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后，在辦公室里所有人的監督下，李明德當場起草了一封詳細的道歉聲明，并發送到職工群及其社交賬號上。

　　而后，他連招呼都沒和幾位領導打，黑著臉下樓了。

　　鄭亦修也向眾人告了別，回他的肝膽外科繼續值班。

　　當著言爸言媽的面，科教科的王科長親自給言冬打了電話，告知她被臨時調換到婦產科實習的事。

　　言爸言媽更是連連道謝，除了王科長，還有那位于主任。

　　他是連華醫科大學麻醉系的系主任，將來言冬進手麻科實習的時候，少不了和他打交道。

　　言先勇搓了搓手，富態的臉上堆起笑容，“于主任，冒昧問一句，李醫生這進修……是要去哪一家醫院高就啊？”

　　于主任摸了摸下巴，笑道：“呼吸科經常去的地方，應該是A省中醫院吧？”

　　言先勇當即樂了，又和于主任寒暄了幾句，分別時，幾乎是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何瑤最見不得他這副商賈作態，索性別過臉去。

　　等走出電梯，她才狠狠擰了一下言先勇的腰，“你這樣巴結人家于主任，萬一適得其反，對冬冬印象不好了怎么辦？”

　　“習慣，習慣。”言先勇嘿嘿地笑了兩聲，“主要是太高興了！”

　　何瑤更怒了，“冬冬還生著病呢？你高興？！”

　　言先勇委屈啊，他高興的當然不是這個，“我有一個老同學，在A省衛健系統里，稍微呢，也說得上幾句話……”

　　何瑤這才明白他的意思。

　　李明德不是最喜歡搞裙帶關系嗎？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何瑤本想讓言先勇獨自回家，而言冬請個病假，和她一起住酒店修養兩天。

　　可言冬拒絕了。

　　不過是感冒發燒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

　　更何況現在請了假，將來也得補實習，拆東墻補西墻的事，她嫌麻煩。

　　何瑤只得和言先勇一起，踏上回家的路途。

　　路上，言先勇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那位鄭醫生已經答應我了，會幫我們照看冬冬的，我還留了他電話呢！”

　　何瑤點點頭，心有余悸，“這次真是多虧了他！”

　　“說到底，當初就不該讓冬冬報這么遠的志愿，留在我們身邊多好？”

　　她絮叨好半天，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那個鄭醫生，為什么對冬冬這么照顧？”

　　非親非故的。

　　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別有用心。

　　言先勇也愣了愣，才又反問何瑤，“你對自己的學生不照顧嗎？”

　　何瑤一想，“也是。”

　　在她看來，像鄭亦修這樣的，才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老師。

　　另一邊。

　　言冬時醒時夢地睡了一下午，總算舒服了些。

　　室友們下班回來時，都以一種極其陌生的目光打量著她，讓她很不自在。

　　尤其是睡她對床的顧曉雅，直言道：“言冬，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徹底火了？”

　　言冬不明所以，“什么火了？”

　　“你看實習群。”顧曉雅嘖嘖稱嘆，“現在整個附院的實習生都知道了你的英勇事跡！”

　　言冬連忙拿出手機，群里已經刷了幾百條消息。

　　她往上翻了很久，終于翻到最開始的聊天記錄，看見了兩張長截圖。

　　一個是李明德發在職工群里的道歉聲明。

　　事件詳盡，有名有姓。

　　而發在網絡上的那一份，則將言冬的名字和醫院信息做了馬賽克處理。

　　雙管齊下，言冬一時間聲名大噪。

　　科室里其他學校的實習生，看見穿著連華醫科大學白大褂的學生，都忍不住問一句，“誒，你認識言冬不？”

　　連一些帶教老師，也會向同學打聽，“那個言冬，是你們專業的不？”

　　那三個臨床專業的室友更是夸張，她們的拿紅色毛巾充當錦旗，像模像樣地給言冬頒獎。

　　“言冬，你就是我們805的神！”

　　“我下個科室就是呼吸內科，生怕遇見李禿子，這下完全不用擔心了！”

　　“你憑一己之力，打敗我們實習的大敵！女戰神當之無愧！”

　　言冬被她們逗笑了，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這樣的名聲算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李明德得到懲罰，至少是一個好的結果。

　　“好啦，你們趕緊看書去吧，我先去洗個澡。”

　　言冬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難受極了。

　　洗漱完后，言冬到樓下隨便吃了點東西。

　　剛準備回宿舍再躺會兒，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言醫生！”

　　言冬一回頭，便看見沈恪燦爛的笑臉。

　　“真的是你啊，言醫生，我還擔心自己認錯了呢！”

　　言冬也露出笑容，關心道：“你的病好些了嗎？”

　　沈恪的笑容瞬間消失，“本來都不難受了，那胃鏡一做，又疼了。”

　　言冬詫異道：“你沒做無痛？”

　　“誰能想到，麻醉藥效過了以后不僅惡心想吐，喉嚨還疼！”此時的沈恪活像個大怨種，“他們哪兒來的勇氣，用‘無痛’這個名字？”

　　言冬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不管是無痛胃腸鏡，還是她一直在研究的無痛分娩，都只是在麻醉的狀態下暫時達到減輕甚至抑制疼痛的作用。

　　麻醉藥效一過，該疼的……

　　還是要疼。

　　當然，疼痛的程度也會比不用麻醉的情況要輕很多。

　　為了避免沈恪把提醒不到位的鍋甩到自己身上，言冬趕緊岔開話題，“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那個網上……”

　　“是我做的。”

　　言冬：？

　　沈恪見她言冬一臉疑惑，他也懵了，“你不是想問網上控評罵李明德的是誰嗎？就是我啊！”

　　言冬：……

　　她還腦補了一出沈恪幫忙后深藏功與名，再三否認，最后被自己一針見血指出破綻的戲碼。

　　言冬看著他，感嘆道：“你承認得太快了，反而有點假。”

　　沈恪搖頭，“做了好事不留名的，那才是傻子。”

　　他才不當傻子。

　　“嗯，你最聰明！”言冬敷衍地夸了他一下，才認真道：“沈恪，謝謝你幫我。”

　　如果不是沈恪，任憑輿論發酵起來，她可能會被扒出個人信息，經受她從未經歷也不敢去想的網暴。

　　沈恪雙手抱胸，挑眉道：“我可不接受這么簡單的感謝。”

　　“那……請你吃飯？”言冬摸了摸飽飽的肚子，“可是我今天已經吃過了，要不明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