸虧沒受重傷。我抓住它的毛發繞到它的后頸部，希望這個巨人的脖子不會一百八十度旋轉。

　　巨人似乎想把我從他的身上趕下去，發出隆隆地巨吼聲，還嘗試著扭動脖子。另一邊，那條骨蛇居然還沒死，它纏住巨人粗壯的胳膊，又露出尖牙咬向巨人的手指。巨人疼得猛晃手，再無暇顧及我。只見它雙手掐住骨蛇，猛地發力，蠻橫的力量直接將骨蛇的椎骨扯斷，接著扔向峽谷深處。

　　那些椎骨一節一節的斷裂開來，看來骨蛇這下是真的死透了。

　　希望下一個被這樣扯碎的不是我。

　　正當我這么想的時候，巨人已經把手朝我的位置伸過來了。

　　當然，我也不是那種等死的人。雖然身邊沒有任何武器，也沒有攜帶任何亞比，面對這種大個頭的家伙，要打倒它幾乎不可能，但是要活命還是比較簡單的。

　　一只眼睛的生物，視野盲區比兩只眼睛的生物大的多。

　　我鉆進它后頸處的茂盛毛發里，在它的手指抓過來的時候順著后背的鬃毛往下滑，就像是在一條長滿草的斜坡上那樣……除了“草”的氣味有點重。

　　“下面沒有能落腳的地方。”夢提醒道。

　　“我沒打算下去。”我說著抓住一撮鬃毛，在巨人背后停止了滑落。這可是轉車的好機會，怎么能錯過呢？

　　夢也明白了我的想法，她用力量托住我的身體，接著又將峭壁上的石頭打落，偽裝出我已經掉下去了的假象，果然，巨人在隨便揮動兩下手臂之后就放棄了尋找我，它比我想象的還要沒有耐心。

　　巨人笨拙地抓住懸崖邊，打算爬向上方，而我也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原來你還有這一手啊。”我喘著粗氣。

　　“什么？”她似乎不明白我的話。

　　“打落那些石頭，”我看著巨人慢慢爬上懸崖，“你可以攻擊夢境外的東西？”

　　“可以哦。”

　　“你能打倒這個巨人嗎？”

　　“那誰知道呢。”

　　我只是隨口一問，而她也回答的心不在焉。我腦袋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夢雖然身世成謎，但說不定她和星虹一樣，也是個年輕但是能力比肩神明的強大存在？

　　這個想法在數十個小時之后就驗證了。

　　——————

　　在數個小時的不間斷行動之后，獨眼巨人停下了腳步。

　　為了避免從巨人身上摔下去，我也已經幾個小時沒合眼了。眼看巨人停下了腳步，我慢慢爬到它肩膀的位置，朝漩渦望過去。

　　那漩渦比之前估計的還要大，即便身下的巨人體型已經如山一般龐大，在這道黑色漩渦面前也像是老虎腳下的兔子，而我則是兔子身上的螞蟻。

　　“巨人害怕了，”夢說，“前面有對它來說很危險的東西。”

　　“是別的生物，還是漩渦本身呢？”

　　夢沒有說話。往別的方向望過去，雖然環境很暗，但是還能看到其他混沌生物也在此處駐足。一道無形的墻壁將它們與漩渦前方的空間分割開來，那些身體龐大的混沌生物一并仰頭，凝視著面前的黑色漩渦，像極了小朋友盯著櫥窗里的棒棒糖，盼而生畏。

　　還有數十里的路，得自己走了。

　　我從巨人的肩膀上跳下，夢成功用力量接住了我。

　　身后的巨人稍加停頓，朝著來時的方向回去了。也許前方真的是什么禁地，但我不能回去，好不容易才抵達了這里，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尋找回去的路。

　　雖然暫時沒有混沌生物的威脅，但這一段路程仍舊危機四伏，我注意到溝壑里的石塊呈片狀分布，一不小心就會被割傷，還有些較為平整的地面，其實是類似泥潭的地方，只要稍加停頓便會陷入其中。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睡一覺吧。”夢說。

　　我理解夢的意思，我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和進食了，但我真的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我回頭看著遠處的混沌生物，它們當中有一些已經離開了，但還有更多的正在接近，沒準當那些混沌生物的數量達到一個閾值，它們就會共同蜂擁而上，從那道無形的墻壁上跨過去。

　　“不用了，我還頂得住。”

　　我否決了夢的意見，這不是逞強，是我基于現狀認真做出的判斷。

　　夢沒有再說什么，從這趟旅途剛開始她就一直在給我提出各種意見，而對于我做出的選擇她也總是表示理解。如果沒有她的幫助，我根本走不到這里，所以我偶爾會想，是不是應該聽她的話。

　　不……我暗自搖了搖頭，我現在確確實實身處混沌之內，而她始終在夢中，即便如何設身處地，她做出的選擇也未必比我本人的選擇正確。

　　前方又是一段淤泥路面，上面錯落分布著未知野獸的爪印。看來在我之前，已經有混沌生物越過那道墻壁了。

　　那些爪印看得我心里發毛，但我不能在這里長留，漩渦已經近在咫尺，多留一段時間，不管是這里還是原來的世界都會更危險。

　　“你看見了嗎？”夢突然說。

　　“什么？”我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下意識的抬頭望過去。

　　“有什么東西在動，”她說，“就在漩渦那里。”

　　漩渦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到。

　　“你得用之前的眼光去看。”

　　之前的眼光……對了！！！

　　因為混沌中沒有光的緣故，“Hello”自帶的攝像功能是不起作用的，但現在正是它起作用的時候。

　　在“Hello”所拍攝的照片中，漩渦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景象，原本黑色的漩渦發出淡淡的白光，將漩渦前方的混沌照亮。

　　如果將攝像頭的焦距慢慢調整觀察整個漩渦，會發現那道漩渦根本就是白色，而且發著光的，而漩渦前方也確實存在某種生物，外形非常像原來世界的龍族，不過漩渦實在太大了，那條龍只有那對撐開的巨大龍翼被拍了進去。

　　如果以漩渦為參照物進行對比，那條龍的體積恐怕和之前的獨眼巨人差不多，莫非其他混沌生物是在害怕它？

　　不管如何，我得再靠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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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來越暗了。

　　我奮力把腿從淤泥里拔出來，拖著疲憊的身軀朝著前方又邁了一步，然后一頭撞到了堅硬的石頭上。

　　也許真的太累了吧，這種突然的眩暈居然讓我感覺到放松。

　　“等等！！！”腦海里傳來了夢的警告，“這里可不是你休息的地方。”

　　“我知道。”我從地上爬起來，視線漸漸變得清楚。

　　剛才撞到的不是什么石頭，而是一塊形狀規則的野獸骨頭。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黑暗中還有許多散落的骨頭。那些骨頭上還附著有粘糊的血肉，看起來剛死亡不久。

　　我已經懶的罵晦氣了，只希望能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沿途上，所見的怪物尸體越來越多，一些形狀難以描述的小型混沌生物圍在龐大的怪物尸體附近，啃食殘余的血肉。雖然那些生物的個頭也就和我的拳頭差不多大，但數量卻多的嚇人，莫非這才是那些混沌生物不敢靠近的原因？

　　“別怕，”夢安慰著我，“那些小家伙沒有攻擊性。”

　　得是什么審美才能用“小家伙”這個詞來形容那些混沌生物啊……

　　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沒感覺到一絲安心。如果這些小型混沌生物沒有攻擊性，那么誰才是殺死這些野獸的真兇呢？

　　“咔噠——”腳下傳來骨頭踩斷的聲響。

　　該不會塌下去吧……

　　“小心腳下！！！”夢大喊。

　　前方的平整路面不知何時居然形成了一個斜坡，我摔倒在那些被啃凈的骸骨上，一路往下滑著，不知過了多久才終于停下。

　　我感覺自己的頭被磕破了，黏糊糊的血液從額角流了下來，但是，一點也不疼。

　　“你還好嗎？”夢的語氣有些擔心。

　　“習慣了，我就是怕什么來什么的體質。”

　　我苦笑著從骸骨堆里爬起來，用手抹去了臉上的血跡，手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過，翻過面前的山頭，就能看到黑色漩渦的全貌了。

　　“要不現在睡一覺吧，”夢說，“我給你準備了很多好吃的，有太陽果奶昔，還有天堂樹果實的面包……”

　　“不用了，”我振作精神，一步步爬向山頭，“我就快要到了……”

　　話是這么講，但我隱隱從夢的語氣中聽出了不安，她似乎在擔心什么，擔心我體力不支倒下？不像，要是那樣反而遂了她的愿了。

　　再多走幾步，我能感覺到前方吹來了陰冷的風，這是我在混沌中第一次感覺到，風吹打在臉上。

　　雖然很不妙，但是還挺懷念這種感覺的。

　　山路幾乎完全看不見了，但是我還是憑借直覺一步一步的摸了上來。

　　映入我眼簾的是，那頭巨龍龐大的身軀，渾身播散著死亡的氣息，我一度確信那就是讓眾多混沌生物害怕的力量……

　　直到一股更加蠻橫的力量將它重重擊倒，就倒在我的面前。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這股力量強悍的讓人無法想象。那頭巨龍被擊中之后發出了痛苦的嘶鳴，而后就失去了所有動靜，只剩下一雙血紅的雙目瞪視著我，眼睛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我相信此時我的眼睛也有著一絲不可置信。

　　“夢，這也是你做的嗎？”

　　夢沒有回答我，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了。

　　“夢，你還在嗎？”

　　“夢？”

　　她還是沒有回答我，也許她現在正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等等，也就是說剛才擊倒巨龍的力量不是夢的？

　　我后背發涼，正想從巨龍的身體旁邊繞開，可剛踏出一步，就和那個男人打了個照面。

　　他赤著上半身，紅色的長發垂過肩膀，發隙間露出彰顯身份的兩只犄角。明明身處黑暗，但能從他身上看到詭異的紫色火焰。

　　“以……以撒？！！”

　　當年使世界陷入原罪恐懼的始作俑者，手執魔典和混沌妖刀的魔神族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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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量樂土，一個不屬于柱內世界，卻又存在與柱內的獨立空間，身著白衣的女神獨坐于蓮臺之上，將那些消散的神識逐一回收，納入手中的法器內。

　　臺下的白衣女孩長跪叩首，換來的還是只有女神一聲沉重的嘆息。

　　“你這是何苦呢？”

　　“阿識，我求求你了……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混沌起源神尚未歸位，即便你去了那里，又能改變的了什么？”女神眼泛柔光，雙指捻塵，“混沌無序，塵蒙六根，余雖為萬識本源，仍有力不能及之處……”

　　“怎么會？！！”女孩打斷了她的話，“連我都可以透過夢境影響現實，對阿識來說應該更簡單吧？”

　　“你當真覺得做到這一點很容易嗎？”女神問，“即便是放眼數萬年的時間長河，你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可……”

　　“可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拿混沌有辦法。”女神似乎猜到了她想問什么，“放棄吧，現在的你還救不了他。”

　　“我都還沒去嘗試，難道要我放棄？！！”

　　女神看著眼前倔強的少女，輕嘆道：“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執意去闖混沌，混沌的危險程度超出你想象之外，你有把握活著走回來？“

　　“阿識，混沌是什么模樣的我已經見過了！“

　　“但你并未身臨其中，“女神繼續說道，“那里是所有生命的盡頭......“

　　“你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去混沌。”女孩從地上站起來，“他是要當英雄的人，他絕對不能死在混沌里！”

　　“要當英雄的人，如何沖破起源神設下的桎梏？”

　　女神的語氣平靜如水，但問出的問題卻震撼如山。

　　要當英雄的人，到底，也只是“人”罷了。

　　女孩啞口無言，她默默轉過身，蓮池映襯著她清秀的臉，也映襯出她神情中不甘，美麗而凄然。

　　“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就是她唯一的理由。

　　望著女孩離開的背影，女神再次嘆了一口氣。

　　原本趴在她身后睡覺的小貓咪也伸著懶腰，打了個哈哈。

　　“要不你就幫那個小丫頭一把吧。而且你看她也怪可憐的，她在夢里幫別人實現愿望，可從來沒人幫她實現愿望，”貓咪開口說話了，“雖然混沌不受這個世界規則的約束，但對你而言想要帶個人回來也不難吧？還是說，你怕起源神們來找你麻煩？”

　　“英雄哪有那么好當的？”女神隨手將法器放置一旁，口中答非所問著，“他們要走的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