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海表姐才到蹣跚學步的年紀,老秦這個秦家的爛好人又給家里領進了一個新成員,秦海合,老秦嫡親大哥的私生女,將滿三周歲的年紀,比海海表姐大一點兒。
香蘭姨母知道一定是她的秦家大嫂容不下這個孩子,才舉闔家之力將這個孩子安排給了老秦,既然孩子來到了她的身邊,自然不會再讓這孩子受一丁點兒苦。按姨母的話說,雖然遇人不淑,但老秦曾經救過自己,不過多養一個孩子,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沒有人能夠理解香蘭姨母的淡然與決絕,其實秦家不少人只覺得她是個好欺負的軟柿子。如今回望,總會心疼那時的姨母,她因為自己吃過太多苦,所以總對一些處于弱勢的人們有極其敏銳的洞察力與同理心,這種覺知讓她擁有了溫柔的懷抱和強有力的臂膀。雖渺小,卻偉大。
于是,這個家開始熱鬧了,街坊鄰居漸漸都知道了這個“社區聞名”的老秦家,一個吃喝嫖賭樣樣都沾的家主,一個溫柔嫻靜悶不啃聲的內助,三個性格迥異卻都冰雪聰明的女兒。起初人們的茶余飯后總會多少提及這個略顯戲劇的小家,好在時間是一劑良藥,故事也就那么多,說的次數多了,慢慢地大家也就多少有些不忍心了。畢竟這個小家,奇葩人物就那一個,而關于他的破事,左右逃不過四字。不管是人是物,壞透了總歸不新鮮。
念卿、海合、海海,三個孩子,香蘭姨母從來一視同仁,從無偏頗。可是對于老秦而言,他的行徑將這三個孩子的排名明鏡兒似的展露無遺,日積月累的感情積淀在秦家血緣這種玄幻的東西面前,徹徹底底淪為慘敗的局面。
念卿表姐怎么個慘敗呢?簡單來說,海合表姐的到來,預示著兩室的房子,她連半室都沒有了。老秦直接灌迷湯,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PUA吧:念卿你是姐姐,要多想著妹妹們,你的作息時間和他們不一樣,不如搬到(客廳外頭連著的,陰雨天回潮,夏天蚊蟲巨多的)小隔間。
再還有就是,而后在這個家里,但凡只有兩份的東西鐵定是沒她的份了,比如雞腿;又或者明明有三份,但兩個小的只要一個說句還要,鐵定也……念卿表姐從小就懂,沒什么是屬于她的,所以也就沒什么好爭的。
而海合表姐,明明和這個家最不親的應該是她,卻因為強勢、乖戾的天生性格,在成長的過程中活得無比自私、恣意、舒暢。也是她德行不配卻能坐享的幸福人生,讓我從一定程度上相信,在她的世界,沒有什么因果報應。
明明她打小知道自己是寄養在香蘭姨母家的孩子,卻在念卿表姐和海海表姐的面前天高地傲,什么都爭,什么都搶;
明明她一直知道姨母待她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要好,卻大多時候使喚姨母像是使喚傭人一般,嘰嘰歪歪、唾沫橫飛;
明明她從來知道這個小家里的所有人都在為了她的婚事東拼西湊,卻還是在大婚前幾天搬去了親生父親家,認了這個從沒喂過她一口奶、一口飯、一口水的所謂有錢人,并且直言和養父母從此斷絕關系,再無瓜葛;
明明她已經都和這個家斷絕關系了,卻還是在秦家大伯母一次次掃她出門的難堪之間,一邊求著姨母幫忙緩和兩者永不可能解除的矛盾,一邊卻連自己的新婚家門都不讓姨母踏進一步;
明明……
姨母臨終前想看她一眼,她都借口工作太忙請不了假,說是下了班會去醫院。可時間不等人,姨母最終還是沒能見上這個她常常掛在嘴邊的“有用的二女兒”。是海合表姐,不,是秦海合讓我見識到,有的人心是捂不熱的,她堪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