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給我看的是全息照片,我不能保證我見過的那個人就是你老爹。他有什么特征嗎?”
“我父親叫曾仲,他有一頭長發,習慣把‘頂你個地球’這句話掛在嘴。”
“哦,那八九不離十就是他了。”松本頷首。
曾茉會心一笑,“他真的還活著嗎?你是在哪里見到他的?他當時在做什么?有說要去哪里嗎?”曾茉一張嘴就問了好幾個問題。
松本直搖頭:“一個問題一個問題來嘛。”
“你是在哪里碰到他的?”
“在~”松本故意拖長音,眼睛再次掃過她懷中的錦盒。曾茉明白他的意思,將錦盒打開,取出一瓶高檔的葡萄酒,“羅曼尼·康帝,地球母星勃艮第產區,原裝正品。”
松本湊上鼻子用力吸了一口氣,陰陽怪氣地說,“西西弗斯星系。”
“我老爹去西西弗斯做什么?”曾茉納悶。“那里可是星際行商的禁忌之地呀。”
“只有星辰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松本眉頭一皺,將手伸向葡萄酒,“這酒到底是不是正品,我一嘗便知。”
“絕對是正品。”曾茉一陣緊張,她暗想,這一瓶酒都抵得上“紳士”號一個月的生活費費用了,如果讓霍克知道自己偷拿了他收藏多年的珍品,那她真的是舊債未還清,又添新債。可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也絕無回頭的余地。曾茉于是接過松本找來的起子,拔出了橡木塞。
松本是個品酒的行家,他將塞子湊到鼻子下聞了聞,滿意地點了點頭,“邊界戰爭之后,根據聯邦與邊民達成的和平協議,西西弗斯星系由聯邦的星門艦隊駐軍控制,你父親敢只身去那里,那只能說他的膽子可不小。我是在黑市的酒吧碰到他的,當時我并不知道他是逃犯,因為他的臉讓長發給擋住了嘛,”松本做著撩發的動作說,“不過他向我問了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曾茉迫切地問。
“你這是第二個問題!”松本遞上來一只高腳杯。
曾茉往杯子里倒了一小口,松本端著酒杯,晃蕩杯中的酒液,先是辨了它的色澤,然后又聞了它的酒香,接著又呷了一口含在嘴里,細細口味良久,順入喉嚨,發出暢快的聲音,“果然是母星原產的,好~酒!”他豎起大拇指,又將酒杯伸到曾茉面前。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曾茉不答應。
“剛才那一口是對你第一個問題的補充說明。”
曾茉猶豫不決,“這一口酒喝下去,都抵得上我一個月的開銷了。”
松本有些失去耐心,“如果沒別的事,那你快回去吧,我老子快回來了,讓他知道你有這等珍品葡萄酒,他可會是直接砍人的喲。”
曾茉一狠下心,又給松本倒了小半杯。松本愛不釋手,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個精光。
“快說呀,我老爹問了你什么問題?”曾茉焦急地問。
“他當時問我:廁所在哪?”松本說完就捧著酒杯大笑起來。
“你在玩我!”曾茉憤然大怒。
“我沒說錯呀,‘廁所在哪’,難道不是問題嗎?”松本嬉笑道。
“那我老爹還說了什么?”曾茉又問。
“一分錢,一分貨,你父親沒教過你怎么做生意嗎?”
曾茉心想,再如此下去,恐怕這一瓶葡萄酒都不夠他喝了,而且松本已經暴露他的無賴面目,再跟他交涉也得不到可靠的信息,就奪回木塞,封了瓶口,轉身要離開。
“有朋自星之彼岸而來,怎么能少了待客之道!”松本的父親,松本健次突然出現在了艙門口。
“我剛才都說過,我老子快回來了。”松本一臉陰笑。
“松本船長,我這就走。”曾茉強忍心中的委屈,極力克制住自己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曾小姐這是要回哪去呀?”松本健次將曾茉堵了回去。
“當然是回‘紳士’號了。”曾茉說。
松本健次說:“剛才霍克和我猜拳輸了,你現在歸我了。”
“什么!”曾茉驚呼,手里的酒瓶差點滑落,“他怎么可以這樣呢!”
“大家都是拓星者,你到誰的船上混不都一樣?”
“不行,我要回去找霍克。他可不能把自己的船員當賭資。”曾茉說著就硬要從兩名船員中間擠過去。
“曾茉!”松本健次一把將曾茉拉了回去,“霍克是哪路貨色的船長,你難道沒看出來?”他打發了其他船員離開,只留下自己和兒子,“我知道你為什么會上霍克的床,阿呸,是船。”松本健次又取來兩只玻璃杯,連同他兒子手里的那只,在餐桌上排成一條線,“你在找你父親,對不?”
曾茉用眼神默認了。
“我們也在找他。”松本健次示意曾茉把酒滿上。
“老爹也欠你們錢了?”曾茉抱緊了酒瓶。
“他倒是沒欠我們的錢,但他手中有我們想要的東西。”松本健次說。
“我老爹只是一個星際行商,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你們想要的東西,我想在市面上也應該可以買得到。”
“此言差矣。”小松本站到父親身邊,“廣域星門網絡中經常發生星門滑坡事故,這你應該知道的吧。”
“當然了。‘滑坡’差點要了我老爹的命。”
“但他也因禍得福,創造出了一種足以取代現有星門網絡的新躍遷技術。”小松本同時伸出左右兩根食指向曾茉。
曾茉不相信:“我老爹真有那本事,他應該去星球學園當教授搞研究。”
“其實我們一開始也是不相信的。”松本健次說。
“如果老爹真有這項技術,他會馬上去申請專利,然后拍賣掙上一大筆。”曾茉越想到自己當下的境況,就越覺得松本父子是在天方夜譚。
“你真不知道?”松本父子面面相覷,然后同時轉向曾茉。松本健次說:“或許你真的不知情,但有人的確見識過你父親的商船單槍匹馬地沖破星門艦隊投下的天羅地網,然后直接躍遷去了西西弗斯星系,你要知道那一次躍遷,如果走正常的星門網絡,他需進行五次星門中轉,不算上辦理通關手續耽誤的時間,也得三周時間,但目擊者是在你父親突圍后的第三天,就在西西弗斯星系母星碰到了他。”
“那也不能證明就是他本人呀。”曾茉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嘿,請問廁所在哪?’、‘我頂你個地球’!”小松本一邊模仿著曾仲的語氣,一邊在旁邊做著撤尿的動作。
“你們說的這種新躍遷計算技術有多大的作用?”曾茉問。
“作用大得去了!”松本父子一前一后的回答,松本健次說:“雖然在邊界戰爭之后,星門管理委員會有將部分廣域星門網絡無償向邊界開放使用權,但他們依然掌把持著所有星門網絡的控制權,本質上還是為了監視并控制邊界。如果你父親所掌握的那項新躍遷技術真的存在,并且行之有效,那么邊界將不再處處受制于聯邦的監管。”
曾茉一想,這話確也有道理,“那么說來,你們對我父親手中的技術是勢在必得了?”
“我們別無選擇。”松本健次說,“拓星集團已經開始量產無人型拓星船,這只會讓我們私立拓星船的生存更加艱難,我們唯有尋求新的躍遷技術,才能走得比他們更遠,飛得比他們更快,比他們更早地發現處女星球。”
“可我也在找我老爹,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不如我們去找霍克商量一下。”曾茉靈機一動,轉身要逃跑。但小松本搶先沖她面前,奪走了她的酒瓶,“別回去找他了,你就留在我們船上吧,‘可汗’號的性能高于‘紳士’號,說不定,能幫你先找到你父親。”他轉身將三只杯子倒滿。父子倆一人一杯,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曾茉看在眼里,痛在心上,霍克雖然也是一個嗜酒如命的船長,但對于珍藏的名酒,他卻是非常吝嗇,現在它落到松本父子手中,還被當成白開水一樣,喝去了大半瓶,無疑是暴殄天物。曾茉放棄了將葡萄酒搶回來的打算,只想趕緊逃回“紳士”號。
可是松本父子不但不答應,還聯手將曾茉按在椅子上,將她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