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盆地。
在這里拔地而起的中式老城邦,那是姬家自過去就掌握著的土地,也是家族教學和辦事的主要場所。
這里山清水秀,建筑十分具有中國古代建筑的特點,若是直白一點,這里就是杜甫詩中的那阿房宮。
正可謂是五步一樓,十步一樓,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斗角。
路上的學生和家族人員們,看著被車載進來的某人感到不解,因為姬家和王家兩大家族已經進入了戰備狀態,全員禁止外出,并且大量購入生產物資,而他們也在不斷的努力學習著禁忌知識,為未來人類能夠適應那個末日之日的到來。
“那個人是誰?沒見過啊?”一個中年人看著車上的人,那少年長得還算可以,就是發型亂糟糟的,如果能夠好好打扮應該會不錯。
“不知道,看樣子是被打暈的。”
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輕輕地扒開了少年的眼皮。
“是個不錯的苗子……但放在現在還是太過普通……”
是的,那些老人和中年人也都是學生,畢竟在禁忌知識的方面,是沒有人敢畢業的,畢竟古神和全世界暗隱地帶亂竄的眷屬在那里擺著呢,你要說自己畢業了,可以,去抓一只愿意交流的眷屬,和他聊聊他的神,回來不瘋就算成功。
所以,就是家族族長和老家伙們,到現在都沒畢業,可以說是被迫學無止境了。
“誒誒誒!干嘛呢?趕緊回去學習!”一旁的守衛將眾人趕走,但當所有人離開后,他也好奇地看了看車里的人。
“這么小?不合適吧?”
………………
“呃……”
腦袋很暈,全身發麻,還有點惡心,但卻很熟悉,這種感覺就和被白鷺庭打了的當天晚上一樣,十分不好受。
余慶試著動了動身體,卻發現自己被枷鎖牢牢地拷了起來。
他抬頭看向四周,從面前帶窗子的鐵門來看,應該是牢房,可是周圍的生活物品相當齊全,又不像是在關押犯人。
“唉……”
余慶默默嘆了口氣,他也大概能猜到關押自己的是姬家,因為自己目前是他們唯一有理由動手的。
白鷺庭目前是“英雄”,他們暫時不會打在位于民眾頂點的人,除了姬家還是想排除隱患,對她再次出手以外,她將擁有光明的未來。
而齊敏,他早就和自己脫開了關系,人家有正當理由殺了白露杉,自己只是受雇傭者,怎么都不可能扯到其他人。
至于桐祈……他到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應該是被警察接走了吧,迎接他的將會是下一家更好的人的領養,希望他能忘了自己。
而余慶并不知道,此時的一個想法,卻成為了他終身的遺憾,哪怕是到了那個世界,這個遺憾依舊伴隨著他,也是那個怪物誕生的原因。
“應該會好起來吧……”
余慶這樣想著,放棄了無用的思考,再一次閉上了沉重的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
或許是一天,又或是幾個小時。
余慶對時間并沒有概念,他只知道醒了就睡,再醒了再睡。
直到幾個穿著獄警服,又帶著防毒面具的男人將房門打開,解開了拷在他脖子上的枷鎖。
“下次能不能換個東西,手銬也可以啊,這玩意弄得我脊椎疼。”
獄警沒有回話,只是示意余慶跟著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余慶被他們帶出了這所監獄。
一路上,余慶看見了不少奇形怪狀的怪物,像是蛇人、大眼珠子、裙子下面是怪物的美女……余慶并沒有學習過眷屬相關的知識,所以并不清楚他們是什么,只知道那些玩意不好惹。
在獄警的帶領下,余慶被他們送入了一棟樓房中,此時已經到了傍晚,受地形影響,這個城市逐漸被黑暗籠罩,學者們打開燈,繼續刻苦鉆研,而宿舍大媽為學者送來了暖和的定神湯,以幫助他們渡過漫長的長夜。
“這看到我都有點羨慕了。”
當然如果學習的不是禁忌知識那種拿命去理解的東西的話。
人類很脆弱,哪怕在已知的食物鏈中屬于頂尖生物,但若是算上那些眷屬和神,人類也不過是被隨意碾死的對象,以至于普通人看見那些怪物,不是因為無法理解而瘋掉,就是被其影響而成為傀儡。
而在現代,那些舊日支配者們再也沒有出現在人類的視野里,名為黃衣之主的舊日支配者還給人類留下了三本禁忌知識。
其分別為:『風之卷』,『火之卷』,『生之卷』。
他們分別被三大家族所掌握,也使得三大家族開始信仰起了黃衣之主,將其視為神。
看吧,在庭院的中間,就屹立著那偉大的身姿,那就是人類眼中的黃衣之主。
盡管只是雕像,但那股精神上的摧殘依舊不減,換句話來說,這個地方里,基本所有人都是瘋子。
“你沒有反應嗎?”
獄警對余慶說了第一句話,卻是疑問。
“呃……我好喜歡啊,有手辦嗎?我想看看絕佳視角。”(絕佳視角指裙底)
獄警們選擇無視了余慶爛話,繼續帶著路。
最后,余慶被送入了頂層的閣樓。
夕陽透過窗子打在了余慶的臉上,在他的面前,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座在陽臺的椅子上,在他的旁邊,放著琳瑯滿目的飯菜。
獄警們抽出藏在桌子下的椅子,擺放整齊后,示意余慶坐下,余慶很老實地坐下,目光時不時看向面前的男人。
夕陽打在他的側臉上,那如同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更加具有立體感,更顯領袖的威嚴,那眉碧綠色的瞳孔像是蛇一樣地盯著余慶,就連余慶都覺得此人為什么會如此的帥氣。
“你在我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對方那威嚴的聲音詢問道。
“明暗交界線……不不不,野心。”余慶本能地脫口而出,但下一秒又立刻改口。
“你似乎并不怕我。”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余慶一改剛剛的態度,轉而變得優雅且自信。
“哦?我們可是開了一上午的會來決定你的死活,你又為何能賭定我們不會立刻殺了你。”
“因為你們不敢,也不能。”
“你應該知道,我們想殺了你,隨時都可以,而且,你現在可是熱饃饃,煉金術界的所有人都想看看,能夠在神的摧殘下不靠印記就保存精神的人,他的腦部構造又是怎么樣的?”
“你們大可以試試?桐祈一定會全力與你們為敵。”
“對于一個被限制的半神來說,只要能免疫他的影響就有機會殺死他。”
“但是,集全人類之力,召喚強大的舊日支配者出面,你們也依舊會損失無數的資源和人才。”
“而屆時,你們又如何迎接預言中的末日呢?”
余慶笑著說道,但他卻十分緊張,因為他并不清楚桐祈目前的情況,但哪怕是撒謊,他也要保住白鷺庭的未來。
“你很有天賦,敢用神來威脅我們。”
“說吧,我們要開出什么條件來讓你放過我們。”
男人裝作無奈地說道。
“很簡單,從此以后再也不來找我和白鷺庭的麻煩就可以了。”
余慶笑了,他看得出來對面的男人是在有意讓他薅一筆,隨說不知道原因,但自己絕對不可能看錯,他眼神里的那一抹期待。
“我們接受,就當是,分離摯友的撫慰金了。”男人笑了笑,笑中帶著一絲憐憫,余慶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接受著,因為并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了。
男人讓獄警給兩人捯上紅酒,和余慶碰了一杯,并且說道:
“那么,祝人類永存。”
“祝人類永存。”
……………………
在那之后,余慶就被送回了家里,可是在家里依舊看不見桐祈的身影,余慶有些絕望了,家里一個人也沒有,就連白鷺庭也不知為何不在家里。
他躺在床上,那時桐祈會和他睡一起,明明還有其他的房間,他卻每次都要求一起睡,整的本就不大的床變得更窄了,但現在,床又變回了半年前的樣子,卻總感覺心里空嘮嘮的。
余慶從兜里拿出了早就沒點了的手機,看了看日期,發現離元旦晚會已經過去了5天,自己這一身西裝也穿了五天。
他來到,從洗漱臺的抽屜里拿出了備用眼鏡,這才看清此時的自己,頭已經油地不成樣子,臉上也是一臉的死樣。
“唉……”
出去逛逛吧。
余慶簡單地打理了一下自己就出門了,他摸了摸西裝口袋,里面是一張銀行卡,據說是某個公司的百分之1的股份用戶,每年會往里面打10萬,這算是封口費嗎?
走出門外,余慶漫無目的的在大街小巷中行走,他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那股熟悉的虛無感又再次襲來,或許是孤獨,或許是覺得一切沒有真實感,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東西。
這樣想著時,余慶已經來到了小區門口。
“好巧……”
……………………
鵝毛大雪從天空中降下,覆蓋了城市,覆蓋了地上污泥和水洼,白色的組群在不斷地攻占這個城市。
兩人走在這逐漸雪白的城市里,一切交流似乎都沒有意義,兩人一前一后,沒有交流,只有沉默。
“余慶,最近這些事情……”白鷺庭打破了沉默,她想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她想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突然變成了局外人,還是被保護的局外人。
“沒什么,只是幾個被禁忌知識弄爛的人渣罷了。”
余慶并不想讓白鷺庭過多的知道白露杉的事情,雖然紙保不住火,但當白鷺庭靠自己的能力去發現一切真相時,她也有了承受那些的能力。
“真的嗎?”
“余慶……不要騙我……好嗎?”
白鷺庭的表情比哭還難看,一行眼淚從臉龐滑落,她其實清楚余慶的所作所為,畢竟世界上不可能會有和白鷺庭如此相像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余慶還是選擇了撒謊,他的人生中說的謊話不計其數,為了利益、為了其他的什么東西,他都曾經撒過謊,哪怕是面對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白鷺庭,你不覺得,你太依賴我了嗎?”
“我往東你絕對不會有任何意見,這樣不好。”
余慶明白自己現在不過是以愛之名去傷害白鷺庭,他確實是個人渣,即便經歷了許多,也改變不了他的本質,所以……
“余慶……不要這樣了好嗎?把所有人都推開,這樣真的好嗎?”
“……”
余慶沒有回答她,只是低頭繼續走在積雪的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明白了……”白鷺庭帶著哭腔地說道,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落在了雪地上。
當余慶再次回頭時,白鷺庭已經不在他身后了,有的,只有空無一人的街道,和幾縷看不清的身影。
“回去了嗎?真是太好了。”
余慶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漸漸的,他開始跑了起來。
“吼!”
兩只獵狗從黑暗中沖了出來,僅僅幾秒就趕了上去,他們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里面的尖牙朝著余慶的小腿咬去。
“滾!”
余慶側身踹開一只狗,卻被另一只狗偷襲成功,他伸手想要構造出武器,可是一股強烈的疼痛從手掌傳來,余慶的右手被一根長槍定在了地上。
“咳啊啊啊……”
余慶強忍住疼痛,用盡全力掰開獵狗的嘴巴,然后將手塞進了獵狗的喉嚨,下一秒,一把劍獵狗將獵狗貫穿。
砰!
“靠!手槍!”
嗖!
余慶有驚無險地躲過了呼嘯而來的子彈,將右手從地里面拔了出來,強忍著劇痛將長槍拔出來,頓時,鮮血不斷從傷口流出,余也強撐著左腿站了起來。
“哈哈……想殺我?還太早了……”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余慶舉起劍沖向了陰影處的人影,可是等著自己的,卻是再一次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把長劍貫穿了他的胸膛,持劍的人笑了笑,認為勝券在握,于是想要抽出劍。
“抓……到……你了……”余慶抓住那人的手,將有傷的手塞入了那人的嘴里,然后無數的尖刺從男人體內刺,男人變成了一個被尖刺填滿了的刺猬。
“哈……沒想到吧拿你的身體構造……”余慶大喘著氣,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他拼盡全力地朝著遠方走去,可是陰影里的無數身影都走了出來,他們將余慶圍了起來,像是輪流獵殺獵物的獵手們。
“哈哈……困獸之斗?好,我成全你們!”
余慶將手中的劍指向其中的一人,然后眼中滿是猩紅地說道:
“來啊!”
那人聞聲,立刻構造出了手槍。
砰!
余慶再次以常人無法理解的動作躲過了子彈,并且飛速地朝著那人靠近,那人的表情變得慌張,不斷地扣動扳機來試圖減緩余慶的動作,幾槍射進了余慶的大腿和肩膀,但那依舊沒有影響余慶眼中的瘋狂之色。
最后,那人也逃不過被做成刺猬的命運。
“還有誰?”余慶環顧四周的人,他們眼里的得意變成了后悔,他們實在是想不到一個純種人類的命能這么硬。
“來啊!”
血,將路上的雪染紅,地上倒著數十具尸體,他們的表情都被風雪凝固在了最痛苦的一秒。
風,將身上的鮮血吹干,直到凍結,余慶以一人之力殺穿了半個老圍剿他的團隊,還得感謝他們一個個地來。
余慶身體里的血逐漸干了,他實在支撐不住倒在了雪地里,眼神混沌,臉色蒼白。
幾個人將他圍了起來,臉上的恐懼轉變成了喜悅。
“你們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聲音從他們的身后響起,他們轉過頭去,發現那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后的長發女子。
不,若說是女子的話有些妄下定論,他在男女之間保持了一直微妙的平衡,總結來說的話,看到他的一瞬間腦子里就只有美麗二字了,不妖柔造作、不幼態審美,只是單純的美麗。
“你們在干什么?”
對方再次發問道。
“不對啊,這附近明明已經沒人了……”
當他們因此而疑惑時,桐祈已經用手刀將他們全部打暈,他慢慢走到余慶的面前,一股暖流融入了余慶的身體,他感覺身體上的傷都開始恢復,力氣也恢復了不少。
桐祈慢慢將余慶扶起來,笑著說道:
“我叫桐祈,你叫什么?不知為何,我覺得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和兩人第一次相遇時一樣,桐祈還是那般的純潔無暇,無暇到有些空虛,他的身上還是穿著兩人分別時穿的西裝,只是破損的有些太過嚴重,他那美麗的臉上布滿了灰塵,像是流浪了許多天一樣。
“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們好像是第一次見面啊……”
桐祈疑惑地摸了摸腦袋,憨憨地傻笑起來。
“很抱歉,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我醒來的時候,腦子里只記得我叫什么了……”桐祈有些愧疚地說道。
“沒事……只是我認錯人了。”余慶頓時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在刺痛,桐祈回來了,但卻不是那個桐祈了。
“我叫余慶,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嗯!那就太好了!”
看著桐祈開心的笑容,余慶也笑了,他抱住了桐祈,那感覺還是那么熟悉,天空中同樣下著雪,余慶同樣是被桐祈所救,可是那個桐祈卻回不來了,那個和他在西伯利亞的原始叢林里認識的桐祈已經死了。
兩人在雪中擁抱著,無人察覺,在桐祈的后脖頸處,那里有一枚紫色的印記,那枚印記,是屬于『源女』的,它預示著新的開端,也是未來,全校學生進入那個世界的連接口。
白鷺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