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我中毒了,中瘟疫了……
安喜貴跌跌撞撞的在房間奔走,撞翻了茶幾,摔碎了家里僅有的瓷瓶,要是平日里肯定心疼不已,可現在,小命都快不保了,什么瓷瓶,完全不在乎。
腦中的眩暈讓他開始胡亂嘀咕起來:
“狗娘養的周扒皮……都是你這混蛋,非要去山里砍百年老樹……現在惹的妖怪不開心,被弄死了吧,死就算了,還要連累我們……”
平日里連地主老爺看一眼都不敢的他,現在卻敢咒罵了,也不知是不是死亡給了他勇氣……腦中越來越迷糊的安喜貴,最后感嘆道:
“我這一輩子,活的可真窩囊,老婆老婆跟人家跑了……孩子被人販子拐跑了,地也被周扒皮給占了……老天爺,下輩子讓我投個富貴人家吧……”
安喜貴瞳孔渙散,意識開始消失,就在這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盛大的光芒,看到了來迎接自己的鬼差,從天而降的鬼差……
嗯?從天而降?是仙人?難道我受這般苦就是為了死后成仙?那倒也不錯……
阮逸眉頭微皺,眸光內斂,注視著下方尸毒入體的普通人,似自言自語的說道:“修道者和大妖間的爭斗,不應涉及凡人……”
精純的靈力從指尖渡出,下落在安喜貴的身上,過了十幾息,躺在地面的安喜貴,才重新恢復了意識。
“這是哪里?是仙人住的世界么……”
眼中逐漸清晰的安喜貴,呆呆的看著上方,這貌似還是自己的屋子,只是房頂被人掀開了,而踩著神秘長劍的三人,靜靜的停在天空。
左邊的那男人,長的頗為俊俏,比村子里的郭秀才還俊俏,右邊那女人……更是美的不得了,是他這輩子做夢都沒想象過的美麗仙子,就是中間那個穿著灰色華服的人,雖然看起來有些耐看,可和其他兩人的相貌,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三個踩著劍……莫非是仙人?!!!
安喜貴大驚失色,朝身旁看了看,那兩具尸體,此刻是真的死了,結合自己突然蘇醒,即便是他很愚鈍,也明白剛才是仙人救了自己?
他納頭便拜:“感謝仙人的救命之恩,小人安喜貴愿為三位仙人做牛做馬……”
“不用做牛做馬,你說說,這些尸體是怎么詐尸的,是什么時候詐尸的,說清楚細節就行。”阮逸指著地面流淌尸水的尸體道。
尸體不會毫無根據的詐尸,沒有外來因素的影響,這個世界的尸體,只會像前世一樣,慢慢腐敗,生蛆。
而這個外來因素,經過阮逸的觀察,有些不尋常,并不是普通的陰煞氣侵入,或者孤魂野鬼占了身軀,這是一種他沒有見過的異變方式。
作為煉尸人,他對這方面異常敏感,這種情況,要么意味著危險,要么意味著機緣。
即便是有危險,只能制造出如此低劣的行尸,這危險也相當有限。
咚咚咚的磕頭聲重復三次后,安喜貴才抬起頭,已經有些滲血的額頭,也難掩他心中的喜色:
“這事需要小人慢慢說來……”
因為剛剛才清醒過來,他腦袋里還有些混亂,還需要好好回憶一番,好好組織一番語言,才好又恭敬,又能給仙人留下好感的講述這件事。
然而,阮逸并沒有聽人講故事的想法,臉上的表情微微嚴肅:
“少說點廢話,我不想聽別的,你回答我提出的問題即可。”
嚴肅的表情明顯嚇的安喜貴一顫。
“好的。”他恭敬的回道,“怎么詐尸的,小人不知道……詐尸的時間……是兩天前,從西南林子里竄出的怪物,弄死了好幾個人……這些人后來就詐尸了。”
“這里面有沒有發生其他什么古怪的事?”
安喜貴捏著拳頭,開始仔細回憶起來,可越是急,越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就在阮逸三人準備離開時,安喜貴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么。
“那個百年老樹!周扒皮要砍的百年老樹!”
“百年老樹?”
“在哪?”
……
老樹很粗,并不算高,茂盛的樹冠濃密無比,沒有一絲光能夠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中投下,茂密的枝葉間,還垂下許多根密密麻麻的藤蔓,這些藤蔓上面只有綠葉。
這是一棵不知道種類和名字的樹木,上面又吊著一些不知道種類的藤蔓,當然,這很正常,畢竟阮逸也不是什么修仙界植物學家,更何況還是這種沒有靈性的樹木,更沒有人認識。
如果某種植物有助于修煉,可能還會被記載,如果只是普通的植物,大抵是沒有修士會關心的,光森羅州來說,不知名的特色植物都不知道有多少。
“阮大哥,這樹有什么問題么?”東野好奇的問到,在他的靈識和有限的植物知識中,這樹,貌似就是普通的樹木。
阮逸沒有回話,而是將手掌按在粗糙的樹木之上,,他的知識并不比東野豐富,自然不可能認出這是什么東西,除非現在就放出魅姬……魅姬也有可能不認識,畢竟目前來看,這樹就是一顆普通的樹木。
“什么感覺?”采薇好奇的湊上來,將柔弱的手掌覆蓋上去,也假模假樣的閉著眼開始感應起來。
太陽的余暉將百年老樹的樹冠染上金黃,卻未曾透露一絲到樹下,上下隔開的如同兩個世界。
三人在這老樹下駐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現,嘆息一聲后,就準備離開。
踩著飛劍正要離去,阮逸最后掃了一眼百年老樹,而這一眼,他從茂密的樹冠中,看到三只鮮紅的豎眼,沒有任何猶豫,他直接開口道:
“等等,樹冠里有東西!”
“什么東西?”另外兩人迅速回過頭,將目光移了過去,那三只鮮紅的豎眼一閃而逝,再次消失不見,而靈識的感知中,依舊空無一物,仿佛那樹冠是能夠屏蔽靈識的靈物。
鮮紅豎眼出現的時間極短,看起來甚至像錯覺,但是,三個人可都是修士,怎么可能會有錯覺?對視一眼后,三人重新回到了樹下。
“我看到了。”東野簡短說到。
“我也是……好像還是三只眼睛。”采薇想了想,悄然取出自己時常使用的長劍,大部分修士都會備下兩柄劍,一柄用作飛行,一柄用作戰斗。
三位在凡人眼中無所不能的仙人,小心翼翼的圍著百年老樹開始轉圈,目光都不約而同的停留在濃密的樹冠里,藤蔓叢生,枝葉密布,幾乎看不見任何其他的東西。
要不砍下這樹?或者劈開樹冠?東野腦中回蕩起這個想法,然后,他便看見濃密的枝葉中,突然遠處一個頭,一個鳥頭……仔細看看,似乎是一個烏鴉的頭,只是這烏鴉似乎有三只眼睛,還都是血紅的眼睛。
探出樹冠的鳥頭,瞬間就被三人察覺,阮逸只是看了一眼,就飛速探出了手,一把抓住烏鴉的脖子,向下一扯,然后就捏住這烏鴉的翅膀根部。
“這是什么烏鴉?”東野望著烏鴉血淋淋的胸口,這烏鴉除了頭上的三只血眼很怪異,胸口窟窿中跳動的心臟,同樣詭異。
阮逸低頭看著手中不斷掙扎的烏鴉,笑笑道:
“這是三眼血鴉,污穢邪物……不過,我煉尸剛好有用。”
“好惡心……”采薇捏著鼻子,連忙躲開,這烏鴉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古怪味道,確實很難聞。
阮逸毫不在意,比起煉尸時所面對的味道,這簡直不值一提,隨手就將烏鴉收進了山海間,山海間中尸傀無縫銜接,同樣捏著三眼血鴉的翅膀。
東野很是好奇的說道:“阮大哥,這東西是怎么出現的?”
阮逸略微想了想,回道:“很復雜……一時半會很難說清楚。”
“那鎮子里的行尸,和這個家伙有關么?”
“當然,這三眼血鴉的嘴里,有讓尸體尸變的尸毒,這家伙本身就是烏鴉尸體變異的,然后又長久食用血肉,才變成那個鬼樣子的。”
“長久食用血肉……”東野嘀咕了一句。
阮逸聽后卻面色變化起來,對啊,長久食用血肉,這三眼血鴉,可不是一會能形成的,想到這些,他臉色陰晴不定的看向樹冠,然后用靈力分開了樹枝。
嘩啦……
許多骸骨從枝葉間落下,密密麻麻,粗略估計都有數十架,從骨骼的大小來看,都是一些幼小的孩子。
隔絕靈識的樹冠中……卻是這些東西,隨著尸骸落下的,還有數張陳舊的符箓,這明顯是人為的,不僅是因為符箓的原因,三眼血鴉本身就很弱,雖然能夠讓其他生靈感染尸毒,可弱小的它,根本就叼不走一個小孩。
采薇張大了嘴,喃喃自語道:“這么多……尸體,這是怎么回事?”
阮逸雙眼微瞇,不帶任何情緒的說道:“這是人祭,喂養這血鴉的血食。”
三人沉默著用飛劍挖了一個大坑,將尸骸掩埋在地下后,就準備離去。
背后忽然傳來的聲音卻讓阮逸停下了腳步,他想了許久,轉身走到老樹前,似乎是起風了,垂落的藤蔓左右擺動。
他拿出分魂鈴,對著老樹念了一段往生咒后,搖動了分魂鈴,接著又將老樹連根鏟起,收進了山海間。
山海間中的尸傀,也根據命令,將老樹種在了霧山的陰地旁,然后釋放了分魂鈴中的靈魂,這些靈魂歡快的竄進濃霧中,成為了魂域的一份子,只等以后到了酆都,魅姬就能帶著這些孤魂野鬼,去地府。
三人重新回到鎮子,空蕩蕩的鎮子,此刻只剩下安喜貴一個活人,其他人要么死,要么離開了。
阮逸看著不遠處恭恭敬敬的安喜貴,淡然的問道:“鎮子里以前是不是時常有小孩消失?”
安喜貴臉上一陣變化,最后突的灰白,“回仙師,是的,小人的孩兒,就是被人販子拐走的……”
被人販子拐走的?
阮逸御劍而起,望著下方的安喜貴,平淡的說道:“這鎮子已經沒有了活人,呆在這遲早出事,要不,你隨我們去吧。”
“謝仙師!”
最后,東野載著滿是金銀珠寶的安喜貴,跟在阮逸身后,離開了此地,覆滅的鎮子,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植物覆蓋,回歸這天地,回歸這原始,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也就會永遠的被埋葬在土地中。
繼續往東北方向而去,受到靈獸襲擊而逃離家鄉的人,不在少數,一路上看了不少,有些還在遷徙,有得卻倒在了遷徙的途中。
而阮逸的隊伍,也壯大了不少,除了安喜貴外,其他的大都是一些老弱婦孺,或者離死只有一線的人,都被阮逸救了下來。
很快,就到了第一個沒被靈獸襲擊的古老城池。
這城池存在的歲月確實很久了。
斑駁的城墻老舊不堪,有許多修繕的痕跡,城墻上的士兵也是瞌睡連連,很顯然,這城池很久沒有經歷過戰爭,士兵們手中的刀劍都已經生了銹。
突然到來的難民們,驚動了士兵。
這些士兵向上層層報告后,城主就風風火火的出來迎接仙人,仙人帶來的難民,可和普通的難民不一樣,這些難民都是仙人們彰顯仁慈的手段,自己要好好照顧接應才是。
阮逸三人沒有過多停留,與恭敬的城主說了幾句話,留下幾瓶普通的丹藥后,就御劍離去了。
仙人賜下的丹藥,自然讓城主奉若至寶,他看這些難民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難民之中,“洗劫了”地主家財寶的安喜貴,依依不舍的看著遠方,即將消失的三位仙人,這幾日的時光恍若夢境,是那么的不真實。
“飛在天上的感覺真不錯……”一個面色紅潤的難民感慨到,原本虛弱到快要餓死的他,經過這幾日的調養,不僅完全恢復,甚至身體比以前更棒了。
安喜貴看著遠方,回道:“飛在天上確實很棒……仙人們……擁有真正的自由……這才是我想要的。”
……
與阮逸并駕齊驅的采薇,笑盈盈的說道:“煉尸的,本來以為你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沒想到,你還挺心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