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今天的地鐵涼颼颼
這是謝應可進入特勤處的第一個下午。
他感到十分充實,同時萬分酸痛。
三人回到特勤處時,潘榮有事出去了,童四海沒等謝應可問出他那一肚子問題,便拉著他開始了第一天的特訓。
作為一名格外老派的觀星者,童四海的理論是,一切問題都可以通過提高自己的能力解決。所以訓練永遠擁有比提問更高的優先級。
成功入職成為公共圖書區管理員的李林幸災樂禍了不到十分鐘,便也被童四海以“文職人員也要進行基礎訓練”為由,抓進了特訓的行列中。畢竟在童四海心中,看熱鬧的優先級,比提問還要低。
下午六點整,午飯三人組齊齊走出了特勤處的大門,登上了前往江城綜合大學的地鐵。
為了順利找到霍玉生的蹤跡,呂悅決定在江大附近組間房子暫住,行動力超強的她下午已經敲定了一間公寓,就在江大西門附近。
至于他們為什么選擇坐地鐵——經歷了一下午特訓的李林聲稱現在的他已經感覺不到雙腿了。而呂悅因為常年給潘榮當司機,已經對開車毫無興趣。
至于謝應可,今天以前還沒把買車算進自己的人生規劃的他,沒有駕照。
晚高峰的七號線,人數堪比謝應可引以自豪的發量。
幸虧李林憑借噸位優勢一路劈波斬浪,加上居高臨下的呂悅眼疾臀快,這才搶下了三個位置,讓大家不至于參與這場無體重限制的摔跤。
一落座,剛剛還身形矯健的李林便呻喚了起來:
“哎喲完了完了,我覺得最多再上兩天班,我就要因公殉職了。”
一旁的呂悅輕聲安慰了一句:
“童大哥練新人都是這么狠的,你們適應一下就好了。”
李林問道:
“你也被這么練過?”
呂悅點了點頭。
李林聞言,頓時沖冠一怒為紅顏,他猛地一拍大腿,一陣撕裂般的疼痛頓時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嘶~這老頭,真不是人。哈~對這么好看的小姑娘也下得去手?”
呂悅僵硬的表情讓她沒法做出翻白眼這種動作,于是她干脆沒理會口花花的李林,轉身問另一側的謝應可問道:
“你們學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沒有?”
謝應可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馬胖子拌面,天下第一。”
呂悅的語氣帶著幾分質疑:
“天下第一?我才不信。”
謝應可笑了笑道:
“吃了就知道,還有幾家冷飲店也不錯,可惜這地鐵太冷了,我今天沒吃冷飲的心思,下次再帶你去。”
“冷?”身邊的兩人同時發出了疑問。
謝應可一怔,道:
“你們不冷嗎?這趟車從早上開始,冷氣就開得特別足啊。”
他身邊的兩人齊齊搖了搖頭,李林順手抹了一把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向他展示了一下車內悶熱的證據。
“怎么回事......”謝應可低聲自語著,向身周掃了一眼。
他面前一個禿頂的中年,不斷扇著自己的襯衫衣襟;不遠處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把手當作扇子,不停在臉邊扇風;更遠點的小孩,手中的雪糕都化了一半。
車上的每個人,似乎都熱的夠嗆。
謝應可的頭皮一陣發麻,在荒村看到腫脹女前的感覺又一次來到了他的心間。他一翻手腕,黃銅羅盤已經落在了掌中,低頭一看,羅盤的指針果然在飛速旋轉。
這時候容不得猶豫,謝應可回頭便對呂悅道:
“壞了,車上有臟東西。”
記錄者能夠更清晰的感受到靈體,這一點呂悅早就知道,謝應可話音剛落,她的身體便如獵豹一般繃緊了,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呂悅左右看了一圈,卻沒發現什么異常,便低聲問道:
“靈體?這地方這么多人,怎么會有徘徊的靈體?你能看到它們在哪嗎?”
靈體屬陰性,理論上極其畏懼活人,在人流如此密集的地鐵上,除非有人操縱,不然它們根本不可能出現。
而被人操縱的靈體,多數早已不再是普通的靈體,它們或被煉化或被豢養,是某些觀星者的核心戰斗手段。車廂中的靈體讓謝應可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敵意,這說明它對人類的攻擊傾向十分明顯——至少是個怨靈。
謝應可在早高峰和晚高峰時,都感受到了這種異樣的寒冷,這足可以說明,操縱怨靈的人已經在這趟地鐵上停留了整整一天。
若操縱怨靈的人只是偶然路過,肯定早已離開了這趟地鐵,既然他還在,就說明他有所圖謀。
觀星者中,能夠操縱靈體或與靈體溝通的職業不止一個,但無論是哪種職業,故意帶著一只怨靈來到人流密集的地方,都會對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造成巨大的威脅,畢竟怨靈最好的補品之一,就是其它鮮活的靈體,最好是尚未失去生命的靈魂。
謝應可輕輕點了點頭,經過在荒村的一系列經歷,他對黃銅羅盤的用法已經大概有了掌握。這東西秉持的原則基本是“富貴險中求”。
在荒村時,能直接威脅謝應可生命的腫脹之女無法進入祠堂,所以它的指針始終指向祠堂,絲毫不顧祠堂中可能存在的更大危險,這是所謂“化煞”。
在祠堂中,能夠讓謝應可獲取最大收益的蜃蚊藏在祠堂身處,所以它的指針又一直指向那個方向,一點不管蜃蚊有可能奪走謝應可的生命,這是所謂“趨財”。
總的來說,它對方向的判定或許遵循著某個閾值,當某處的危險程度超過可能的利益一定比例時,它的指針便開始旋轉,越危險則轉的越快;而某個位置可能收獲的利益超過可能面臨的風險時,它的指針便會牢牢指向那里。
利用這個原則,謝應可自信可以找到地鐵中靈體的位置,因為在羅盤的判定中,此刻的最優解理論上是直接解決靈體,或直接解決操縱靈體的人。
謝應可輕輕搖了搖羅盤,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指針上,過了約莫兩秒,指針便停止了旋轉,輕輕擺了兩下,指向了謝應可的左手邊。
見指針已不在晃動,謝應可低聲道:
“確定了,左側車廂。”
呂悅點了點頭,道:
“我已經通知處長和童哥了,先穩一穩,我們最好先確定敵人的具體位置,然后盡量靠近他,以防萬一。”
謝應可點了點頭,開始努力感知靈體的位置。
片刻之后,謝應可臉色蒼白的回過了頭,道:
“來不及了。”
呂悅的表情依舊冰冷,但說話的語調卻已有些顫抖:
“我也感覺到了,它的攻擊傾向在變強。”
大概從半分鐘前開始,謝應可的感知力帶給他的,就已經不是那種異樣的寒冷,而是一種極端的負面情緒。
那種情緒中包裹著劇烈的仇恨和強烈的嗜血感,這足以說明,怨靈已經準備好了,它隨時可能動手,開始吞噬地鐵上人類的生命。
此刻擺在他們面前的選擇,其實只有兩個:
冒險再等兩分鐘,兩分鐘后列車就將到站,趁人群出現流動時找機會鎖定靈體的操縱者。這樣做的成功幾率更高,因為那時隨著人們的運動,羅盤必定會給出更確鑿的方位。但那也可能導致更大的危險,畢竟靈體的操縱者可能跟著人群一起下車,而地鐵站中的人遠比地鐵上的多。
或者,趁現在地鐵上水泄不通,想辦法一舉抓住、至少也是控制住這個背后的操縱者。
在這兩個選項里,謝應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個會導致更少人受到影響的選項,他回頭問道:
“你有辦法讓大家睡一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