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凌晨五點到七點,經過了一天的至暗時刻,太陽在這個時辰冉冉東升,卯象征著未來和希望;而在上古殷商時期,“卯”原本指在祭祀時將犧牲剖開,殘忍血腥,義主殺伐。
至陰為陽,陰陽交替,莫過卯時。
四點多,天還沒亮,王道行和張太初已經在酒店準備妥當。此時張太初已經褪去一身嘻哈裝扮,換上了一套玄色絲綢道服,王道行上去摸了兩把,一上手就知道這衣服是高級貨,嘖嘖稱奇,張太初整理好,向王道行行了個正式的道家禮,王道行卻指著他的頭發,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一頭綠發配這身衣服真是太不倫不類了。張太初翻了個白眼,心里暗暗發誓事了之后一定將頭發染回來。
兩人下樓,酒店門口停著幾輛不起眼的面包車,車上下來一個人,看見兩人之后立正,敬了個禮,聲音嘶啞而有力:“報告首長!全員應到21人,實到21人,集結完畢,請首長指示!”
張太初此時表情嚴肅,看著他說道:“叫你來的人怎么跟你說的?”
“一切行動聽首長指揮!”
張太初點點頭,給了那人幾張標好位置的圖紙,說道:“留下三個人跟著我們,剩下的,三人一組,去這些位置,看到可疑的人,只擒不問!”
“是!”那人又一敬禮。
張太初見狀說道:“這次行動不能泄露身份,不能透露我們的任何信息,任何事情不得外傳。”
“是!”那人聽后,剛才敬禮時挺直的身體立刻放松下來,憨憨一笑,“首長放心,今天我們放假,集體過來玩。”
交代完之后,幾人上車坐下,所有車輛緩緩開動,直奔新榮家園。
王道行此時已經愣了,坐上車才回過神,有點緊張地看著張太初。
“你……你……至于么?”
張太初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輕輕說:“迫不得已。”
王道行不解,一個民間的法師值得這么興師動眾?
張太初解釋道:“我昨天查了類似事件的資料,最近一次在09年,山城,過去的同事和民間義士總共犧牲了十二人……”
王道行聽了臉色煞白,張太初接著說:“放心,這些人都是搏擊格斗的好手,——可惜不能配槍。”這樣做其實壞了規矩,張太初自我開解道:“這已經不是江湖恩怨,我必須這么做。”
王道行點點頭,他也不是混江湖的,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一路無話,到達小區后,幾輛車分散將小區圍住。張三爺帶著幾個清潔工老頭躲在小區正門邊上的角落,見王道行一行人下車后,張三爺就快步走過來,遞給了王道行一個保溫杯,然后說:“王師傅,半個小時前有人進去了,領頭的打扮古怪,還有一個穿西裝的,還有好多人,十幾個,都分撥進了小區。”
王道行低聲道了謝,張三爺張嘴還想說什么,王道行直接抱了抱拳,轉身走了。
幾人徑直去往諸葛明家。到了諸葛明家樓層,王道行驚訝地發現,原本應該是諸葛明家的防盜門,此時面前卻只有一堵墻。一層兩戶,只剩下一戶。
張太初冷笑一聲:“故弄玄虛!”從袖口抽出一張符咒,口中念念有詞,符咒一貼上,門就出來了。
跟著的三個人互相看看,眼神中透著驚訝,但都非常克制,一句話沒說。
王道行趕忙掏出昨天小手兒給的東西,捅進鎖眼。
門開了。
王道行小聲說:“有東西!”
張太初點點頭,祭起銅錢劍,王道行見狀也從衣服里掏出幾張符咒,三個跟隨人員擺好架勢,幾個人小心翼翼一步一步進去。
眾人到了屋子里卻發現,里面非常整潔,要不是家具有些年頭,簡直就像一直沒住過人。
什么異常也沒有。
“不對呀,昨天不是這樣的!”王道行吃驚道。
正說著,防盜門“咣當”一聲關上了,把幾個人唬了一跳,愣神的工夫,兩個紙扎人突然從天花板上憑空掉下來,各自抱住了一個跟隨人員。被抱住的兩人嚇了一跳,但身體反應快速,一個沖著紙人后心就是一拳,另一個攬手扭腰提膝,動作一氣呵成。
兩個紙人都被打了個對穿。
紙人被拆了,兩個人才看清是紙人,有點尷尬,剛一放松,誰知紙人露出來的竹篾卻像活了一樣,猶如小蛇順著兩人的手臂爬上去,死死捆住兩人的脖子,
“小心!”張太初、王道行齊聲大叫,睚眥欲裂,卻來不及反應,剩下一位跟隨人員顧不上古怪,已經一個箭步上去幫忙,他伸手要把竹篾拽開,剛攥住卻吃痛不得不松開,張開手一看,手上被劃得全是血痕。
沒想到竹篾這么鋒利。
張太初上前仔細看了看那人的手,又上前去觀察,看王道行也想上手幫忙,立即喊到:“別動,這不是竹篾,是藤條!”
符咒沒有用處。
幫忙的人兩手已經發青腫脹,沒一會兒就倒地昏迷。
“有毒!”王道行驚呼道,壓根兒沒想到陳崇喜還會來這手。
剩下兩個被藤條勒住脖子的人,此時也昏迷了過去,雙雙摔在地上,滿臉腫脹,被憋得一片暗紫色,眼看就不行了。
張太初急忙上前,掏出一個玻璃小瓶,將粉末倒在藤條上和手的傷口上,傷口立刻有幾股黑血冒出來,藤條松開,斷成了了幾節,瞬間干枯了。
張太初回頭對王道行說:“我們上當了!”
看屋里的情形,法壇根本不在這,陳崇喜布置好了陷阱專門在等他們。
王道行心下惕然,計劃白費了。
這時,“嘭”的一聲,防盜門被撞開,闖進來兩個人,王道行嚇了一哆嗦,連忙拿著一沓符紙對著二人。
兩個人一個人掐了法決,一個祭出一把桃木劍,警惕地看著王道行。
“別!”張太初喊道,“自己人!我叫來的!這兩位是研究所的師兄,這是王所長的弟弟。”他趕忙說道,給互相介紹,然后起身行了個晚輩禮,“胡師兄,王師兄。”
兩人收了架勢,側身回禮,提劍的說道:“不敢當,路上出了點狀況,我們來晚了。”然后對著王道行說:“在下胡在云,這位是全真的王一樸。”
張太初看兩人風塵仆仆,那個叫王一樸的衣角一片焦黑,看來路上也不太平。
王一樸悶悶的,不愛說話,看了一眼地上被拆散的紙人和倒地的三個人,只說了幾個字:“傀儡術,鄂西的毒藤。”
胡在云不再客套,急忙上前依次查看倒地的三人,對王一樸說道:“中毒了,必須趕快想辦法。”
王一樸搖搖頭:“必須專門的血清,我暫時封脈。”然后拿出一包銀針,開始施救。
胡在云環顧四周,已經明白了張太初他們找錯了地方,繼續說道:“事不宜遲,王師兄留在這聯系人救援,我跟著你們,咱們先出去。”
說完從防盜門出去,但沒想到,人又從臥室出來了。
張太初和王道行面面相覷。
胡在云見自己還在屋子里,看見兩個人也是一愣。又試了一下,從防盜門出去,又從臥室門里出現了。
“奇門遁甲?”王道行一頭霧水。
胡在云想了想,搖搖頭道:“要是把奇門用到這個程度,我們就別打了——誰也不是對手。”說完進到臥室,人卻從防盜門進屋來了,相當于又轉了一圈。
走了幾圈后,胡在云說道:“不是奇門,是障眼法,一進屋子,方位就變了。”
張太初聞言拿出羅盤定方位,走先天八卦,然后說:“巽位,這個書架才是門。”
張太初把手伸向書架,書架被手一碰,像水一樣泛起漣漪,張太初的手穿了過去,摸索了一會兒,只聽一聲門開的聲音,張太初回首道:“開了。”說著就走了進去。王道行如今早就見怪不怪,趕緊跟上,胡在云殿后,也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樓道,終于松了口氣,王道行此時完全沒了主意:“這個小區這么大,怎么找?”張太初看了眼手機,擔憂的說道:“已經開始了。”又無可奈何,滿臉苦澀,“先下去吧。”
“等等!”胡在云攔下二人,卻看著諸葛明家對面的人家。
兩人順著他眼光看去,這戶人家的門是老式的舊木門,褪色掉皮,年久失修。
樓道狹窄,剛才胡在云不小心,桃木劍碰到了門上,一股流光閃過,被胡在云瞥見。
胡在云給兩人使了個眼色,大家立刻安靜下來。
混元派專修內丹,胡在云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其實已經五十多歲了,一直遵奉戒律,內丹精純,江湖經驗豐富。
只見他輕輕在門上一指,一道刻在門上的符箓若隱若現。然后對王道行說:“小友,你杯子里是不是血?”
王道行剛才見胡、王二人進來,以為是對頭,一手拿符,另一只手悄悄將保溫杯的杯蓋擰松,看來被他聞到了。
王道行點點頭:“黑狗血,剛殺的,熱乎著呢。”
沒時間再琢磨這門上究竟是什么禁制了,黑狗血不是破這種厭勝術的最好的方法,卻是最快的。
胡在云使了個眼色,兩人閃開身形,王道行緩緩打開杯蓋,一股沖人的血腥味彌散開來,王道行猛地在門上一潑,胡在云蓄力朝正門用力一蹬,“咣當”一聲,門被踹開,塵土飛揚。
幾個人闖進去,只見不大的客廳里人還不少,陳崇喜正拿著法杖,在祭壇前面似是跳舞,似是作法,卻是一身奇怪打扮:頭上纏著藏青色棉布,一身深藍色,還帶著個披風。旁邊兩個年輕人同樣打扮,一看就是護法,另外還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發福的中年人,跪在陳崇喜前面,止不住擦汗。
王道行看見那個中年人吃驚喊道:“這他媽就是我在小區遇見的死胖子!”
張太初低沉地說:“他就是劉德發,遠達貿易的老板。”
胡在云看到這個陣勢,也是一愣,然后輕聲對兩個人說:“這個法師是彝族的,聽說彝族的畢摩和蘇尼,都是驅鬼的高手。”
王道行聽了之后心里卻覺得怪異:自己絲毫感覺不到屋子里有什么邪性。再看陳崇喜在那作法,反而一臉肅穆,動作毫無滯澀,竟然給人一種莊嚴古樸的美感!如果不是他們早已知道陳崇喜在干什么,王道行甚至以為對方現在正在主持什么光明盛大的儀式。真是奇也怪哉!
陳崇喜見三人闖進來,停下動作,冷哼一聲,這才面露兇光,對著劉德發說:“就是他們總是壞你的事,還去你的公司鬧,你說我該不該要他們的命?”
劉德發跪在地上,扭頭看了王道行他們一眼,止不住地磕頭,額頭都磕出了血:“陳法師你說了算,你說了算。”
陳崇喜仰天大笑:“哈哈哈,何艷光,你看看你的好外甥!是他求我的!”說著凌空一抓,手上出現兩道符。
張太初吃過虧,大喊:“小心!”
但是三人卻安全無事,符紙沒有襲來,也沒有燃燒,而是飛向后方,貼在了兩個年輕人的印堂上,隨后燃盡飄散。
陳崇喜搖鈴念咒,兩個年輕人臉色瞬間一青一紅,太陽穴都鼓起,向著幾個人走來,動作僵硬,分外詭異。
胡在云倚仗自己功夫,上前又是一個飛踹,直接蹬在紅臉年輕人的前胸,那人卻紋絲不動,胡在云好似一腳踹在了墻上,被彈了回來,重重摔在地上。與此同時,張太初直奔另一個,也顧不得規矩,直接一個跤法,把那青臉年輕人摔倒后,又一個鎖技,把他死死壓在身下。對手沒什么反應,張太初不敢大意,知道生死攸關,又一個反關節擒拿,全身發力將其右臂折斷。
青臉年輕人右臂被掰成一個詭異的角度,哼一聲都沒有,仿佛沒有痛覺,左手也無視束縛,居然一下子就掙脫了,隨后拽住張太初,輕易地將他一下甩了出去。然后站起來,將右手掰了回來。
兩個年輕人都面無表情,向三人欺近。
胡在云站起來,口中驚呼:“神打!”
“神打”乃民間請神上身,傳說被上身的人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神打”原本是茅山術,后來義和團山東起事,才流入民間,義和團原稱“義和拳”可能就本源于“神打”之術。
王道行對武斗毫無辦法,只能貓著身子躲在后面,趁大家不注意,拿起一把符紙躥上前去,照著青臉年輕面門一貼,青臉“神打”動作一滯,動彈不得,王道行趁機連忙過去扶起張太初。
陳崇喜兩步到年輕人身后,在其背后畫符,隨后年輕人行動如初,身上的符紙都燃燒飄散。陳崇喜見狀嘴里罵罵咧咧,又法壇前繼續作法。
張太初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身子斜倚著王道行,試了幾次起不了身,嘴里一陣腥甜。這時青臉“神打”已經走到張太初兩人進前,伸臂就沖著兩人的頸部下手,張太初一把推開王道行,自己又重重摔在地上。那青臉雙手如鉗,繼續追著張太初脖頸,眼看整個身子就要壓下來,張太初銅錢劍在手中突然出現,劍柄抵地,劍尖直指青臉胸口,卻一寸也刺不進去,只能使其不得進前。
趁這個空隙,張太初沖著被推到一邊的王道行吼道:“用你的手!等機會!”說完一口血噴出來。
銅錢劍此時劍身彎曲,漸現崩散之勢,張太初知道自己快要頂不住了,看準時機,強運一口氣,突然松開劍柄,雙掌同時擊出!
像是有人大力拍打到銅鐘之上,張太初雙掌直擊來人胸口,發出沉悶的一聲,他的道袍袖子應聲破碎,露出了雙臂,只見張太初雙臂之上畫滿了符咒,隱隱流光。
張太初被反震,又噴出一口血。
青臉被雙掌擊退,倒退了幾步,說時遲,那時快,王道行立刻趕上前去,一個箭步猛地跳了起來,騎在了青臉腰上,然后左手掐住右手手腕,把右手用力按到對方印堂上,請神上身的青臉年輕人霎時渾身顫抖不已,印堂冒出焦煙,倒地抽搐。
胡在云那邊,右腿吃痛,看對方使出“神打”,老道的胡在云知道其中厲害,只好使出看家本領,他將桃木劍右手換左手,右手向后腦摸去,只見其從后腦處好像憑空一樣抽出一把鐵劍,兩把劍交叉,立刻發出雷擊之聲,鐵劍和桃木劍都威力劇增。
后腦藏劍,憑這一手,胡在云的劍術已經登堂入室,被尊稱一身“劍仙”也不過分。
胡在云看上身的兩個人行動都有些僵硬,就知道陳崇喜“神打”修煉不到家,準備主動出擊。他腳踏罡步,瞅準時機,一個快步上前,對準來人左肩批斬兩下,桃木劍身一片焦黑,鐵劍竟然冒出火花,來人左臂被兩把劍劈砍得已經無法動彈,此時胡在云已經來到紅臉“神打”身后,又是大開大合兩劍,一劍向陳崇喜削去,陳崇喜后退避開,另一劍斬向“神打”脖頸,年輕人被大力批斬,脖子明顯斷了,頭歪向一邊,只有皮肉相連,似掉非掉,隨即倒地不起。
“你殺人了!”陳崇喜有些驚懼,隨即卻猙獰笑起來:“你們這幫狗日的和我有什么分別?!各有所求,又憑什么來壞我的事情?!”
王道行去查看張太初傷情,將其扶起來,兩人也想不到胡在云看起來人畜無害,一幅仙風道骨、和善可親的樣子,動起手來卻如此狠厲,兩人看著被胡在云斬斷頸椎的年輕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又被陳崇喜當頭一喝,竟一時呆住了。
太平年月,誰見過殺人?誰又會想到有人會因自己而死?
“哼,別聽這妖人顛倒黑白!”
王道行和張太初初出茅廬,面對著情景不知所措,胡在云卻是老江湖,絲毫不為所動,劍指著陳崇喜,“你也就騙騙孩子,用‘神打’這種狠毒的法子,上身的這兩個人現在沒事,也活不了幾天。”
陳崇喜怨毒地看著胡在云,一只手把早就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劉德發揪過來,沖胡在云說道:“今天老子認栽,事主在這,法壇我不做了,黃牛水牛牦牛都是牛,都是同路人,你們放我走,我回湖北養老,不出來了。”
張太初聽胡在云與陳崇喜的對話,強忍著不適,知道現在不是斷是非的時候,虛弱地說:“你這種人也配善終么?害了這么多人,你還想過三年的好日子?”
陳崇喜吃驚地看著張太初,他把自己壽數算準了。
“陳喜娃!你當年強暴你們族長的女兒然后逃跑,不知悔改,用禁厭之術害人!想過你有今天嗎?!”張太初厲聲喝到,道破了陳崇喜的來路。張太初奔走了一天,幾十個電話不是白打的。
陳崇喜愣在當場,震驚、疑懼、妒恨,最終面露兇光,一只眼的目光在三個人之間來回逡巡。
突然,陳崇喜身形消失,下一刻,出現在胡在云身前,陳崇喜舉起法杖,想要一擊斃命,擊打胡在云天靈蓋,胡在云反應不及,眼看對方就要得手。王道行見狀瞠目欲裂,鬼使神差地舉起自己的右手,看到一只偌大的紅眼珠在手心提溜亂轉,憋了一口氣,然后用力擊打自己的心臟。
“咚咚”心臟猛烈地跳動了一下,然后驟停。
王道行又來到黑白世界當中。
但這次感覺有所不同。上次在諸葛明家,是出現在破敗的一間屋子內,這次明明是差不多的情況,但王道行發現視域卻寬廣了很多,自己就像在正常世界里一樣,能看到很遠。
而且,自己所處的并不是一間屋子了,更像是一大片空地,空無一物。
極目力仔細看,在自己能看到的最遠處,好像都有個人影站著,然后人影越來越清晰,逐漸顯現。
遠處的一個個人影圍成了一個圓,圓心就是王道行所站的位置。
這時王道行發現自己并不是圓圈中唯一的一個,自己的對面還有一個人,像是突然出現的,這個人王道行不認識,臉被一張黃紙蓋著。
王道行想起第一次遇見何艷光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人,也差不多同一樣子,心下知道這絕不是活人,心里害怕地祈禱到:黃紙不要掉下來,千萬不要讓我看到他的臉,千萬別……
仿佛感受到了王道行的恐懼,黃紙飄了起來,掉在地上。
只見那個人的臉已經完全稱不上臉了,臉上模糊一片,一看就是遭受了重擊,根本分辨不出五官,兩個圓滾滾的眼球搖搖欲墜,僅有一絲血肉連著,額頭和鼻子塌陷,露出亂糟糟的一堆東西。
王道行忍不住蹲下干嘔起來,嘔了幾下,想起胡在云即將被打死,趕緊穩定心神,不去想這個人,起身要跑,誰知自己卻無法動彈。
圍成一圈的每個人影此時都伸出一只手,與處在對面的人影的手兩兩握著一根鐵鏈,將臉上血肉模糊的陌生人和王道行困在一條條鐵鏈中間,人影慢慢走近,鐵鏈越收越緊,兩個人都動彈不得。
處在中間的陌生人的身體觸碰到鐵鏈,冒出絲絲白氣,陌生人開始嘶吼,渾身顫抖,但是掙脫不得。
王道行見狀努力不讓鐵鏈碰到自己,但也無法脫身。
這就是陳崇喜布的陣法,看來除了房間里,陳崇喜在小區安排了不少人。陳崇喜上次見過王道行的本事,不可能不做準備。
突然,王道行好像看到人影少了幾個。王道行以為自己眼花,但是發現鐵鏈松動了一下。王道行意識到,這應該是張太初找的人在破壞陳崇喜的布置。
但是這樣太慢了,等鐵鏈都沒了,胡在云肯定沒命了。王道行想到這,心生一股狠氣,一副絕然地表情,用自己的手按向鐵鏈。
沒想到,并沒有預想而來的疼痛,鐵鏈反而像脆弱的塑料做的一樣,一下子被捏斷成幾節。
王道行大喜過望,用右手胡亂把鐵鏈攪碎,掙脫束縛,然后默念老何生前教給自己的法決,只見現實世界的場景逐漸顯現,當王道行看清陳崇喜和胡在云的輪廓時,陳崇喜正舉著法杖,胡在云一臉驚恐,兩人定格在那,仿佛時間靜止一樣。王道行沖上去,心里大喊一聲:“就是現在!”
王道行身形瞬間出現,夾在兩人之間,渾身冒氣。
陳崇喜身形一滯,被王道行的突然出現打個措手不及,想不到王道行能掙脫自己的陣法,愣了一秒鐘。
陳崇喜不知道王道行右手的殺鬼咒。
此時,傳來張太初的嘶吼:“抓他琵琶骨!”
王道行雙手抓住陳崇喜琵琶骨,用力捏住,陳崇喜吃痛,見王道行在自己身下,于是用法杖柄部用力戳打王道行面門,左手給了胡在云正臉一掌,將其擊飛。
王道行被陳崇喜打得頭破血流,卻死死不放手。
陳崇喜一下下戳打王道行,但是力氣越來越小,到最后終于忍不住,疼得一聲吼叫:
“啊!”
被王道行抓住的皮膚血肉一片焦黑,絲絲冒煙,發出一股焦糊味。
陳崇喜噴出一口血。
王道行被噴了滿臉的血水,雙手還是死死不放,直到對方萎靡倒地。
胡在云被打了個踉蹌,一大手印印在臉上,回過神來,趕快上前,雙劍架到陳崇喜脖子上。
張太初忍痛緩緩爬到王道行身邊,輕聲說:“放手吧,他廢了。”
陳崇喜的琵琶骨已經燒化了,整個人癱軟在地,不停喘氣,連握東西的力氣也無,法杖從手中掉下來,滾落一旁。
王道行滿臉血水,抬頭看著張太初,咧嘴一笑:“放不開,手抽筋了。”說完,暈了過去。
這時,外面一陣腳步急促,一人進了屋子,就是一早跟張太初匯報的人,那人進屋一看狀況,連忙攙扶張太初,一揮手,剩下的人一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