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傳奇拍了拍李玉英屁股，撥開女人粉嫩的大腿，志得意滿地爬起來收整儀容。

　　四十剛出頭，從農家子弟爬到市輕工局紡織處副處長，再到萬人大廠的廠長。一步步走來，尾巴都快夾斷了，現在廠里局面基本駕馭住了，總算開始嘗到權力的甜頭。

　　床上這翹臀大奈子的狐貍精，十年前遇到，他會自慚形穢。即便五年前遇到，也多半也不敢越雷池半步。今時今日，不需要自己勾指頭，她自己就會爬過來，搖屁股。

　　袁傳奇哼著歌，刮著胡子。

　　女人八爪魚似的從背后摟住他，膩聲說：“廠長，你真的要去廠團的儀式嗎？那破廠團有什么好去的！”

　　今天廠團要搞承包簽字儀式，袁傳奇作為第一棉紡廠負責人，自然必須出席。袁傳奇拍了拍女人的手：“我是簽字的甲方，我不去他這儀式就搞不起來！”

　　李玉英恨聲說：“我還是不想把廠團交給王玲玲那婊子的男人！”

　　袁傳奇笑笑：“我交的不是廠團，交的是一個地雷！”

　　把廠團交給甘臨承包，算是袁傳奇的自得之作。

　　更妙的是，這一招刀切豆腐兩面光。

　　一方面，達成了袁傳奇把廠團剝離出去的愿望。第一棉雖然是大廠，養個只出不入的文工團還是挺吃緊的，一年下來薪水開支、日常運營、設備購置、治病報銷，輕輕松松就是十幾萬。這次承包出去，既甩掉了包袱，又增加了收入，一來一去賺了大幾十萬，這可是立竿見影的政績！

　　一方面，滿足了廠團核心訴求。徹底放活了其經營權，一次過把甘臨提拔為了負責人。對曾大誠，對工會主席杜春，對甘臨和甘臨背后的領導，都賣了足夠的面子。至于甘臨承包廠團的代價是不是過大，當然有討論的余地，不過這畢竟是甘臨自愿的，也怨不著誰。

　　再一個，對李玉英也有所交代。

　　耐心給李玉英解釋：“姓甘的太自信了，一年掙幾十萬沒那么容易的！你別看廠團巡演一個月就掙了幾萬，但這完全不可持續！你看我們廠，訂單多的時候，一個月過百萬的產銷。但訂單不好的時候，一個月十萬八萬都沒有。他們廠團也是一樣，憑什么就一直能夠有訂單？”

　　“我都打聽過了，上次巡演的所有演出，都是曾大誠賣老臉找的老關系。曾大誠的老臉又沒有鑲金，他還能賣多少次？如果廠團不能拿到演出邀約，不能實現正向現金流，廠團這輛老爺車就開不遠！”

　　“再說，生產經營的風險是多方面的，廠團退休職工萬一誰誰誰得場大病，又或者誰誰誰出了安全事故，那又是錢！聽說甘臨賣歌不少掙錢，我倒要看看他能補貼廠團多久！”

　　見李玉英一臉崇拜地望著自己，袁傳奇心頭一蕩。

　　......

　　袁傳奇從“天京314”上下來時，廠團已是紅毯鋪地、張燈結彩，一派熱鬧的景象。

　　大劇院廣場上已經搭好了臺子，臺子倆邊立著巨幅對聯：創大業一帆風順，望前程萬里生輝。橫批：再展宏圖。

　　橫批下面立著一張巨幅水彩畫，上面畫著幾個歌舞的人形，寫著“第一棉紡廠文工團承包合同簽字儀式”等字樣。

　　臺子正中，并排兩張辦公桌，并配了兩把椅子，想來是簽字用的。

　　離辦公桌兩三步遠的地方，還立著一個話筒。

　　臺下呈方形排列了一兩百把木椅，椅子腿上都有一排紅字“第一綿西苑”，應該是從棉紡廠食堂借出來的。

　　現場已經有很多人，站的、坐的、走的，當事的、圍觀的，除了棉紡廠和廠團的人，還有不少袁傳奇不認識的生面孔。

　　袁傳奇跟前來迎接自己的吳憶祖贊道：“這次簽字儀式搞得挺像回事的！”放眼找了找，沒見到曾大誠和甘臨，就追問兩人下落。

　　吳憶祖笑道：“去廠區門口迎賓了，剛剛接到通知有重要客人來。廠長您是自家領導，所以團里派我這個小兵來迎接您，您別見怪才是！”

　　說著把袁傳奇往第一排引：“這次簽字儀式，我們邀請了省、市一些文藝團體的領導和名家，我為您介紹介紹......這位是市奧劇團前團長陳百歲老先生......這位是市文工團副團長曹劍同志......這位是奧省交響樂團外聯部主任......”

　　袁傳奇聽名號就知道這些至少都是副處級以上的干部，身份一點不比他低。也便拿出東道主的熱情，逐一與這些人寒暄。寒暄畢，下意識地往第一排中間空出來的座位坐下，揮揮手：“行了小吳，你不用招呼我了。”

　　見吳憶祖站著不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袁傳奇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坐錯位置了。甘臨等人撇下自己出去迎賓，說明主賓應該另有其人。

　　笑一聲掩飾尷尬，挪到主座旁邊第二把交椅坐下：“小吳啊小吳，坐錯了而已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指出的呢？行了行了，你去忙吧。”

　　見吳憶祖仍站在身旁不動，袁傳奇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怎么，又坐錯了？我到底該坐哪里？”

　　“廠長，您的位置在這兒。”吳憶祖走到第一排左邊第四位。離主位隔了好幾位，近乎發配邊疆。

　　袁傳奇愣了下，笑一聲就往第一棉大門方向走去：“走小吳，去廠門口看看！有貴賓來參加，老曾、小甘都出去迎了，沒道理我在這里傻坐著。免得貴賓說我們第一棉不知禮數。”

　　體制內正式場合座次排序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廠團敢把他袁傳奇往邊角排，說明邀請到的人必定有更重的分量。袁傳奇茍了小半輩子，自然不會這樣的場合耍威風鬧笑話。

　　到廠門口，就看見甘臨等人正在Y字路口。

　　一輛“光輝770”剛剛停穩，一個教師模樣的中年男人先下了車，接著一位穿著西裝馬甲的壯實中年下車。

　　袁傳奇看準了西裝中年似乎官更大，遠遠地就伸出手：“我是第一棉廠長袁傳奇，歡迎領導前來第一棉指導工作！”

　　“什么TMD領導？”西裝中年爽朗地笑出聲，卻是理也不理袁傳奇懸在空中的手。一手攀住甘臨肩膀，一手握著甘臨的手猛搖：“我沒想到你會把廠團直接承包下來，有膽識！仇哥對你刮目相看！”

　　袁傳奇僵硬地收回來手，看著廠團眾人與兩位中年男說話，看著廠團李舉勇坐上副駕領著“光輝770”入廠。

　　從曾大誠那里得知西裝中年是大時代唱片公司廠長仇海川，另一位是他的助手吳明。袁傳奇不禁腹誹，大時代唱片公司雖然是省屬企業，仇海川雖然是正廳級事業干部。但說到底，企業就是企業，仇海川一副目中無人的做派，簡直欺人太甚！

　　很快又是一輛“光輝770”停下。

　　下車的是市文宣部常務副部長閔琴和張心靖部長的秘書司馬柔。這兩位對廠團眾人而言，都是老熟人了。對袁傳奇來說，卻是第一次見面。得知兩人身份后，袁傳奇姿態放得很低，很是吹捧了幾句，倒是令人很難對其產生惡感。

　　小敘一會兒，王玲玲也坐上副駕，引著車子進廠。

　　袁傳奇順著甘臨的視線往前方望去，一面問：“小甘，還有客人來呢？”

　　得到肯定的答復以后，以贊許的眼神回望甘臨：“搞得好！就是要風風光光開門紅，我果然沒看錯人，把廠團承包給你是我到第一棉后做出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夸了又問接下來的來賓是誰，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心頭又有些不爽。

　　等了約莫五分鐘，一輛中巴車停了下來。

　　第一個下來的，就讓袁傳奇驚掉了下巴！

　　來人竟是洋城輕工系統的主官、輕工局柴局長！

　　而緊隨柴局長之后的，還有市電視臺臺長、市演出公司總經理、市制改辦主任。

　　最后兩個下來的，都是袁傳奇經常在本地臺經常看到的人物：

　　一位是市文宣部部長張心靖！

　　一位是羊城執委孫旻！

　　見到這些人下來，尤其是見到孫旻和張心靖，袁傳奇心頭直犯抽抽，卻是不敢再過去與人握手。倒像只鵪鶉一樣，縮著頭看甘臨與曾大誠前去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