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幽緩輕柔的歌聲里,阮逸似乎看見了一個女子在霧中跪地哭泣,對著天空的圓月哭訴自己的幽怨和苦悶。
那些白霧的飄動逐漸加速,像是追逐著兩人過來,很快就籠罩了兩人。
霧中那如鬼影一般的女子,慢慢站起,距離也愈發的近,忽然,那女子回過身來,對阮逸道:
“公子可看見小婦人的丈夫嗎……?!?p> “他身高六尺,穿著麻衣,草鞋,長著一張方臉,離開時拿著柴刀……公子可曾看見?”
阮逸忽然背生一股寒意,在這白霧中,自己的靈識完全失去了效果,靈力似乎也被禁錮在體內。
“沒有。”
他忍住拔腿就跑的想法,鎮定的回答到。
“是嗎……謝謝公子……”女子露出失望的表情,繼續唱著歌謠,隨著白霧飄向其他地方。
待白霧飄走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地面有一把柴刀,一張草紙。
“天地之數,九之為極?!?p> 阮逸撿起草紙,按照上面一字一字念到。
“大道之數,十之歸一?!?p> “生之數,五行循環?!?p> “死之數,四象永鎮。”
“如若圓滿?當為十二!”
念完之后,他又將草紙翻來覆去看了幾次,沒有發現其他任何文字。
“這是什么玩意?”
他嘀咕了一句,然后將這草紙收進黃泉戒中。
這柴刀……不會是什么寶貝吧……
阮逸小心翼翼的撿起地面的那把柴刀,上面銹跡斑斑,似乎很久沒有用過,這也是讓他奇怪的地方,明明剛才還看見那砍柴人用過。
等等……砍柴人?砍柴人?!!
砍柴人不見了!
阮逸額頭冷汗直冒,自從從那夢中醒來,仿佛有股力量總在讓自己忽略,或是遺忘某些東西!
幽暗的森林仿佛住進了無數鬼怪,無數人,他們隱藏在各個角落盯著自己。
“咿~~呀~~”
突然的熱鬧和唱戲聲傳入耳中,四周人聲鼎沸,都在叫好,只是仔細看去,那些人的面孔都模糊不清,可周圍的一切,又真實到難以分辨。
這是…戲臺下。
木椅微涼,略硬,手中的熟牛肉香氣撲鼻,小方高凳上的熱茶,飄起縷縷熱氣,腳下草鞋粗糙磨腳,身上麻布衣服紋理清晰。
默然十幾息之后,阮逸似乎已經無法分清楚現實與夢境,抬頭望去,戲臺兩旁有兩幅似對聯一樣的東西。
左書:“臺上人生?!?p> 右書:“臺下如戲?!?p> “這是……哪里?”
阮逸睜著眼睛,四處張望。
“錫軍啊,你聽說了嗎,那霧山最近詭異的嘞,好多去砍柴的,都沒回來喲,那些婆娘可憐的,天天在家哭?!币慌月爲虻娜耍瑢㈩^悄悄貼過來,嘀咕似的說。
砍柴的?婆娘?……阮逸感覺有些熟悉,側過頭,那原本模糊的臉一下清晰起來,他沒感覺到意外,只是覺得……
這臉…好熟悉……是秦四?還是秦五?什么秦四秦五,那是誰,這不是隔壁老陳家的章喜嗎?
“你家柴火燒的差不多了吧……千萬不要去霧山嘞……”章喜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阮逸愣住了,我家柴火?對……家里柴火確實不多了,娘子還在家等我,在這看什么戲……真是的。
“不去不去……章喜,你慢慢看,我回家還有事……”
“回家……?!”
一旁坐著的章喜擺了擺手:“錫軍啊,自從討了老婆,你這……陪哥幾個看戲都看不成了……你家娘子著實厲害的……”
錫軍?我叫什么來著?阮……錫軍?
撓了撓腦袋,他站起身:“哎呀,有啥好看的……沒意思?!?p> 說話間,便轉身向外走去,可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又回過頭,剛才自己坐過的座位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怪人。
最奇怪的是,這灰色長袍的怪人剎那間又消失了。
這讓……錫軍感覺非常奇怪。
“好熟悉……那是誰?唉……難道是我眼花了?”
搖了搖頭,掀開戲班出口的麻布簾子,走了出去。
“嘶……好冷……”
寒風凜冽,浸入骨髓。
空無一人的泥濘道上落滿了積雪,一間間蓋著茅草的小屋里,冒出縷縷煙氣,米香中透出一股暖意。
才站了這么一會,他已經被凍的瑟瑟發抖。
搓了搓手掌,哈了口氣:
“這么冷的天兒,看什么戲……媳婦的被窩里多暖和……”
“我家……在哪來著?看我這腦子………”
嘎吱~
草鞋裹著通紅的腳踩在積雪上,發出一連串的聲音,他拉緊了麻布衣服,小跑著朝自家院子而去。
路途并不遙遠,穿過兩條主道,幾條小道,就頂著大雪回了自家院子。
院子不大,兩三丈方圓,低矮的籬笆墻里,除了一摞摞青菜和苞米外,還有一堆木柴,紛飛的大雪已經將這些東西掩蓋了大半。
似乎是聽到院子里踩著積雪的聲音,緊閉木門的那間茅草屋里,傳出一女聲:
“誰?是錫軍嗎……”
“是啊,快開門……除了我還有誰……”
門外的錫軍跺了跺腳,搓了搓手。
吱呀~
木門被打開,一個五官普通,穿著輕薄棉衣的婦人,埋怨似的說道:
“又穿著這一身出去看戲……也不怕凍壞了……”
婦人連連拍著男人身上的積雪,男人也一步跨進屋內,正要關上木門時,外面卻傳來了一道急切的女聲。
“師兄?。。 ?p> 錫軍打了個寒顫,探頭出去,四處張望,除了雪還是雪,根本沒有人,“媳婦,你聽到外面有人叫師兄了嗎?”
“說啥呢,哪有聲音,快進來……準備吃飯了……”
疑惑的關上房門后,他迫不及待的幾步跨到房屋中央,蹲在四四方方的火坑前,雙手幾乎貼到火苗上:
“柴火是不是不夠了……”
婦人揭開土灶上的圓木鍋蓋,從中取出兩個土陶碗,碗里是炒白菜,和炒的臘肉,擺放在火坑旁的木桌上,才道:“夠的,夠的,晚上多蓋點棉被,省著點燒就夠了……”
錫軍笑了笑,抬頭看見碗里的炒臘肉后,咽了口口水,又舔了舔嘴唇,才說:“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還炒了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