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昏暗的海面上，猛獸般的狂風帶著海里無數冤魂的哭號聲向丁敢席卷而來，狂暴的雨水如同泄洪一般沖刷在甲板上，多少次險些將丁敢打翻。
甲板上，高高矗立著數面數十丈的牛皮帆，在海風的傾灌下如皮球般鼓起，帶著大船搖搖晃晃，幾乎都要翻沉進海里！
“必須要把帆降下來！”
丁敢從腰間掏出兩柄匕首，調動內氣將之牢牢釘在甲板上，趴下身子，一點一點向前挪動。
韓家是東萊少有的航貿世家，宗族主船更是少見的三帆巨艦，這三面帆除非爬到最高點將固定帆頭的鐵環砸碎，否則根本沒辦法用尋常的方式將船帆降下來！
即便是已經到了黃品十階的宗師之境，也難以對抗這撼天動地的自然之怒。
“快到了……”
眼見自己離其中一根帆桿越來越近，丁敢用盡力氣又向前挪了一大步！
“剩下的，只要爬上去就行了！”
正在丁敢被困在甲板上，用盡力氣動彈不得的時候，數百條紅色的蠱蟲從海面一躍而起，直朝甲板彈射而去！
“我命休矣！”
實在是，沒有力氣再掙扎了！
丁敢眼睜睜地看著彈射而來的蠱蟲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后掠過耳畔，直朝自己身后旺盛的篝火中撲去，噼里叭啦幾聲便燒得極為干脆！
“這……”
眼見數百條蠱蟲忽略自己，一股腦向篝火鉆去，而那篝火在海上洶涌的狂風暴雨中非但火勢不減，反而更加生機勃勃，隱隱竟有愈燃愈旺之勢，丁敢陷入了沉思……
“嗚嗚！”
一陣更加狂暴的海風席卷而來，竟硬生生拔出了丁敢釘在甲板上的匕首，將其高高地卷上天空！
“百步飛刀！”
一陣怒斥傳來，一條數十丈的皮繩將丁敢攔腰卷住，一股巨力傳來，陡然將其拽進船艙！
“阿敢，下次再敢關我，我就讓你被卷到海里喂蟲！”
荀湛收了皮繩，紅著眼睛在丁敢胸口狠狠捶了一拳：
“誰要你逞英雄！”
荀湛身后，是剛剛被內氣砸爛的木門，現在已經只剩下些木屑了。
一陣狂風吹來，大船又向一側傾倒了一點，邊沿的甲板距離海面已經僅僅只有幾尺距離。
“不好！”
眼見船要沉，丁敢又撿起匕首要往外沖，卻冷不丁被荀湛狠狠絆了一跤，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
“我都說了，這種情況，還不用你拿命去逞英雄！”
只見荀湛從墻上拔出長刀，瞄準帆桿的鐵環，內氣洶涌下一擲而出！
“百步飛刀！”
“啪”的一聲，鐵環清脆的崩碎聲傳來，一只牛皮帆在空中掙扎了幾下便躺在了甲板上動彈不得。
丁敢這才想起來，論遠距離出手，除了阿公的索魂鞭，誰能出荀湛的百步飛刀之右。想到剛剛自己的沖動，不禁有些面紅耳燙。
眼見長刀已經飛出，荀湛拔出丁敢用來固定房門的綠沉槍，作勢要投。
“這個不能飛！”
丁敢連忙爬起來奪過綠沉槍，死死抱在懷里，一臉警惕地朝荀湛退了幾步。
“飛這個！”
兩只匕首投了出去，如兩道劃破天空的流星，兩面船帆應聲而落。
眼見大船一點點正起船身，丁敢這才領著荀湛回到船艙，一直到風浪漸息，幾絲陽光孤零零地從密閉的云暮中刺出來，方才小心翼翼地走上甲板。
海面上，又恢復了淺淺的湛藍色，那洶涌的血色霞海仿佛就是一場驚悚的夢。
“阿敢你看！”
甲板上，原先被荀湛打倒的船員尸體早已被海浪沖刷不見，而那團用來烤魚的篝火卻經久不熄，仿佛是一盞長明仙燈，篝火下，密密麻麻布滿了燒焦的蠱蟲尸體。
“我有一個猜想。”
想起剛剛這些蠱蟲越過自己沖向篝火的樣子，丁敢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蠱蟲應該在海里通過寄生海中的魚鱉，早就長成了成蟲，而這周圍又沒有萬蟲池里的天敵，所以才會繁殖成這幅模樣。”
“而在祭煉之后，這些蠱蟲雖然增加了瞬間從耳朵鉆入顱內殺人，并食人腦髓的能力，卻本身不具備靈智，依然保留著原先的一些習性。”
“比如，會將宿主引導入水，以及，趨熱！”
“所以這些蟲子才會在正午出現在海面，那是因為正午的陽光最烈！”
仿佛戳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丁敢的思路豁然開朗起來：
“而這些蠱蟲本身并不耐熱，所以其他蟲子能引導宿主跳海，而那個船員卻因為太靠近篝火，蠱蟲進入他顱內之后因為接近高溫逐漸失去了活性，從而可以保持生前的樣子！”
“至于這燃燒不滅的篝火，應該是這些蠱蟲寄生了深海的一些生物，本身成為了絕佳的燃料！”
二人一合計，越發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只是這蠱蟲六十年前為什么消失，又為什么隔了這么久再度出現，二人還是沒有一點頭緒。
現在擺在二人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在明天正午之前，這些蠱蟲應該不會再出現了，可以立即回岸。
另一條路……
看著荀湛躍躍欲試的樣子，丁敢不禁扶了扶額頭……
翌日，甲板上。
十數桶潔白如玉的膏脂被丁敢從船艙中搬出來，壘到了一起。
東萊韓氏不愧是魯國的航貿大族，即便是海上的膳房里，使用的也是國內最高級的稚豚膏。
魯國本身山林并不算特別繁茂，即便是出動大批獵人進山，往往也很難捕捉到野豬，就算是抓住了，也是立刻剝皮割肉，拿到集市銷售。
而野豬幼崽，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往往在擊殺了成年野豬之后，幼崽早就鉆進草叢消失沒影了。
而稚豚膏，正是用剛出生七天之內的野豬幼崽的脂肪煉制出來的豬油，由于尚未食用母乳以外的雜物，幼崽的脂肪正是最為天然的狀態，蘊含大量的母氣，不說修武道之人，即便是尋常人家，以稚豚膏為食，也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當然，尋常人家也完全吃不起這稚豚膏，一兩品質上乘的稚豚膏，在集市上可以賣到三兩黃金，幾乎是一戶尋常五口之家三年的花銷。
而這種上品稚豚膏，韓家商船上竟然有整整十一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