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志愿交上去的第二天，結果就出來了。

　　吳婷婷和林曉娜都如愿去了第一志愿，只有言冬痛失云林三院，被排在了連醫附院的最后一位。

　　“我進系統看了一下，報云林三院的有二十多個人，包括咱隔壁班年級第一的卷王。”

　　“還有一個是大一就進了實驗室的，拿論文加了分。”

　　吳婷婷的話，讓言冬心中的挫敗感減少了些。

　　她就是個普通學生，搶不過那些人也正常。

　　林曉娜也寬慰道：“冬兒，放寬心，附院也挺好的，宿舍雖然是六人間，但是有空調，還有自習室……”

　　以及，鄭亦修。

　　當然，最后幾個字被林曉娜咽回了肚子里。

　　五月底。

　　臨床醫學院的學生沒了暑假，陸陸續續趕往實習醫院。

　　各奔東西。

　　言冬早就聽說，附院的老師大多都是本校老師，更加體諒學生。

　　只要做完手頭的工作，空閑的時間就可以自己看書，對準備考研的同學十分友好。

　　所以，當她踏入第一個科室的那天，并不緊張。

　　直到心內科教她認清現實。

　　“言冬，走，跟我去39床問病史。”

　　“言冬，8床拉個心電圖。”

　　“言冬，把23床的出院證打出來，找他簽字。”

　　“言冬，19床請消化科急會診，你去打個電話。”

　　……

　　的確是做完工作就可以看書，但這工作，它做不完呀！

　　言冬的帶教老師是個今年才開始單獨收病人的年輕女醫生，姓陳，住院醫師，沒有帶教規培生的資格。

　　因此，身邊只有言冬一個實習生忙上忙下。

　　每當言冬結束工作回到宿舍，室友們都已經早早洗漱好，要么玩兒游戲，要么收拾書去學習室。

　　她的五個室友，有兩個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學，她們輪轉的第一個科室是內分泌科。

　　帶教老師和善，工作也少。

　　另外三個是臨床專業的，去了骨科，雖然活兒多點，但上頭基本都有規培的師兄師姐在。

　　人啊，不能攀比。

　　言冬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好在她是麻醉學，在心內科的實習時間并不長。

　　兩周后，言冬陪陳醫生值完了最后一個夜班，吃完陳醫生最喜歡的海鮮餛飩，正式出科。

　　陳醫生眼含熱淚，“小冬啊，你看咱們呼吸和心內就上下樓的關系，有空一定要常回來看看！”

　　回來看看，順便寫寫病歷、辦辦出院什么的。

　　言冬同樣雙目含淚，卻是因為喜極而泣。

　　她鄭重地向陳醫生告別，“陳老師，您放心，會有下一個同學來接替我的！”

　　言冬輪轉的第二個科室，是心血管內科樓上的呼吸內科。

　　她找到帶教秘書，在實習生登記本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言冬被指派給了一個中年男醫生，叫做李明德。

　　李醫生有著他這個年齡最流行的地中海發型，身材偏向圓潤，嘴角始終帶著和善的笑。

　　于是言冬鼓起勇氣問了一句，“老師，我上個科室今早剛下夜班，能明天再來上班嗎？”

　　李明德斜睨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熬熬夜怎么了？真是嬌氣！”

　　“可是……”

　　言冬剛開口，就被李明德打斷，“之前待過哪個科室？”

　　言冬老實回答，“心內科。”

　　“心內科好啊！”李明德的笑容里終于夾雜了兩分真誠，“給你十分鐘熟悉我的病人，然后去查房。”

　　言冬登陸李明德剛給的工號一看，好家伙，四十多個病人！

　　她只能用上在陳醫生那兒學來的方法，把所有病人的基本信息導入表格打印下來，再用筆在旁邊備注一些重點信息。

　　“就會偷奸耍滑！”

　　李明德嗤一聲，從言冬手里拿走了那張紙。

　　言冬也不敢再打印，只能捏著小本本跟在李明德后面，開始查房。

　　“大爺！今天怎么樣？”

　　“沒事沒事，我給你加個藥。”

　　“那個誰，你記一下，9床開一個沙美特羅。”

　　“小伙子，還咳不？”

　　“那今天復查個CT吧，看看恢復得怎么樣。”

　　……

　　有時候連李明德自己都忘了患者是什么病，便將言冬打印的那張紙拿起來看。

　　言冬看在眼里，也不說破，只是對他的印象又差了些。

　　一個多小時后，查房結束。

　　兩人剛回到辦公室，李明德便坐在椅子上指揮言冬，“剛剛說的，有哪些醫囑要改？”

　　言冬一一報給他。

　　“最后一個77床，您說的藥我沒聽清，只記得他有前列腺增生病史，目前排尿困難。”

　　“為什么沒聽清，還不是因為你對臨床不熟悉，基礎不扎實！”

　　“嘖，真沒用！”

　　李明德罵了幾句，又道：“去找臺電腦，把今天的病程寫了，不要告訴我連這個都不會！”

　　言冬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回懟的沖動，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寫病程。

　　剛寫好第三個患者的病歷，電腦的原主人回來了。

　　“老師，不好意思！”

　　言冬站起來準備讓他，那人只擺擺手，“沒事，你繼續，我用旁邊那個也行。”

　　說完，他又回頭對身后的實習生說道：“小夏，剛剛說的那幾個醫囑你記得弄，然后準備準備，我帶你去給53床做穿刺。”

　　正在整理資料的李明德忽然抬起了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小劉，你看小夏這么能干，要不把他換給我，那位女同學跟著你？”

　　那位女同學，自然是言冬。

　　他不記得言冬的名字，卻連問都懶得問。

　　言冬敲鍵盤的手指暫停了一瞬，又很快恢復如常。

　　劉醫生迅速瞥了言冬一眼，尷尬地笑了兩聲，“李哥，你跟我別開玩笑了，這同學們跟誰是孫姐定的，我哪兒敢換啊。”

　　李明德顯然也不敢去找“孫姐”，頗感遺憾地搖著頭，“唉，要是我有小夏就好了。”

　　處于輿論中心的小夏忍不住站出來打圓場，“李老師，您就別取笑我了，言冬可比我厲害得多，她連續兩年拿過咱們院兒里的獎學金呢！”

　　李明德還是搖頭，“你不懂，女生就是麻煩！”

　　真是離離原上譜！

　　嫌麻煩，有本事你別要實習生幫忙啊！

　　言冬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已經罵了李明德無數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