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盛滿熱茶的杯子被荀老爺子砸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睢遠一身,睢遠卻跟沒有感覺似的跪在身前。
“你干的好事!”
荀老爺子須發怒張,盯著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蜻蛉衛大統領,恨不得一掌將其拍死。
“我讓你安排蜻蛉衛把戰死的將士送回去,好生安撫,連這點任務都搞成這樣,蜻蛉衛大統領的位子你別坐算了,給我滾回去繼續當乞丐!”
“主上,我的確安排蜻蛉衛將人送回去,該給的撫恤一點都沒少啊!”
睢遠跪在荀老爺子身前,一臉委屈:
“但畢竟這些新兵只入營一夜,連戰場都沒上,就這么死了,或許換做誰都沒有辦法接受吧!”
見荀老爺子大發雷霆,荀湛也顧不得惱火,連忙扶著荀老爺子坐好,給他順了順心氣:
“阿公,阿遠所說也有道理,發生這種事情也是我們始料未及的,的確不能全怪阿遠,當務之急還是想辦法平息百姓的怒火。”
荀老爺子想到門外圍得密密麻麻的百姓,心里也有些窩火。
畢竟是幾十年的街坊,征兵的時候自己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證會把兒郎們當做自己的親子侄照顧。
街坊們出于對自己的信任才把自己的兒子、丈夫送進了兵營,誰知道一夜之間,就有上千戶人家從此陰陽兩隔。
現在鎮民們沒有指著他荀玉國的鼻子罵,都已經是顧忌自己的面子了。
“百姓的訴求現在是什么?”
荀老爺子轉頭問向丁敢,相比荀湛,二十五歲的丁敢顯得更加老沉持重,安撫百姓的工作也只能暫時交給丁敢了。
面對荀老爺子的提問,丁敢看似沉穩,心里也有些打鼓:
“回稟主上,百姓對撫恤等事項沒有異議,當下訴求有三。”
“一是為死難兒郎正名,既是為國從軍,即便未上戰場,也當以英烈之名立碑作傳,使之不至于埋沒青史。”
“這個好辦!”
荀老爺子瞥了一眼還跪著的睢遠:
“這個就交給我們蜻蛉衛的睢大統領去辦吧!”
“喏!”
見荀老爺子沒有罷了自己的職務,睢遠心里暗自竊喜。
自己的確是按照荀老爺子的吩咐辦了,但他沒說的是,他在安排蜻蛉衛送回戰士遺體的時候,還讓人散布了消息:
殺害廊灣兒郎的匪徒流寇,鎮長府不僅不打算殺,還要委以重任!
看著丁敢便秘一般的表情,睢遠也能猜到剩下的兩個條件了。
“主上,百姓們還有兩個要求。”
“對于突襲新兵營的楊洪及所部流寇,鄉親們要求將其當街腰斬。”
“如果我們不能照做的話,他們的第三個條件,就是要我們放還其余幸存的新兵將士,日后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在廊灣征兵!”
“殺楊洪?”
荀老爺子瞇起了眼睛,暗暗思索。
楊洪雖然夜襲新兵營,讓自己損失慘重,卻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行伍奇才。
論排兵布陣,擒拿刺殺,楊洪都是上上之選,絕不輸于荀湛李艾等人。
更何況他修為已經達到了黃品四階,一個黃品高手,即使在朝廷的正規軍中也至少是校尉之職,在廊灣鎮這個小地方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如此人才,如果能收為己用,在這混亂的世道,對自己必然是如虎添翼,殺了,太過可惜。
睢遠算的分毫不差,按照荀老爺子的秉性,必然會對楊洪起愛才之心,要是自己不添這把火,楊洪至少會任一營副將,自己的計劃可就難以實現了。
可現在,在自己的暗中煽動下,廊灣鎮的百姓早已憤懣不平,正是自己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阿公,這楊洪殺我兒郎,又非義薄云天的好漢,留之何用,不如殺了!”
對于楊洪,荀湛雖然敬佩其兵法武略,卻十分鄙夷其為人,既然廊灣百姓要求,不如殺了了事。
“你們怎么看?”
沉吟半晌,荀老爺子睜開眼睛,看著丁敢和睢遠,仿佛在等待著他們的最終答案。
“丁敢,你先說。”
丁敢想了想,朝著荀湛微微拱手:
“若論戰場拼殺,我自詡不怵天下豪杰,但論臨機決斷,愿遵從少主之意!”
荀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丁敢不是拿不出主意的人,但能時刻記得自己的位置,也是難能可貴。
“睢大統領,你覺得呢?”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鬧起民變這種事情不能全怪睢遠,荀老爺子還是下意識地覺得睢遠應該是動了手腳,正好考察一番。
“睢遠愿聽少主之命!”
出乎荀老爺子意料,睢遠居然沒有為楊洪求情,這倒讓自己有些下不來臺。
雖然說是問詢他們意見,但荀老爺子私心里還是想把楊洪保下來,即使是留作暗子,也比打殺了來得劃算。
“唉,那就殺了吧!”
……
午時,廊灣鎮菜市口。
數百個戴著頭套的流寇被一一押上刑場,荀湛作為少主親自監斬,左右侍立的,是鐵槍營大統領丁敢和蜻蛉衛大統領睢遠。
“還我孩兒!”
“畜牲的蟊賊,我家孩兒還是個十五歲的娃娃,你們也下得去手,你們合該天打雷劈啊!”
“就這么讓他們死了實在太便宜了,應該五馬分尸,把他們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
監斬臺外,圍著上萬廊灣鎮百姓,看到這些流寇無不睚眥欲裂,紛紛將手里攥著的石頭菜葉朝場內扔去。
“肅靜!”
李艾手持丈八鑌鐵大槍一聲虎吼,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稟少主,所俘楊洪及其所部匪兵賊寇合計八百一十三人皆已押到,請少主下令!”
“斬!”
令箭落下,八百名鐵槍營軍漢連帶蜻蛉衛臨時抽調的十余名好手齊刷刷抽刀出鞘,手起刀落之下頓時人頭滾滾,血腥之氣彌漫開來,場外卻爆起了一陣激烈的歡呼之聲。
安排蜻蛉衛收殮了尸首統一掩埋,丁敢跟著荀湛在百姓山呼萬謝中離開了監斬臺,回府復命,睢遠則悄然隱匿人群之中,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