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壁的意識在墜落中逐漸渙散，耳畔呼嘯的風聲仿佛將整個世界都隔絕在外。他麻木地感受著失重帶來的眩暈，卻發現自己竟在貪戀這種放空一切的感覺——至少此刻，他不必面對那個染血的懸崖，不必回想紫影最后那個帶笑的眼神。
“只有我活著，但那又有什么意義？”
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任由冰冷的霧氣掠過面甲。鎧甲縫隙間滲入的寒意讓他想起孤槍折斷的臂骨，想起毒牙脖頸扭曲的弧度。當懸崖上最后的廝殺聲徹底消失時，他忽然希望這墜落永遠不要停止。
“別廢話，趕緊幫我！”
熟悉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正是聽到了戰斗聲趕來的程語，他咬緊牙關，右手重重拍向地面，隨著魔能急劇消耗，一道土墻拔地而起，劇烈顫抖著攀升。七米，這是在極魔法典幫助下，他能創造的極限高度。不過這就夠了。
在土墻到達頂點的剎那，他猛地蹬墻躍起。失重的眩暈感席卷全身，但他依然精準的張開雙臂，在呼嘯的風聲中牢牢接住了下墜的身影。
“抓住你了！”沖擊力震得程語五臟六腑都在顫抖，他強忍劇痛，抬起右手，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水幕在低空中鋪展開來。兩人重重砸進水幕，緩沖后的落勢仍讓他們在碎石地上翻滾數圈才停下。
“咳！哈，哈……”程語短時間里喘不上氣，捂著胸口拼命呼吸才勉強緩過來。他撐起身子看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鐵壁，見他緩慢爬起這才松了口氣。
“喂，鐵壁大哥，你還好吧？”程語起身，抬頭看了一會，剛才他聽到這邊有一陣戰斗聲，過來后才發現是在上方。本來想看看能不能直接從下面爬上去，沒想到離得老遠就看見有個人從上面掉下來，跑過去一看竟然是鐵壁……
等等，如果是他的話……那緘默誓約的其他三人去哪了？
程語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快走，上面的那個敵人不是我們能對付的。”鐵壁也顧不上詢問程語怎么來到這的了，他半跪在地上，讓自己多恢復一點體力，“我只能幫你拖一分鐘。”
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也就是說其他三人果然出事了嗎……程語沒有多問，只是默默掏出鐵斧。經歷了多次激烈戰斗后，斧刃已經變得有些鈍了，木柄上也多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劃痕，但程語也沒來得及換一把武器，只是自己用商店幾個銅幣買來的磨刀石隨便磨了磨。沒辦法，要是知道今天會發生這些事，他早就去換把武器了。
“你先休息一會，我去……”程語剛想說自己去上面看看情況，突然發現一個黑影從天而降。
程語沒有把話說完，召喚出變換了形態的極魔法典。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黑影如隕石般重重砸落在地。地面劇烈震顫，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蔓延開來，碎石與塵土沖天而起。
當煙塵漸漸散去，魔族將領的身影緩緩直起。他那扭曲變形的軀體上，暗紫色的血管如蛛網般凸起，原本就猙獰的面容此刻更顯可怖——半邊臉覆蓋著角質化的鱗片，另一側則裸露著鮮紅的肌肉組織。
“這是什么東西……”程語神色凝重，后背滲出一層冷汗。眼前這個扭曲的生物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僅僅是站在對方面前，雙腿就不受控制地發軟。
“竟然在他的體內嗎？”極魔法典有些憤怒，“在他的胸口，有塊不規則形狀的大型魔能結晶，看到了嗎？”
“看到了，那就是他這么強的原因？”程語瞇起眼睛，果然在對方潰爛的胸腔內，隱約可見一塊不規則的紫色晶體正在脈動。晶體表面布滿了蠕動的血管，仿佛已經與肉體融為一體。
“對，我的那一部分力量就是被封印在那里。”極魔法典咬牙切齒，“這群混蛋，竟然把我跟這么丑的東西合體，快幫我殺了這玩意！”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嗎……程語默默吐槽，然后退至鐵壁身后。
“鐵壁大哥，一會你掩護我，我去……”
“我去拖住他，你直接跑。”鐵壁打斷了程語，“他不是我們能對付的，你只管跑就行了，不要回城，去哪都行，這座城……他們守不住的。”
鐵壁緩緩站起，摘下右手上已經損壞的折疊盾牌，扔向旁邊。左手還算完好的圓盾旋轉著展開。他架起盾，擋在程語前面。
“我只能拖住他……一分鐘。”鐵壁喘著氣，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法力值幾乎見底，他不得不放棄使用法力值抵抗魔能，現在身體已經被魔能輕微侵蝕。
“我能聽到你們的對話，你，拖不住；你，跑不掉。”魔族將領突然開口，完全沒有把二人放在眼里。“一個是重傷，沒有戰斗力的廢物，一個甚至還沒經過第一次進階……不過我現在不趕時間，可以和你們好好玩玩。”
程語看著面前的魔族將領，晃了晃手里的極魔法典，“喂，他有多強，我倆能打過他嗎？”
極魔法典想了一會，說道：“這么給你說吧，就算你和那個鐵壁狀態最佳，再加上他的另外三個同伴都打不過他，更別說現在只有你倆了。”
“啥？”程語也有些慌了，“那剛才你讓我去滅了他干嘛，我還以為有機會呢。”
“現在，當然是沒有機會的，不過嘛……”極魔法典突然發出有些陰險的笑聲，“魔族，人類，其實他們并不是兩個物種，相反，他們之間甚至沒有生殖隔離。魔族能夠吸收魔能強化自己，按理說人類也可以……”
“什么意思？”經過極魔法典這么一說，程語也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人類不能吸收魔能呢？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嗎，魔能算是濃縮百倍的法力，人類的身體太弱了，無法承受這種純度更高的能量，所以對人類來說，魔能就是毒藥，是最致命的東西。”極魔法典一邊壞笑，一邊給程語講解。“但是你不一樣了，你的體質已經被我改變，外表是人類，但已經是最強的魔族體質了。”
“怎么，你是想說我已經不做人了，還是想讓我謝謝你？”程語吐槽，“這又跟怎么打敗它有什么關系？”
“因為你也可以吸收魔能強化自己的身體啊。”極魔法典的語氣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跟你說了你是最強魔族體質，魔族！吸收魔能增強自己之后，你的外表可能會出現魔化跡象，因為那才是你的本質！我把這種方法教給你……”
程語這才明白，原來自己還有這種手段。他再次抬頭看了看魔族將領，又看了看鐵壁。之前與極魔法典是使用意念交流，所以雖然互相說了很多東西，但僅在一瞬間發生，外界正常時間僅過了一兩秒，時停說話就是好用。
“別被他說的話嚇到了，走，我能拖住他。”鐵壁輕輕把程語往后面推，示意他快點離開。不過程語暫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剛學會了新招，肯定得先試試吧。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魔族將領的身影驟然模糊。鐵壁瞳孔驟縮，左臂的圓盾本能地橫掃而出。“咚！”金屬碰撞的悶響震得人耳膜生疼，盾面精準截住了那只突然出現在程語頸側的利爪。程語嚇出一身冷汗，他根本沒看清這丑東西是怎么來到他側面的，方才涌動的戰意頓時消散殆盡。魔族將領退回原處，冷笑一聲，似乎在欣賞兩人驚魂未定的表情，指尖還殘留著從盾牌上刮下的金屬碎屑。
經過這一次交鋒，鐵壁也意識到了自己可能真的拖不住他，程語猶豫了一會，也決定撤了，畢竟自己在這只能拖后腿。
按照剛才極魔法典教給自己的方法，他可以使用魔能強化自己身體上的任何部位，比如手臂、胸口、雙腿，極魔法典將這種方式叫做“魔化”。使手臂魔化，那么自己的手臂可以變成某些魔族那樣的鋒利爪子，使軀干魔化可能會長出堅硬鱗片……程語低頭看了一下那個地方，嗯，還是暫時不要嘗試讓那里魔化了。
如果魔化雙腿的話，應該就能靠自己的速度甩開這玩意了。于是程語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了，直接開始吸收周圍的魔能，想要魔化雙腿。但當他再次抬頭時，他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臥槽！”程語眼皮抽動，立馬轉為魔化自己的左臂，左臂肌肉突然膨脹，皮膚浮現出暗紫色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交織，最終凝結成閃著金屬光澤的鱗片。肘關節處突然刺出三根森白骨刺，白森森的骨茬上還掛著新鮮的血絲。數根骨刺刺破表皮，五根手指扭曲伸長成閃著寒光的利爪。整條手臂此刻已經比原來粗壯兩倍有余，暴起的血管在鱗片下跳動，散發出詭異的紫光，一股龐大的殺意也沖進自己的腦中。
“你……”鐵壁和魔族將領同時愣住，他們從未見過人類能在瞬間長出魔族般的利爪。
程語抬起頭，雙眼猩紅，充斥著暴戾。計劃有變，他必須在這滅了這個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