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磨磨蹭蹭的沒吃飯啊!”
煦州郡,渠慎縣,盛產花石,享譽吳國內外,多少人求一塊而不得,給當地留下了數不盡的財富。
然而自去年開始,大吳皇帝深感時日無多,常思以自己的豐功偉績,必須建造足以傲視列國的陵寢。
“吾弱冠為質,值母國巨喪,平越寇、鎮百家、興禮義,功追先祖,陵寢豈弱于人?”
于是,一紙詔書,大吳上下征發徭役二十萬,采東海之珠為星辰、熔百家金銀為河海、砌花石錫鐵為群山,誓要建造一座曠古絕今的地宮來。
有了地宮,美女仆從自不能少,追憶上古先皇,每崩必殉百人為侍,今日地宮如此磅礴,須豆蔻女眷萬名方可充盈,一時間,各郡縣府衙無不強征民間女子入陵,燒鑄成俑,以保服侍皇帝陛下萬年長樂。
渠慎縣府衙為討上頭歡心,更是不遺余力收集花石,利用縣里數千縣兵強行征召了數萬勞工于徐寧山,晝夜開采,動輒打罵凌辱,僅短短半年竟餓死打死千余人。
“哼,刁民就是刁民,給你們飯吃還敢偷奸耍滑,讓你看看爺的厲害!”
王亨本就是縣尉之家,其祖父叔伯歷任渠慎縣縣尉,把持數千縣兵,位高權重,看著面前瘦成一把骨頭的老叟,心里一陣惡心。
“爺讓你偷懶!”
“讓你偷懶!”
王亨揮起鞭子,一下又一下重重抽打在老叟的身上,后者開始還被抽得討饒,幾鞭子下去便趴在地上,眼看著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起來啊,狗東西!”
周圍的勞工臉色都已經麻木了,低著眉眼在縣兵的驅趕下機械地對著山石有一下沒一下地鑿著,仿佛根本沒聽到老叟的哭號。
又重重抽了幾鞭子,見老叟已經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王亨才罵罵咧咧地踹了一腳老叟的肚子,揚長而去。
“賤民就是賤民,打幾下就沒氣了!”
虐打了老叟一番的王亨長長舒了口氣,只覺得渾身舒爽,把鞭子扔給身旁的縣兵,坐進轎子就想回府。
“疏松疏松筋骨,回去再好好吃一頓,然后,嘿嘿嘿……”
“再去榮光營挑一個漂亮的小娘子歡快歡快,平日里哪能這么挑啊哈哈哈哈!”
想起這段時間抓回來的美女,王亨心里就直癢癢,恨不得立馬回去鉆進營里快活。
“任那皇帝老兒官兒再大,也想不到跟著他殉葬的美人兒都是被爺們玩剩下的,皇帝?我呸!”
吳國此次強行征發民間女子,為了“名正言順”,硬生生把進京說得如何光宗耀祖,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冠冕堂皇地把這些女子的臨時居所取名為“榮光營”,受世人敬仰。
那些為了幾兩碎銀子就把妻女送進京去“務工”的百姓,永遠不會想到他們的親人會面臨什么樣的地獄。
而在渠慎縣,榮光營的女子在送進京城燒鑄成俑之前,還成了王亨等眾多達官貴人發泄獸欲的工具!
老叟悄悄把眼睛瞇開一條縫,見王亨走遠,趁縣兵不注意,躲到一塊巨大的花石碑后,見無人發現,轉身就要下山逃跑!
“大人,那老東西裝死,他要跑!”
一旁眼尖的縣兵早就發現想要逃跑的老叟,但一直默不作聲,直到老叟跑出了采石區才大聲嚷嚷起來。
“混賬!給爺把那老東西抓回來!”
王亨正美滋滋地想著要臨幸哪個良家姑娘,縣兵乍然一喊直接把他嚇得有些萎靡,給了縣兵一巴掌,還不解氣,又抽出縣兵的佩刀!
“大……大人,小的見那老東西跑了方才攪了大人雅興,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大人饒命啊!”
見王亨持刀在手,大喊的縣兵趕忙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尖銳的碎石直扎得他額頭滿是血污。
“大人饒命,大人饒呃……”
一陣透涼從心口傳來,隨后溫熱的血液從縣兵口中猛溢出來,縣兵低頭一看,明晃晃的刀刃從自己后背,穿透心臟,刺出了胸膛,刀尖上一滴滴鮮紅的血液流出了一道細線。
“呸!”
忽地拔出插在縣兵身上的刀,王亨一腳將死得透透的縣兵踹翻,猶不解恨,正看著老叟被騎兵綁住雙手一路策馬拖拽過來。
“老東西,你挺能跑啊!”
王亨對著老叟的腦袋就是一陣踢踹,直打得老叟七竅流血,連為數不多的牙齒都混著鮮血被囫圇咽了下去。
“狗東西,把爺當傻子玩,是嗎?啊!”
拽著老叟花白的頭發,王亨突然來了興趣,拈著老叟的眼瞼狠狠一拽!
“啊——”
失去了眼瞼的老叟疼得瞬間清醒過來,眼珠子在眶里骨碌碌打轉,看得人不寒而栗:
“老爺饒命啊老爺!”
見王亨對自己起了殺心,老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王亨的靴子連連哭號,凄厲至極:
“我兒子也是當兵的啊老爺,他死戰場上了,陛下說要好好待我們的啊!”
“我的兒子死了,兒媳婦兒也被你們抓進了榮光營,現在連我這把老骨頭也在為陛下開石采礦,我們一家忠心耿耿啊老爺!”
老叟越哭越委屈,渾濁的眼淚混著眼眶里不斷滲出的血液,順著干瘦如骷髏般的肋骨流得滿地都是:
“老爺,我家還有個剛滿月的娃娃啊,老爺你發發善心讓老頭子回去托付好我家唯一的骨血,我還回來給陛下赴湯蹈火啊老爺!”
聽著老叟的哀嚎,一邊的幾個縣兵忍不住別過了頭,他們也是當兵的,也有父母妻兒,老叟的媳婦兒,最終是什么結局不言自明,就連那嬰兒……
幾天幾夜無人照顧,水米不進,只怕這老叟回去,只是多一份絕望。
他們不禁有些動搖,效忠陛下?他們自問沒有這個心,不過是給王家當牛做馬混口飯吃,要是落到這個地步……
“混賬!敢動搖我軍心!”
見周圍縣兵流露出不忍的表情,王亨怒發沖冠,抽出老叟拽著的皮靴就往老叟嘴里踩踏,直到踩斷了老叟的下頜,依然不愿停手。
“嗬……嗬嗬……孫兒……”
“還不死?”
王亨推開騎兵,翻身上馬,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臀上,戰馬受驚之下向前狂奔,老叟眼看著那馬蹄朝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噗!”
拉住戰馬,看著老叟血肉模糊的腦袋,王亨催了口唾沫,頭也不回地鉆進了轎子。
“回去查一下這個老東西兒媳婦兒是誰,賞給下面的兄弟們了!”
王亨抬轎的幾名親隨頓時歡呼成一片,狼嚎般的淫笑在老叟的尸體邊顯得尤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