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靈者?”子渺掩住左臂,坐在破爛如稀泥的棉被上。
老祭司并未被眼前凌亂的景象嚇到,他揮動手中的拂塵。只是一剎那,子渺身下又濕又破的碎褥子便恢復了嶄新的模樣。
“哈哈!通靈者就是每個臺上奪魁的選手。因為你們已經成為了今年的神廟戶,所以就可以在明日舉家入殿參拜神像。”
老祭司捏著胡須,看出了子渺眼中的擔憂,隨即笑呵呵的說“當然,神廟戶也是可以減免三年城內稅金的。”
子渺松了口氣,轉著右手笑嘻嘻說道“多謝老先生關系,我只不過是身體不適昏倒而已。”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祭司錘了錘腰,環視著不大不小的房間“可能等到中午就要結束所有的比斗。小兄弟可以選擇不參加早朝會,門口就是庭院,但不要再向西走進神廟內。”
子渺點點頭,目送老祭司蹣跚的走出門簾“不就是一個神廟嗎?難不成里面還真住著玄機神?”聽聞腳步走遠,他咕噥著仰面倒在塌上。
“有了這三年的減免,老白應該有能力在殷城站住腳了吧。再不濟也能搬到旁邊幾個神域去住......”子渺掰著手指,忽然想到了錦子。
“要是搬走的話,只能可憐那個小子了。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看上人家的姑娘......”子渺皺著眉盤算,一邊又向著這些天的事情。
忽然,不知是什么啪嗒一聲拍在門簾上,子渺渾身一激靈看向門檻。只是一片靈槐樹葉。
“最近反應太過了....”子渺聞著滿園槐花的清香,一邊繼續琢磨著城主的算盤。忽然,他一拳砸在床榻上慌忙起身,警惕的視線死死勾住那一片嫩綠的樹葉。
這個季節靈槐樹根本沒有葉子!
“誰!”子渺短促兇狠的向門外問道。
但回答他的卻是房檐上靜悄悄的腳步聲。好像是貓,子渺將那片葉子拾起,放在掌心處聞了聞。
一股不合時宜的清香。
“果然有鬼!”子渺隨手拾起一塊桌布,粗魯的披在左臂上追了出去。
陽光射過房檐,打在他纖長的睫毛上。子渺單掌遮住額頭看向房頂,屋頂青瓦之間鑲嵌滿嫩綠的槐葉,應該是每月都會鋪滿用來裝飾。
子渺順著一排排整齊的嫩葉望去,果然,在門梁右側。一個碩大的腳印卡在房檐上。兩三塊青瓦都被踩的粉碎,而那腳印的方向正指向門的西側。
“西邊.....”子渺默念,一邊看向西面的門洞,那里是一處與庭院相仿的大花園,時不時有身著黃衣的身影閃過去。
子渺忽然變了臉,因為那里正是祭司與伯淵都說過的神廟內側。
“看來只能冒犯了!”子渺左瞧瞧右看看。在確定四下無人后,他一個箭步穿過無人把守的門洞。
一聲聲喧鬧嘈雜的叫好聲淹了過來,就在離子渺不到十步的地方,竟然是神廟內側通往東市門口的小路。但好在廣場上的百姓和來往忙碌的祭員都看著斗藝臺,子渺隱藏在樹影內一個閃步沖進了神廟中。
“誰?”剛踏進殿門,一位守在殿中央的祭員便聞聲側頭。
“好敏銳的感知!”子渺踮著腳靠在門旁的陰影中,他敢確信自己方才的時候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如果這都能聽見,那只能說明眼前的祭員不是能展開結界的虛尊,就是操控陣盤的強者。
祭員皺著眉站起來,一手提過柱子上的一盞魂燈“擅闖玄機神廟是死罪!勸你現在出來還能求情!”
子渺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雙腿蜷曲尋找逃跑路線。突然他的目光鎖在了離自己不到十步的天井上“一樓的天井?神廟還有地下宮殿?”
祭員的視線將子渺藏身的陰影死死鎖住,見闖入者根本不理他。他皺眉翻手,一道深黃色的陣盤出現在他手中。
“這是最后的警告!要是在不出來我就動手了!”祭員手中陣盤開始轉動,子渺身旁的金銀瓶器忽然劇烈的顫抖起來,一種來自于空間的壓迫感一點一點蠶食著子渺深處的黑暗。
子渺雙腿發力,準備隨時躍入那天井之中。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地下宮殿究竟有多高....
祭員眼中也閃過一絲恐懼。聽聞這個絞殺陣能將整座神殿都化為粉末,弄不好它也會將自己攪碎成血沫。
在職責與性命中抉擇,他終于在心中咆哮得念著神女經,惡狠狠的盯向子渺的方向,將陣盤舉過頭頂發狂的吶喊。
“停!”蒼老的聲音響起。子渺看著身旁的銀瓶劇烈的搖晃,又在那一聲中詭異的安靜下來。
“先生?”祭員額上依舊爆有青筋,他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訝然盯著老祭司。
“不是說大陣不能隨意啟動嗎?”祭司將拂塵甩到身后,嚴厲呵斥。
“可是....有賊人入殿......”祭員瞟著門旁的陰影,磕磕巴巴的辯解。他那指著子渺的手指也因為過度驚嚇而抖個不停。
“可是什么!”老祭司跨出一步擋住祭員的視線。他上下打量這位年輕人,皺眉斥責“不是說過廟會期間以神廟為重?你這樣弄不好毀了神廟誰來負責?”
祭員低頭不再說話,只剩下顫抖的嘴唇為他申訴冤屈。
老祭司嘆了口氣,稍作溫和的講“你先回去吧,這里我來處理。記住!下次不準隨意使用陣法!”
聽著祭員踉蹌跑走的步子,子渺癱靠在墻上,長長舒了口氣。
“你也出來吧!”老祭司目送背影消失,忽然轉動拂塵。子渺身旁的銀瓶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將這片黑暗驅趕得無影無蹤。
祭司的實力深不可測,至少可以斷定就算跳進天井也逃不開。子渺將左臂上的桌布裹緊,踏步走出巨柱。
老祭司上下打量著他,眼中有意味深長的笑意“怎么身體養好了就來神廟里閑逛了?不是和你說過不能隨意進入嗎?”
子渺低著頭。如今人贓并獲,他也沒有辦法狡辯,而且看起來這位祭司似乎沒想為難他。
老祭司收起拂塵,指了指天井“你剛才是不是要跳進去跑路啊?”
子渺飛快掃了眼,不再吭聲。一絲絲陰風從天井穿過欄桿,凍得子渺腳尖發麻。
祭司嘆口氣,對子渺招招手“既然進來了,就看看吧。有我在他們也說不了什么。當然!有些廟會的秘密你也是不能看的!”
子渺挺著奇怪的目光,猶豫的走到天井邊,忽然倒吸了口涼氣。
只見天井的墻壁上刻滿密密麻麻的浮雕,浮雕之間開了一扇又一扇大小不一的鏤空木門。每扇門上都掛著一個銅質的名牌,燈火照映下能看清門后家具的輪廓。
這似乎都是住人的洞窟。
子渺一層一層的數著洞窟,忽然發現這些洞窟似乎數不到盡頭,門前耀眼的燈光在這深淵之中也顯得格外渺小。若是方才跳下去他必死無疑!
“你看到的只是陣法加工過的景象,其實里面沒這么深,但也有城墻那么高了。”老祭司頗為自豪的摸著欄桿,似乎這天井是他一手雕琢的藝術品。
子渺皺眉忽然問“那這個深井究竟是通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