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卻沒等少年開口，李赫又擺了擺手。

　　“算了，名字不重要，你可愿意拜我為師，承我絕學？”

　　神情堅毅的少年頓時一臉懵逼，四顧茫然，等確定房屋內沒有另一個三更求學的同門，才指了指自己，疑問地看向李赫。

　　“別看了，就是你，什么聰慧公子、堂主之女、狼顧之相，給你提鞋都不配，將來習我道法，揚名立萬。”

　　聽到李赫一頓忽悠，連內門弟子都不是的少年臉上泛起驚喜，可很快就有些落寞，撓著頭決定實話實說。

　　“謝上師賞識，吾名立青，乃田園山腳一孤兒，幼年得山中樵家夫婦收留，偶有機緣發現略有木靈脈，故上山拜師學藝。

　　如今三年已過，卻未能更進一步，勝在力氣還行，幫忙搬運些雜物，強身健體?！?p>　　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這木靈脈或許弱到極致，根本沒有希望修行。

　　畢竟田園宗內門弟子，廣撒網，稍有進展的都被收錄，甚至花費些錢財亦能入門。像立青這等拜門三年，依舊沒進內門的，恐怕鳳毛麟角。

　　若真沒有靈脈，的確難以修行，李赫卻不以為意，以田園宗這水準，埋沒人才或許不會，但對于天才，就未必了。

　　“你照著此拳譜練幾招試試！”

　　聽得李赫之言，立青猶豫一陣，還是拿起包袱，展開連環畫冊，看向那些小人兒動作。

　　實話說，就連立青這等雜役，也學過些許強身健體之法，拳術細節、法門綱要、補品藥膳應有盡有，很有套路。但這本連環畫，真就幾筆潦草勾勒，全無章法。

　　見李赫滿臉嚴肅的要求，也不像玩弄戲耍，立青便擺開架勢舞起拳來。

　　別說，立青虎虎生威，只是簡單的出拳收拳便陣風赫赫，頗有氣勢，比當初李赫的雜耍要強的多。

　　李赫何等人物，絲毫沒有臉紅，說道：

　　“徒兒功底不錯，悟性極強，有為師幾分風范，卻仍得勤學苦練?！?p>　　幾乎在立青練通臂拳的瞬間，他便心有感應，拿起秘籍師殘書，其上果然顯露新的字跡。

　　【立青：大悟若愚，可修行煉氣獨門秘籍——通臂拳，是否綁定為秘籍傳人？

　　注：綁定后不可修改，增加30天冷卻時間。若逐出門派，傳人位置可空出，冷卻時間重置?！?p>　　這還用想嗎？自己隨時可能跌境化凡，好不容易遇到個符合天賦的少年，不收天理難容。

　　開山大弟子，就是你了！

　　“嗯，立青，好名字，你這般憨厚樸實，我就叫你靖兒吧！”

　　“剛剛見你練拳拜了幾下，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你了。”

　??？？？

　　剛剛不過是拳譜上沉肩低頭的動作，怎么就成拜師禮了？有這么敷衍的收徒儀式嗎？

　　“弟子雖未曾入內門，但依然是田園宗身份……”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赫打斷。

　　“這個無妨，我明日與奔雷說一聲，他不會駁我面子?！?p>　　也是，一個連內門都沒入的雜役，縱使李赫聲名狼藉，奔雷也完全沒必要鬧僵，畢竟李赫還頂著一個劍冢弟子的虎皮。

　　想到此處，立青咬住嘴唇，久久無言。

　　如同一件廉價的貨物，被拋來拋去，可悲嗎？這便是修行界的現實。沒有靈脈，缺少天賦，連螻蟻都不如。

　　“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想到李赫連深夜探訪的舍離都沒有收，偏偏看重他這么個‘廢材’。再回想三年間早起晚歸，苦修不怠，卻始終沒有進展，縱使心志堅定，也難免感動。

　　重重拜倒在地，朝李赫拜服。

　　手掌輕輕撫至靖兒天靈，李赫逐漸嚴肅起來。

　　“不要妄自菲薄，你乃吾之開山弟子，性情堅若磐石，天賦更是萬中無一，凡俗雜人怎能堪透天機？

　　修行之道，師父只是引路者，成就多少取決于你自己，堅心矢志，終得長生！”

　　立青的頭更低了。

　　“莫向外求，只是說說而已嘛？”

　　李赫聲似雷音，幾乎用上剩余不多的煉氣之法。

　　只見靖兒緩緩抬頭，雙目直視師父眼睛，自卑與怯弱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只剩高山之固，愚公難移。

　　“自是吾心！”

　　“好，好，好！”

　　李赫抬起撫在靖兒頭頂的手，開懷大笑。

　　緩緩轉身，嘴角才露出一絲奸計得逞。好家伙，真不容易，誆騙了個涉世未深的小伙，靖兒要再問幾句，真就詞窮了。

　　這番高人做派，應該，應該裝的還挺像的吧。

　　……

　　第二日清晨，田園宗就被一個大消息震驚了。

　　當然不是李赫收徒的事情，事實上他和奔雷一說，對方愣了一下，說立青靈脈極有可能為假，還好心問他要不要從內門中選一個。

　　待李赫十分肯定說要收立青為徒，對方也就順勢答應。一些田園宗內門弟子聽聞，只是嗤笑更甚，弱師父配傻徒弟，絕了。

　　真正讓田園宗震怒的，是舍離挖開靈圃法陣，席卷青枯草而逃，就連未能成熟的也不放過，皆盡挖走。

　　本來此等陣法有符箓鎮守，又是宗主親自安排，稍有異常便會提醒武堂守衛。卻不知舍離用了何等方法，瞞天過海，等到清晨靈植堂弟子種栽時才發現異樣。

　　據說舍離還留下一封信，其中言語激烈，道盡拜入宗門幾年的苦難，上層人物的貪婪，以及功法的落后，揚言待他修煉有成，定要讓田園好看。

　　宗門根據其氣味逸散查探，似乎是逃入田園山深處，不見蹤影。

　　武堂已派遣數位長老與十數弟子入山，追拿叛徒舍離，更是發下通緝，在城鎮各處懸賞，必要將此忘恩負義的家伙抓捕。

　　幾日過去，不僅沒抓到舍離，就連搜尋的隊伍也渺無音訓，似乎還在山內徘徊。

　　李赫卻顧不上舍離那檔子破事，對方狼顧之相，心懷怨恨，有此作為倒不離奇。

　　但靖兒這幾日修煉通臂拳，毫無進展，這可急壞了他，嘴唇發干，都有些上火了。

　　“這就是那個立青吧，聽說是上使新收的徒弟，平平無奇，連靈脈之法似乎都沒悟透。”

　　“那不是沒悟透，是根本沒法悟，稍微用點靈玉培養下，若有資質就該感應到。

　　到時候引氣周天，縱使不能無元而生，也可熟悉脈絡，為今后奠定基礎，若再配合些拳腳功夫，對付數名壯漢也不成問題。”

　　“話說上使不是劍冢門下嘛，他教拳法？真的行嗎？”

　　練武場上，低聲討論，竊笑指點，對著聚精會神練拳的靖兒，更是暗指站在一側的李赫。

　　實話說，的確有些出乎李赫意料。

　　本以為收下天賦卓絕的開山弟子，再有通臂拳譜，該開啟打臉劇本，揚名田園。沒想到靖兒修行極為緩慢，甚至連原本的拳腳功夫都不如。

　　開始時還有人暗中觀察，以為李赫傳了什么宗門秘技，等幾日過后，發現立青舞拳揮手，毫無章法，實在是亂來。

　　今日便有幾人尋立青切磋，暗用巧勁，把他打得還不了手，最后還得意洋洋地從李赫身前走過，上宗功法不過如此嘛。

　　樹林中更是有一位煉氣長老撫須微笑，甚為寬慰。真當李赫是瞎子，看不到這么個明晃晃的指示者么，那幾個切磋者分明就是其弟子。

　　可技不如人，又能如何？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

　　壯實身影披著金黃光輝，揮灑汗水。衣衫有些頗久，身上也有些淤青，是白日切磋所致。

　　立青一拳又一拳，幾日來沒有絲毫懈怠。此刻練武場早已空蕩，唯有他毫不停歇地揮拳，神情凝重，一絲不茍。

　　見李赫靠在厚厚木墻旁，冥思苦想，立青練完一輪，猶豫片刻，開口道：“師父，是徒兒的錯，給您丟臉了?！?p>　　李赫卻擺了擺手，不甚在意。

　　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獨門秘籍的奇異是確定的，無人可見，唯有靖兒與他能觀。不過自身乃無名絕緣體，無法修煉，唯有大弟子能修行。

　　若只是初練功法，進展慢了些，李赫倒是不會急躁。但明明已經收徒成功，自身天賦沒有反饋增加，便有古怪。

　　靖兒無論勤勉還是悟性，他都看在眼里，真以為憨厚之人就是傻子？赤心一道，最為純粹！何況他是秘籍師承認的天才，如何會差？

　　就在李赫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忽然瞥見木樁旁放有幾本書籍，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譜名，他忽然靈機一動。

　　“靖兒，這個什么田園拳法基礎，虎威拳綱要，你可曾練過？”

　　見師父詢問，立青不敢隱瞞。

　　“三年間倒是修行過拳法基礎，近日由于未能領悟通臂拳精髓，故而又找了幾本宗門秘籍參考?！?p>　　立青說罷，跑到一處樹下，將幾本書籍拿來遞給師父。

　　李赫翻閱幾眼，不愧是自家好徒兒，一本拳法基礎，上面滿滿當當地注釋筆記，以及修煉心得。其他幾本參考秘籍，也對比自身修煉通臂拳的感悟，以求觸類旁通。

　　但正是這份認真，壞了大事。

　　“從現在起，不許看田園宗門下所有修煉典籍，特別是拳法。甚至過去學到的，統統忘掉，點滴不剩?！?p>　　三年來苦苦修行的拳法，說忘就忘，哪是那么容易，但對于靖兒，李赫卻相信他能做到。

　　立青先是怔了一下，卻沒有絲毫畏難的情緒，點了點頭，再度開始揮使通臂拳。

　　“田園拳綱，質樸混成，陰陽相平，若有不忿，以拳迎敵……”李赫邊念，邊撕掉這本滿頁注釋的書籍。

　　“法不外泄，道乃己注。拳走雙臂，羚羊掛角……”

　　語速越來越快，撕的也更為盡力。

　　立青卻毫不在意，仿佛沉浸在通臂拳中，其身形舒展，與連環畫中的意境越來越似。

　　“忘掉了嘛？”

　　“已忘卻一半內容！”

　　李赫繼續撕書，卻不再念字，其動作簡直像個高中畢業苦大仇深的學生。

　　待所有秘籍撕碎，縱手一揚，漫天皆是紙片，黑字再無束縛。

　　“現在呢？”

　　立青不答，龍行虎步，拳出如蛟，兩道青色華光自雙側分開，匯聚一方，頓時木屑飛濺，泥石崩塌。

　　用作練功加持符箓的木樁，一排排齊根而斷，拳勢更是波及后方數米，土地被翻起半座巨坑，狼狽至極。

　　此番威勢，莫說凡俗弟子，換是沒有防備的煉氣境弟子，怕也要尸骨無存。

　　立青睜眼看此場景，感悟到體內點滴輕盈元法，道氣長存，縱使其穩如泰山，也難免目瞪口呆，不可思議地望著師父。

　　【唯一傳人立青，大悟若愚發動，領悟獨門秘籍通臂拳，晉升煉氣境】

　　【師主傳承秘籍，功德轉化：煉氣33/100】

　　李赫滿意地笑了笑，一副盡在掌握的得意。

　　一群種菜的，懂什么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