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
建設路的旁邊立著兩根孤零零的水泥電線桿,應該是年代久了,里面的鋼筋暴露在空氣中,都銹掉了。
兩根電線桿被拉上了警戒線----沒錯,這里就是案發現場。
“黃隊,死者身上沒發現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而且他的臉......”劉成鋮說。
“臉?臉怎么了?”
“臉被鈍物砸爛了,顯然兇手并不想讓我們知道死者的身份。”
“帶我去看看。”
“好的。”
兩人抬起警戒線,走進了橫尸的地方。
尸體呈趴臥的姿勢,雙手手背朝上舉過頭頂,看著像投降的姿勢。左腿筆直,腳尖朝下。右腿膝蓋微向外彎曲。如果這不是一具尸體,想必這樣的睡覺姿勢應該挺舒服的。
“說說的你的判斷”。黃波看著愛徒問道,顯然他很器重這個小伙子。
“初步判定是他殺。死亡時間大概是昨晚的八點到九點半之間。死者的致命傷是鈍物重擊后腦導致失血性休克,從而引發死亡。”
“現場有沒有什么痕跡,比如毛發皮屑或者腳印啥的?”
“正在提取,除了死者的腳印還有一個男人的腳印。”
“可以判斷男子的身高體重嗎?”
“腳印長二十七厘米,寬十一厘米。判斷該男子身高181左右,腳印深度判斷體重在90公斤上下”。
“就該線索以此為中心,直線距離2公里畫圓搜查,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出現。”
“好的,黃隊。”
“另外到附近派出所了解下,最近有沒有人報失蹤案。”
黃波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工作,似乎盡在掌握。
一個禮拜了,并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刑偵室的同事個個都垂頭喪氣,因為局長給的死命令就是七天破案。
“有新的線索,尸體躺倒的那塊泥地上跟死者的后腦傷口處,都提取到了金屬,成分一樣,都是低硅球墨鑄鐵+鎳+鉬。”劉成鋮喜出望外。
“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黃波問。
“那里原先是一家食品加工廠,不太會出現這類金屬。重要的是這種金屬耐高溫,大多用在高溫運作的組件上,例如汽車發動機。”
“附近有沒有符合的工廠。”
“有。”
“哪里?”
“一家叫錫平航空股份有限公司的工廠,主要生產汽車發動機上的渦輪增壓器。”
劉成鋮跟另外一個資歷稍老的警察一同出發。
意外的是,還是沒有有用的線索。
案發當晚,正下著雨。即使有線索,也被沖沒了。
研討室里又是一片死寂。
“打起精神來,兇手還沒有抓到,你們不能輕易認輸,好好想想,不要遺漏掉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細節,來,成鋮,說說你了解到的情況。”黃隊沖著眾人拍拍手為他們打氣。
“我跟老林去到那家廠之后問了他們廠的人事,廠里沒有一米八以上的工人,44碼的腳更是沒有。”
“怎么?你還一個個去看了?”
“對啊!”成鋮一臉無奈。
“其他還有什么消息?”
“倒是有一個體形符合的人,但是三個月前就辭職回了老家花疆。已經聯系過了,沒有作案的可能。”
“嗯......”黃波摸摸下巴的胡子,面露難色。這案子確實有些棘手。
“他們廠的工人簡歷我都帶回來了,師傅您看!”說著成鋮便將厚厚的淺藍色半透明文件夾放到桌上。
“行,放我辦公室去。”
黃波又一次安排了工作細節,就遣散了眾人。他則一臉沉思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似乎對翻簡歷這件事帶來的效果不抱希望,會顯得自己很蠢。但還是打開了文件夾。
“張齊,馮浩,梁永強,劉山青,”,轉而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東西,愣了一秒,“趙...趙...趙覺”。
怎么會是他?他怎么會在這?他跟這件案子會不會有什么關聯!?
不容細想,黃波決定去會會這位曾經的老同學。
正出門際,劉成鋮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黃波的面前。
“師..師傅,有新線索。”
“慢點,來喝口水,慢慢說。”黃波端起水杯示意成鋮坐下。
“錫平市楓溪區派出所有人報案。失蹤案。”
開車約一個半小時,黃波劉成鋮還有老林抵達了楓溪派出所。
眼前是以為老婦人,滿頭的白發,看得出來年紀非常大了。
“奶奶,是您報的案?”成鋮坐在老婦人對面的沙發。
“啊,對,我兒子不見了,十天沒回家了,打電話給他也沒人接,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麻煩您!”
“您客氣了,奶奶,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實在是不忍心叫已過花甲的老奶奶去辨認尸體,是與不是,都怕她會承受不住。黃波吩咐成鋮偷偷剪下她的一根頭發,送去跟死者做DNA比對。
漫長的3小時過后。
經過DNA比對,死者叫蘇志偉,四十八歲,確實是報案的老婦人的兒子。
黃波并沒有把這個噩耗告訴老婦人,而是聊起來家常。
“您兒子多大年紀了?”黃波帶著答案問問題,感到有些別扭。
“今年48了”。
“膝下有子女嗎?”
“不怕您笑話,我這個兒子結了兩次婚,也沒給蘇家留下個一兒半女,我都沒臉下去見他們蘇家的列祖列宗。”
“那您兒子的愛人現在何處?”
“去年就離婚了。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您兒子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跟我說是給什么廠開什么模的,具體是啥我也不懂。他的工作我很少過問。”
“好的,您放心回去等消息,找到您兒子我們會通知您的。”或許不知道怎么開口,黃波想到的就是能拖就拖。
沒多久,蘇志偉的社會關系均已查明。
就職于錫平市某模具廠,算是銷售崗。家住楓溪縣金秀華府2幢303室。19年跟前妻方紅艷離婚。18年6月曾因家暴前妻被叫到楓溪派出所調解,沒留下指紋信息。方紅艷跟第一任丈夫有一個女兒,叫蘇欣,不過17年上了大學就沒回過家......
“你跟老林去一下他家跟工作的地方走訪下他的社會關系,不要遺漏細節。”黃波對著成鋮說。
“好,這就去。”
研討室的黑板上,畫滿了人物關系網。黃波拿起水筆一筆一劃的寫下----趙覺。
是時候去會會這位老同學了。
趙覺工作的地方是一間實驗室。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重復的裝卸整機做自循環試驗,以及記錄一些壓力值。遠遠看著他的表情,他好像不太喜歡這個工作。這是黃波的直覺。
同事湊到他耳邊說了什么,趙覺略帶驚訝的看下黃波這邊,雙手蹭了下褲腿,就走了過來。
“您找我?”趙覺有些不解的問。
“是的。”
“什么事呢?”
“你還記得我嗎?”
“您是?”
“黃覺。”
“啊?老同學啊,過來有何貴干啊”。趙覺愣了兩秒,頓時切換成虛偽的熱情笑了起來。
“過來辦案。”黃波掏出了證件。
說不上來趙覺聽到之后的反應,總之不太自然。他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很客氣地問了句‘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黃波并沒有很嚴肅,反倒是噓寒問暖起來。要不回想下小時候的事,又覺得不是太合適。便說:“方便帶我參觀下你工作的地方嗎?”
“方便,當然方便。”
開門引入眼簾的是一個長一米五高一米二左右的控制臺,上面遍布撥桿跟按鈕。黃波這個門外漢實在是看不懂。操作臺正前方是一個玻璃房,里面放著一個鐵架,那應該是試驗臺。
“剛好我給你演示下我的工作。”趙覺說話的語氣帶了些賣弄,讓人很不喜歡。
記憶中他不是這樣的人。
“好的,我也長長見識。”
只看趙覺很嫻熟的點火--開閥--閉閥,機器成功自循環運轉起來。轉速很快在趙覺的操作下升至了每秒六千轉。
真有趣!黃波看向里面的機器。外殼上不規則的紅色印記在一點一點褪去,轉而變成暗淡的黑灰色。