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們大夏天帶著斗笠全身裹在長袍里,
難怪床上的被褥都發霉了,桌椅一直放在原地,
難怪灶房荒廢許久,未曾開伙做飯,
原來都是一群鬼!
鬼不能久見陽光,鬼不用裹著被褥睡覺,不用桌椅,不用做飯!
突然,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人群中跑出,直直地沖馬良而來,緊緊地抱著他的大腿。
緊接著,林三蒼老的聲音隨之響起:
“早啊小兄弟,看來小雅真的很親近你哩。”
馬良放下伸出的手,順勢抱起腿邊的小雅,笑著說:
“哈哈,我一直很受小孩子喜歡。”
“不過,村長你們這么多人要去干嘛?”
他試探性的詢問。
林三看著小雅如此親近馬良,眼底里浮現出絲絲的艷羨,開口解釋道:
“再過兩天就是山神祭典咯,鄉親們都很重視,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欸,小兄弟要不再留兩天?昨天粗茶淡飯招待不周,山神祭典可都是大菜哩。”
馬良本想直接拒絕,然后一走了之,話還未出口,一道細如蚊蠅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不想死就答應他,待會兒我跟你解釋!”
他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背過身趴在肩膀上的小雅,生生咽下口中的話,轉而,頗為不好意思地說道:
“那我就厚著臉皮再叨擾大家了。”
“呵呵,不礙事,不礙事,那你陪著小雅玩,我們還要去做準備哩。”
林三擺手笑著說,領著村民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馬良把懷中的小雅放在地上,蹲下身子,摸著她的頭,壞壞地說:
“小啞巴,原來你會說話啊。”
小啞巴也沒反抗,乖乖地站在馬良的手下,柔聲說:
“我叫林雅。”
以前她就喜歡父親用寬厚帶著老繭的手摸自己的頭,那樣很有安全感。
“哦~所以說林三真是你爺爺咯。”
“他不配!”
林雅如同一只炸毛的小母貓,小臉通紅,張牙舞爪,激動地大叫。
“別生氣嘛,那就不談這個,說說不讓我走的原因吧。”
馬良雖然敏銳地察覺到林三和林雅之間肯定存在某些問題,但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林雅左右張望,確定沒人后,悄咪咪地說:
“你知道嗎?他們都是鬼!”
“啊?!那你不也是鬼!”
他裝出一副驚恐的樣子。
“笨蛋!當然不是,我是人!”
馬良當然知道她是人,因為在他眼中,小姑娘的身體繚繞地是正常的白色氣體,只是存心逗弄一下小姑娘罷了。
“那你為什么要幫鬼引誘人到這里來呢?”
他問道。
“因為他拿我爸爸媽媽的命要挾我,我才幫他的!”
林雅激動地解釋。
“誰?林三?”
馬良明知故問。
“嗯!”
她重重點頭。
“你是說你爺爺拿他兒子和兒媳婦的命要挾他孫女?”
“再說一次,他不配做我爺爺!”
林雅氣鼓鼓地說道。
“好好,那你總要解釋清楚吧。”
馬良再次伸手摸摸她的頭。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林雅一臉正經地說。
“好啊,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馬良盤坐在地上,一臉期待地看著她,要不是無屬性的靈太過寶貴,他都想畫一桶爆米花出來了。
“從前有一伙兒流民來到這兒定居,里面有對年輕的夫妻,其中女人已經身懷六甲。”
“我知道,那是你的父母對吧?”
馬良一臉興奮地回答,像極了小時候舉手后正確回答老師問題的樣子。
“別打斷我!”
“好好好……你繼續。”
林雅重新整理著說辭,繼續開口:
“沒過多久,女人分娩,一個小女孩出生了。”
“作為這伙人中的第一個新生命,同樣也代表著他們的新生活,她從小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直到……”
林雅突然停住,眼神里透著驚恐,憎恨,不解,還有一絲絲眷戀。
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后,接著說:
“直到她最疼愛的爺爺因為早年流亡的生活留下的暗疾爆發,而感染霍亂,奄奄一息,獨自進入深山后,一切都變了。”
“她爺爺從山里出來后如獲新生,健康地回到村里,只是白天永遠帶著斗笠裹著長袍。”
“后來,她爺爺說是得到了山神的幫助,鼓動村里的人舉辦山神祭典。”
“再后來,村里白天帶斗笠裹長袍的人越來越多,直至所有大人全都變成這樣。”
“接著,最愛她的爺爺,最疼她的爺爺,永遠會逗她笑的爺爺……”
小家伙紅著眼睛,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在那天親手卡著她的脖頸,用她父母的生命威脅她,去官道上引誘路人來這里。”
“每次山神祭典的時候,就會把關押的人全部帶到山中,然后那些人沒有一個再出現過。”
林雅沒有繼續往下講,抬頭看下對面的馬良,伸手“啪”地打在他昏昏欲睡的臉上。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尖叫聲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讓他低聲求饒道:
“在聽,在聽,在聽,接下來呢?”
“哼!”林雅給他個白眼,剛剛沉重的心情似乎又輕快了一點。
“然后,女孩每次都會選一個人給他講這個故事,希望有人能解決這個惡魔。”
“可是……無一列外,他們都死了。”
馬良聽完,一臉輕松地摸著她的頭說:
“所以這次輪到我成為被少女選召的英雄了嗎?”
“是的,”林雅點點頭,接著話鋒一轉,一臉鄙夷地看著他:
“不過,我已經開始后悔了。”
馬良微微一笑,捏著她的臉,繼續說:
“哈哈,別那么悲觀嘛,能不能告訴我你對山神知道多少呢?”
“幾乎為零,每次山神祭典他都會把我鎖在屋子里。”
“只知道,每次山神祭典后都會間隔一段時間,現在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而要求的祭品變得越來越多。”
小雅認真地說道。
“嘿嘿,小啞巴,你相信我嘛?”
馬良站起身,明媚地笑著,陽光從屋檐的另一處照過來,將他倒影在墻面上的影子拉得高大而偉岸。
林雅看著面前有著莫名自信的少年,忽然覺得似乎與以前那些人有著本質的不一樣,他們聽完故事后都是愁眉苦臉,而他在笑耶。
她仰望著他的臉,似乎被他的自信所感染,脫口而出:
“相信!”
“這就對了嘛,車到山前必有路,人到橋頭自然直,走,去吃飯!”
馬良拉著她的手,朝著昨天吃飯的地方走去。
“欸,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馬良,是一個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