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要是知道了我跟睢遠喝了兩瓶......”
荀湛不懂，可他不傻，看嗜酒如命的荀老爺子這架勢就知道這酒已經不僅僅是價值不菲的問題了，不禁感覺脖頸有些涼涼的。
不等荀湛反應，荀老爺子就撫住了荀湛的腦袋：
“湛湛，阿公錯了，阿公不該兇湛湛的......”
“阿公給湛湛講個故事吧......”
說罷，荀老爺子喚來少年跪在案前，抱著荀湛開始自顧自地講起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啊，湛湛還沒出生的時候。”
“南邊有一群很壞很壞的土匪，叫越人。”
“阿公這個故事湛湛耳朵都聽得起繭子啦！”
荀湛不滿地叫嚷起來，這個故事估計是荀湛自記事以來聽過唯一一個故事了，無非是越人如何如何兇殘，殺了吳國好多人，燒了好多房子，然后當今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如何領軍作戰，擊退越匪，成就了一番太平盛世。
至于是不是太平盛世，荀湛也搞不懂，反正阿公說是那就是。
“那你知道這些酒可是當今陛下戰后犒勞平叛功將的嘉獎？”
荀老爺子神秘一笑，傲然地挺起了胸膛：
“想當年，雖然阿公我斷了腿無法出席封功大典，但陛下還是沒有忘記阿公我啊，御史郎官帶著天使浩浩蕩蕩地一路跋山涉水，給你阿公我帶來了一瓶，阿公我可是到現在不舍得喝一口。”
“聽天使說，這酒可是用京城紫臺山獨產的圣果，配上龍膽鳳髓麒麟肝和九九八十一味珍惜草藥釀造而成，陛下賜名‘英雄血’，喝一口那可是天大的造化，本來按照我的軍功是遠遠配不上這寶貝的，要不是我那三位兄長......”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傷心事，荀老爺子原本神采奕奕的神色黯淡了下來，下垂的眼瞼流露出了一股悲涼滄桑的味道，旋即又跪在案前匍匐著不停叩首，語氣愈加激動了起來：
“天可憐見，這可是足足五瓶‘英雄血’啊，還被我的寶貝湛湛帶回來了，正好祭奠我荀家的五路英魂啊！”
“造化倒是不見得，配上狗肉的確挺不錯的。”
荀湛暗自腹誹。
“其實本來是有足足七瓶的，誰知道睢遠那家伙這么不識貨，平白糟蹋了兩瓶。”
荀湛懶得再看荀老爺子趴地上發神經，偷偷拽了拽少年的胳膊，卻發現少年紋絲不動，仿佛是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阿公我要阿敢帶我出去玩！”
“去去去，照顧好湛湛，不然你爺我扒了你的皮！”
正在興頭上的荀老爺子沒想太多，少年這才沉默地點了點頭，牽著荀湛的小手往外走。
“阿敢，我是怎么回來的呀？”
“不知道，昨晚還沒見你。”
“那阿婆去哪了？”
“找花嬸采野菜去了吧。”
“喔......”
荀湛有些不開心，自己走丟了那么久，阿婆還有閑心去采野菜，哼！
“不過姥姥說你交了個不錯的朋友，挺大方的，就是有點臭。”
“......”
雖然挨了打，少年在荀湛面前倒是少有的多說了幾句話。
少年叫丁敢，據荀老爺子說是老戰友的后人，戰友殉國后荀老爺子卻沒有好好撫養，而是終日打罵，把他當成了對越復仇的工具。
“對了阿敢，你的武道現在是幾段了呀？”
“黃品二段。”
對于丁敢來說，荀老爺子和荀老太既是自己的恩人，又是自己的主人，荀湛自然是自己的少主，面對少主，沒有什么好避諱的。
“厲害啊......”
見荀湛的眼睛里冒出了好多小星星，一臉崇拜地盯著自己，丁敢少有得露出了點少年該有的驕傲神色。
武道一途，在當今天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每一步都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汗水。
據荀老爺子講，從童子七歲開辟丹田感悟內氣之時，就已經步入了武道，隨著修為漸長，內氣愈發充裕，引發質變之后，就逐步發展出了“天地玄黃凡”的五品十段之說：
凡品為感受內氣強健筋骨階段，主修肉身之力，凡品武者便可從軍參戰，至凡品十段可為行伍翹楚；
黃品為運用內氣凝練內勁階段，主修內勁之力，黃品武者不屬一般行伍，軍中可為校尉乃至偏將之列，民間亦是豪俠宗師之位；
玄品為內勁外放化勁為兵階段，主修控制之力，到這一層級，民間已經實屬罕見，若非朝廷大將，就只存在于虛無縹緲的江湖傳聞了。
再往上，荀老爺子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了。
多年來的打磨讓十二歲的丁敢直接跨入了黃品的階段，已經是奇跡了，如果丁敢真的暴走，恐怕至少一個廊灣鎮是沒人能制住他了。
“哎呦！阿敢，疼！”
突然荀湛只覺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痛，丹田中仿佛有千百頭暴怒的野牛在橫沖直撞，隱隱竟有裂開破碎的趨勢，禁不住在地上來回翻滾，豆大的汗珠從通紅的臉上紛紛灑灑，摻雜著一些烏青的穢物。
“你對我家湛湛做了什么！”
一陣勁風掃過，猝不及防之下丁敢被荀老爺子一巴掌狠狠扇飛，砸塌了低矮的院墻，縮在角落里嘔出幾口鮮血動彈不得。
“要是湛湛出了什么事，我荀玉國定要把你這個畜生碎尸萬段！”
荀老爺子通紅的眼睛仿佛要吃人，抱起荀湛飛身回屋，緊緊關上了房門。
“湛湛！我的孫兒！”
見荀湛死死捂著丹田，荀老爺子虎目含淚，當年他見過太多齷齪，沒想到竟有一天發生在自己唯一的寶貝身上。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蹊蹺，被我找出來，無論是誰，我荀玉國必追殺至天涯海角！”
一股精純的內勁從荀老爺子指尖緩緩釋放出來，如一條銀白色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探入荀湛的丹田，隨后竟被狠狠反震碎裂，化為虛無。
“這......”
荀老爺子只感受到，荀湛的身體里，無窮無盡的內氣如同浩瀚的煙海，在荀湛尚未成型的丹田中不斷沖撞、擴張，小小的丹田竟慢慢破碎、重鑄，形成一片凝實的氣海汪洋......
“這就是‘英雄血’的妙用嗎？”
荀老爺子瞪大了老眼，覺得這世界竟開始脫離了他的認知，荀湛喝了‘英雄血’，根本瞞不過這浸淫酒道多年的老酒鬼。
童子七歲之前，所謂丹田不過是一縷先天母氣，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成型，一旦到了年歲則會自動凝練成內氣，雖然經過后天苦修可以進一步提純擴展，卻因為先天母氣的限制，丹田的容量終究是有限的，這也決定了大多數人在武道一途的修煉上限。
可如今的荀湛才僅僅只有三歲，先天母氣在‘英雄血’的刺激下已經不斷擴張，提前了整整四年開辟丹田，丹田內留存的也是最為精純的內氣。
“天佑我荀氏啊！”
荀老爺子大喜，五指握爪，分出五道細密的內勁鉆進荀湛氣海，一點點引導著丹田的擴張與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